《山海孤本》一絮

43、第四十三章 冥王

　　冥王坐在正殿的王座上等她，暗金色的王冠下空无一物——他没有真容，在那个本该有脸的地方，只有一团黑气萦绕。
　　在过去的千万年里，甯玄也跟他一样，直到巫妖大战后占据了幽荧的躯体，用了她的容颜，今天终于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躯体，变回原来的模样。

　　“幽荧带来了？”冥王飘渺的嗓音自那混沌的脸部传来，冷冰冰的不夹杂一丝情感。
　　“是。”甯玄把玩着那颗弦月。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冥王说的自然是烛照和幽荧。
　　甯玄笑笑，“以前我曾想，如果他们落在我手里，我就当着烛照的面，用鬼火一点一点地把幽荧烧掉，然后把她丢到冥河去。”
　　冥王点点头，“随你处置。”
　　甯玄转身看向冥使，“把烛照带过来。”

　　烛照一进来，看到甯玄手中的弦月，立刻挣脱冥使，疯狂地扑了过来。
　　甯玄示意冥使先出去，而后也没躲，任凭烛照将幽荧的元神抢走，看他警惕地站在角落，用自己虚弱的身躯不顾一切地将那轮弦月护在怀里。
　　这个神情让她想起那次，在盘古族圣地，他也曾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跟族人对抗，企图将她这个妹妹抢走，只是最终没有坚持，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她便恨上了全世界。

　　“人类有一个‘千古难题’，就是‘妻子和母亲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甯玄缓缓地走进烛照，戏谑地看着他，“哥哥，我想问你，如果我和幽荧必须死一个，你选谁？”
　　烛照没抬头看她，“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对啊，他早就选择过了，只是她还是不死心地要再问一次。
　　甯玄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我会让你们转生为凡人，做一对平凡夫妻。”
　　烛照募地抬头看她，眼中充满着疑惑。他本以为甯玄对他们只有恨，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惩罚他们报仇，没想到会成全他和幽荧。

　　甯玄吞噬掉他们的记忆，而后看着他们像木偶一般，僵硬地被冥使带走。
　　从他的记忆中，甯玄终于知道了当年自己掉落“鬼火炼狱”之后的事——筑鸿看到她逐渐被鬼火吞噬之后，便开始了杀戮，用他那把原本寻来拯救族人的盘古刃，将那群自私的族人尽数屠尽。他用全族的鲜血，祭奠了甯玄，也包括他自己。
　　——这就是盘古族灭亡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做？”一直没说话的冥王表示不解。
　　甯玄转过身，缓缓地走近前，“站在权力巅峰考虑的事情也比较多，他们的嫌隙才会越来越大，最终互相残杀。只有变成普通人，才能成全他们的爱。”
　　“我是说，你不是一直很恨他们吗？之前还想着把他们千刀万剐来着。”
　　“何止啊！冥界三千种刑罚我都想给他们过一遍呢！”甯玄很不客气地走上去，坐在他旁边，“不过，到底是自己哥哥，是他把我从海里捞回来的……”
　　甯玄是个不祥人，当年的盘古族人都这么认为，因为她还没出生就克死了母亲，她是在棺材里吃母亲尸肉养出来的孩子。当父亲听到异响打开棺材之后，被吓疯了，哭喊着抱起她一起投了海，是哥哥救了她。

　　“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冥王似乎并不在意她跟自己挤在一张王座上，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多加斥责。
　　“就刚才，在我知道真相之后。”甯玄一挥手，在前方划出几道光，一本古书出现在半空中。
　　“《山海孤本》？你能控制它了？”冥王冷冰冰的语气出现一丝波动。
　　甯玄点点头，隔空翻着那本书，把一段段影像输入到书册中，“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个孟婆，之所以吞噬记忆，是因为它需要补充原料。”
　　刚才从他们的记忆中，甯玄还看到了，当年烛照并没有逃走，他是意识到自己救不了她，赶去找筑鸿回来。所以，筑鸿当年灭了全族，唯独留下了烛照和幽荧，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用别人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平安。

　　“哦……所以你的心结解开了？知道了你哥哥并没有抛弃你。”冥王了然。
　　甯玄狡黠地笑了一下，“我还知道，当年筑鸿并没有死……”
　　“这段应该没存在他们的记忆中……”冥王突然注意到她的眼神，意识到多说了什么，赶忙闭嘴，往旁边挪了挪。
　　甯玄也往他那边挪了挪，“你怎么知道哥哥他没抛弃我？又怎么知道他们记忆中没有筑鸿没死的片段？”
　　冥王没有回答，因为没有容颜，也看不到他现在什么表情，但甯玄却了然于心。

　　“报……”冥王助理走了进来，发现他俩坐在一起，赶忙低下头，“冥王大人，人间最近出现一种诡异的现象，有两个人脱离了轮回轨道，还企图召回一个亡者灵魂。”
　　“哦？还有这种现象？”冥王转过身，正襟危坐，“可有查明缘由？”
　　“尚未查明，只知道他能不经过冥界自动轮回。”
　　“那意思就是，能带着前生的记忆？”甯玄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把姓名地址报上来，我们去看看。”
　　助理把两份资料递给甯玄就下去了。

　　甯玄看着那两份资料，男的叫张元希，女的叫安宁，都在同一个地方。
　　“我们去人界走一趟吧？”甯玄兴致勃勃地推了下旁边的冥王。
　　“你去，我没躯体，不能离开冥界，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还装？”甯玄扑哧笑出声，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好吧，让名侦探甯玄来给你分析下。之前你凶巴巴、冷冰冰的，我就一直没敢问，你怎么知道盘古族印记？我好像只告诉你他们害死了我，你说替我复仇，却找准了人。后来，在我是‘荀荧’的时候，刘洋从来不叫我名字，是不是因为他没办法对着一个本该叫‘甯玄’的人，变成其他称呼？”
　　冥王无言以对，心里琢磨着她在人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智商突然飙升了。

　　甯玄站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走，“走吧，带上你那张皮……”
　　“你会不会嫌弃我变了张脸？”
　　“没有啊，刘洋不是挺帅的么？你不是还帮人家混成了小有名气的艺人吗？”
　　其实，甯玄已经不记得筑鸿到底长什么样，因为最后的那段记忆太深刻，她记忆中的筑鸿是在“鬼火炼狱”被蓝色火焰包裹的影像，每每梦回只见他容颜被鬼火烧毁、撕心裂肺喊着她的模样……
　　如今找回筑鸿，并没有恋人久别重逢后的心境，因为有一种情感早已被鬼火焚化，她不会爱，对于这个从小呵护她长大的男人，更多的是依赖。
　　甯玄帮他扣好衬衫的扣子，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倾听冥界不应该有的心跳声，就像当年被族人唾弃咒骂的孩子，被抱进怀里，听着他铿锵有力地说：“此后甯玄由我抚养，族人当以主母之礼厚待。”
　　她相信，在未来漫无止境的时光里，她定能会找回那份缺失情感。

　　“话说，你之前杀了这么多人，我是不是应该学习下人类剧本上的白莲花，说我们不能在一起，或者跟你同归于尽？”
　　“当年族人这么自私，难道不该死？算是我作为族长对他们的惩罚。”
　　筑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烛照和幽荧，希望他们带着盘古族的未来在灭世后重生，可是，更高的地位却改变了他们的初心，那些带着盘古印记的魂，依旧摆脱不了自私的劣根性。
　　“那后来四界确立之后呢？”
　　“那些又不是我杀的，我可从来没出过冥界，别诬赖我……”
　　好像对哦，无论是巫妖大战还是任何一次死亡，冥界从来没插手，他只是利用了他们的自私的本性，经过冥界之水一次次洗涤之后，族人的心会被逐步净化，盘古族人在未来的千万年以后，会真正地成为四界敬仰的创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