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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厦傾乱世始矣 名门望一夜血泊 ...

  •   四月,麦子渐已熟黄。一袭晚风,麦田如惊涛骇浪,涌动如潮。
      一中年男子在田间奔跑,屡次摔倒,又屡次爬起,此时已顾不得食大于天,麦田在他的身下伏成一个漩涡,复又起身奔跑,口里声声哀嚎:唐帝殁了!唐帝殁了!这一径韦庄而来。
      韦庄是长安城郊一名门望族,唐兴二百九十年间,出过二十位权臣,家族显赫,今古罕有。韦氏一族感激皇恩浩荡,立忠孝碑于宗祠,告世代以赤诚效忠于李唐。
      这中年男子乃是韦庄家奴韦忠,他是奉了韦庄主之命去长安探看兄长韦端己,韦端己告知唐皇已殁于汴梁,遂修书一封,让他带与家弟。
      消息至于韦庄,百姓无不哀嚎痛哭,韦正己更是悲恸不已,扶着厅堂的房柱哀嚎道:“唐皇去矣!天下乱矣!天下乱矣!”
      夜华初上,韦府上下俱已披麻戴孝,府院的红灯笼蒙了白布。韦正己拆开家兄的信件,沉默许久。吩咐韦忠把全府上下召集起来。
      韦忠一众百八十人俱集于大厅,方才各自也是为着唐皇伤心落泪,这又不知庄主招大家前来所谓何事,遂也行礼跪于庄主身前。
      王氏携着女儿韦素素,柳玉娘和一贴身丫鬟各怀抱一男婴立于韦正己身后。韦正己望了一眼柳玉娘,又转向这一众府人道:“如今唐皇殡天,朱梁称朝,幸好河东李克用,剑南王建俱不承认朱梁王朝,仍沿用我大唐天佑年号,家兄已远赴剑南,假以时日,必拥立李唐宗室重新登基。”众家仆先是抹泪啼哭,后又听韦庄主如是说,已稍有慰籍。
      韦正己又说道:“如今刀兵四起,像我等大家大户均已被贼寇紧盯,你等都各自散去,回了家各自为生吧!”
      说到此,众家仆已落泪哀哭,齐一声庄主直让韦正己伏案痛哭。韦正己伸出一手在众人面前轻摆了数下,这一众家仆在韦忠的安抚下奚奚落落的离去,每人在韦忠这里都领了一份银两,俱已感激涕零。
      家仆退下之后,韦正己从身上摸索出一物件,捧在手心,又数度哽咽。这是家传宝物青龙珏,是当年唐明皇赏赐于祖上,祖以殊荣不可独享,复带回族望之地韦庄,世代相传,感泣皇恩。
      韦正己唤了玉娘,把一双孩儿抱前。这玉娘芳年十六,也曾是大家闺秀,出于河东柳氏,唤作柳玉娘。生得天仙般模样,樱口凤眼,不修粉末,已是倾国倾城。她与韦正己相识于长安,感佩其才情,后知韦正己已有妻室,遂甘愿做其妾室,惟愿天长地久,伴与左右。前不久,刚刚为韦正己诞下一双男婴。
      韦正己抚摸着这一双孩儿娇小可爱的脸蛋儿,两个小家伙冲他咿呀发笑。韦正己复又感叹:可怜我的儿,如今生在我韦家,必要肩负我韦家使命!这从身上掏出一柄短剑,分别在这一对玉珏上刻下韦李,韦唐两个孩儿的名字。吩咐玉娘穿绳把韦李戴于大儿脖颈,韦唐戴于小儿脖颈。韦正己期望这一双孩儿成人后能为李为唐,复兴唐室。
      正此时,确已听得庄外群马嘶鸣,虽不知俱细,但已料到非灾即难,虽唤了韦忠夫妻二人,韦正己交代韦忠夫妇带着一双婴儿从暗室逃走。韦忠忙道:“庄主何不一起逃走!”韦正己道:“冤有头,债有主,他如今前来就做个了解也好!”韦正己又拿出一本书册和一柄长剑,向着韦忠道:“此是我韦家家传绝学逍遥剑谱和逍遥剑,现交于你夫妻,望你们照顾好我这一双孩儿!这条暗道通往后山,出了后山,你二人带着婴儿去剑南投奔我大哥韦端己!”韦忠夫妇俱已声泪交错,嗯嗯的应答。
      韦正己转身扭动了书架间格里的一只花瓶,瞬时书架从中间裂开一条细缝,又咯噔噔地向两边推开,展露出一人进出的间格,间格内一片漆黑。
      韦忠见韦正己执意要了解这一桩恩怨 ,也劝说不动,又身负托孤之重,便和妻子白氏各怀抱一儿,进了暗室,这间眼泪横流,不愿离舍。
      韦正己眉目一横,又拧转了花瓶,这书架又咯噔噔的合于一体。
      正这时,府门被一帮兵士强行撞开,府内之人还没来的及离走,俱已被一众兽兵向着院落空地围起来。
      一中年将领骑马至于府院外,两列士兵一字排开。只见他左脸蒙着一块儿黑布,脸上尽显横肉,站在院落中声如豺狼的喉道:“韦正己!你给我出来!”
      韦正己早已听不出此人是谁,也毫无惧怕之心,这从书房出得庭院,这一相看,也并未认出此人是谁。
      那将军哈哈笑道:“想不到吧!韦正己!我就是田井!”说罢,一把把脸上的黑布扯下,那半边脸上显露出一个‘贼’字。
      韦正己这才恍然醒悟,原来他是田井,十年前,在长安街市之中,田井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少女,被韦正己抓个正着,这田井也有稍许武功,平时也是凭着这三两下功夫称霸街市,这遇着韦正己硬是饶他不过,遂用逍遥剑在他脸上刺下一个‘贼’字,又将他缉入官府。
      韦正己哈哈笑道:“市井流氓也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世道黑矣!世道黑矣!”
      田井见韦正己当着一众部下兵士羞辱与他,随即怒上心头,复又平息起来。两班士兵俱已面露怒色,这边欲上前制服韦正己。田井忙作出手势,让他们退下。田井道:“韦庄主,你若是交出你府中的逍遥剑谱和逍遥剑,当年的羞辱我一往不咎!我们可一起为大梁效命!你看如何!”
      韦正己听他这一说,恨上心头:“我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霎时,真气已运行于右臂,只听‘嗖’的一声,田井身旁一士兵的佩刀已自行出鞘,直飞入韦正己手中。
      田井当下一慌,忙后退了一步,向着左右士兵道:“给我杀了他!”
      一众士兵举刀蜂拥而上,韦正己手握横刀一阵砍杀,这一众士兵悉数倒下。又一众士兵将要上前,只见韦正己长刀从手中飞出,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又收于自己手中。这一众士兵皆以脖颈出血,伏地而亡。韦正己又抛出手中长刀直向田井砍来,田井忙向身后躲闪,幸好被身旁偏将吴季云一刀挡了下来,长刀铛啷一声掉落在地。
      田井见此时已从韦正己手上得不到逍遥剑谱,遂向身后弓箭手发令。数百弓箭手已箭在弦上,听得田井令下,箭雨齐发。
      韦正己又夺来一柄长刀,刚才这一阵箭雨已被他挡落满地。但强军箭盛,终是无力相抗,此时已累的毫无气力,跪伏于地拄着手中长刀。
      田井此时得意大笑:“韦庄主!现在交出来还来得及!”
      韦正己手拄长刀,脸上尽是鲜血,头发蓬乱,听得田井这流氓言语,竟不知何为信义,仰天笑道:“我韦正己忠义丈夫,今天竟要死在你这个市井流氓之手!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啊!”
      田井见他又呼自己市井流氓,怒不可遏道:“放!”
      此刻,韦正己身中三十余箭,鲜血浸红了身上锦袍,已然倒于血泊之中,圆目怒视,气绝身亡。
      兽兵又将柳玉娘王氏母女几人从屋内赶了出来,一并跪于院落,共百八十人口。
      众皆跪伏于地,莫敢抬头,声声悲泣。只有柳玉娘不卑不亢,伏于地上,也并不低头,猛然间发现韦正己正倒于血泊之中,浑身是血。遂失声叫道:“韦郎!”韦素素抬头张望,也看见了血泊之中的父亲,遂也悲鸣道:“爹爹!”
      柳玉娘双手把韦正己抱入自己怀里,痛哭哀嚎,数度将脸紧贴于他满是血渍的脸上。韦素素也扑倒在父亲身上啼哭。
      此时众家眷缓缓抬头,看见韦正己已气绝身亡,皆以泣不成声,声声“老爷!老爷!”的悲鸣。
      田井这间注意到柳玉娘身姿窈窕,倒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不禁暗自欣喜,又想到逍遥剑谱,怒视了韦府这一众人,开口道:“你们谁知道逍遥剑谱的下落!可饶其一死!”见众人俱无应答。便朝身旁偏将使了一下颜色,这偏将心领神会,提刀上前,揪出一名婢女,吓问道:“你可知逍遥剑谱下落!”这婢女只稍作迟疑,便被吴季云一刀刺入胸膛,随即身倒气绝。这时田井又将目光投向韦素素,向身后一名部将示意,这部将遂上前一把揪起韦素素,又掷于地上,韦素素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王氏已从人群里膝行上前,口里哀求道:“不要杀她!不要杀她!她才十三岁啊!不要杀她!我说!我说。”
      柳玉娘忙阻道:“姐姐休要告知于他!你说了,他同样会杀死我们!”
      王氏是韦正己的正室,韦素素是他们的长女。吴季云收刀立于她身前,厉声道:“说!”王氏望了一眼柳玉娘,心里一横,瞬间不再犹豫,切声回道:“剑谱和逍遥剑被家奴韦忠带着从暗室逃走了!”
      “暗室通向何处?”田井逼问。
      “通向后,后山!”王氏以为这次总算逃过了鬼门关,不想田井哈哈笑道:“还是刚才那小美人聪明,你丈夫叫我流氓?哈哈!我就是个流氓!流氓是不用讲信义的!来啊!除了这个小美人外,韦府上下一概处死!”说罢,飞身一跃把柳玉娘扯入自己怀中。
      王氏听田井这一说,气冲心头,厉声怒道:“田井!你这畜牲!你不得好死!”刚说完这句,已被身旁一士兵一刀砍于脖颈,倒地而死。
      吴季云望着正在哀哭的韦素素,不禁心生怜悯,想她小小年纪,突遭这一骤变,眼看又要遭屠刀之痛,遂心生一计。上前伏在田井耳边低语了一番。田井哈哈大笑道:“本将军成全你了!”吴季云一把扯起韦素素,一众士兵手执长刀尽行杀戮。韦素素只觉头像炸裂一般,抱头哀号。
      韦庄上下除了柳玉娘和韦素素得以生存,其余皆死于田井一众兽兵之手。
      田井得知逍遥剑谱下落之时,已命令属下率一众骑兵向后山追赶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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