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蛇之刃》Norland

9、不灭英灵

　　哇哦，哇哦！
　　拉辛达仰望面前人来人往的恢宏建筑深吸气。
　　高度三十米开外的粗糙石柱整齐排开，上面雕刻着无数已经灭绝的远古凶兽，数不清的白色贝壳残片混杂在地板的基石上。
　　这座建筑已经默默矗立了无数个世纪，现在的王都就是围绕他而建。那时候还没有海顿王朝，也没有过蛮皇争霸，那时候海德拉通往其他世界的门户还没有关闭，天使一族还在人间。他就是大神庙，见证了无数的战火，历经无数的岁月，始终庇佑着多灾多难的海德拉。
　　拉辛达看着自己的手，一张珊瑚切片似的东西正躺在他手心，白里透红。
　　双女神保佑，拜托拜托一定要有线索。拉辛达祈祷片刻，小跑进入巨大正门。

　　“日安！我能为你做什么？”宏伟大厅的边角一个没人的柜台，穿着制服白裙的甜妹子笑语相迎，胸前别一牌子，上写：梅露。
　　“你好！我想看看能不能修复这个！”拉辛达递珊瑚片。
　　“是……破损的封印卡？”甜妹子梅露不愧是专业的，眼光比当年的剑圣要好一些。
　　“是啊是啊！”拉辛达星星眼：“这卡对我很重要！”
　　小弟弟好可爱的嘛！梅露面上微笑、心中狂笑着接过封印卡：“我去问问老师，你在这边稍坐。”
　　嗯嗯嗯嗯！拉辛达忙不迭点头。
　　只见梅露转进柜台深处，走向大厅后侧。那里面的房间中有个坐在长桌后翻阅文书的中年帅大叔。
　　梅露弯腰说了几句，那大叔取下单片眼镜接过封印卡，相当专业地来回施法几次，那封印卡上面的珊瑚之类附着物纷纷掉落。
　　嗯嗯嗯嗯？拉辛达各种期待。然而让他大失所望地是，大叔最终摇了摇头，说了几句话后，梅露拿着封印卡走回。
　　“不行吗？”拉辛达可怜巴巴。
　　啊真的好可爱，梅露的心都化了。她摇头问：“你这张封印卡是不是以前就试着修过？”
　　“是啊！”
　　“这张卡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应该是曾经严重破损导致陷入沉眠，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够苏醒过来，但是………………”梅露递回给拉辛达变成一片空白的卡片：“你看，我们试着用魔法沟通过，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
　　“是啊，老师认为这应该是一张英灵卡，而且很可能是遗物卡……”
　　“啊？”拉辛达茫然，姐姐你在说啥东西。
　　梅露保持耐心：“你是不是见到过有些人的封印卡长得和他自己一样？这种卡是通过神庙的幻境仪式变出来的卡，称为这个人的本体卡。”
　　“有有有！”拉辛达大点其头。这个太有了。
　　梅露又说：“还有一种情况会出现人形的封印卡。有时候，强大的英雄死去时心有遗憾，他的尸体就可能会变成一张封印卡，这种叫遗物卡。遗物卡和本体卡合起来叫英灵卡！”
　　“嗯嗯！”拉辛达表示涨知识。
　　“遗物卡因为寄存了英雄的残魂，所以会挑使用者。如果看不上召唤他的使者，遗物卡就不会回应，甚至可能出现伤害使者的情况。”
　　“啊………………”拉辛达看着一片空白的封印卡发呆。
　　“通灵魔法无效，所以现在只有直接召唤了。你试着召唤过吗？”梅露问。
　　“没有，我不知道名字。”拉辛达低头回答。有没有搞错，老头，你搞的乌龙要让你儿子一辈子找不着你吗？
　　“啊？”梅露脑中又闪过这封印卡刚才的造型，孩子你的封印卡是海里捞的吗？
　　“那，那就麻烦了。”梅露面有难色：“我之前想说，如果封印卡能够被召唤，以后就能够修复，所以如果你多召唤它几次，也许它会承认你呢？可是这张卡现在完全不回应，不回应就不知道名字，你连试的机会都没有呀！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拉辛达的眼睛重新一亮，急忙道：“有人告诉过我是万兽族！十六点需求！”
　　这都知道了就不肯说个名字？什么贱人这么欺负小孩子啊！梅露心中怒火熊熊燃起，但也理智地没有多问：“那…………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家无辜的大哥正被人在心中吊打，拉辛达噌一下站起来星星眼。
　　“十六点精神力需求，四或五冠……”梅露弯腰在柜台下面摸索两下，砰一声扔出两本封面是滴血狼牙图案的厚实书册：“这两本！”
　　“………………？”拉辛达吸口凉气手指书册。
　　“封印图鉴之万兽卷！”梅露自豪挺胸脯。
　　“…………”拉辛达咬牙一翻，两本加起来大几百页，去除精神力需求不符合的，一共也就是百把个，干了！
　　“请借我一张桌子！”拉辛达低头弯腰。
　　“那边！”梅露指示旁边角落，而且还塞给拉辛达一杯水果茶。
　　老爸、老妈、爱莲，保佑我！
　　就这样，拉辛达左手拿卡右手翻书，开始了漫长的尝试……
　　“半鱼人将领！………………不是！”
　　“霜火狼鹰！………………不是！”
　　…………
　　摆在拉辛达面前的是个庞大的工程。从早到晚，尝试解除封印时燃烧的精神力火光持续不断地摇曳着。前来神庙办事的封印使者们以为角落坐了个研究文献的少年学者，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书册一页页的翻过，代表着一次次落空的期待。
　　时间流逝，拉辛达已经用自己的身体论证了学界一个疑问，那就是召唤失败究竟耗不耗精神力的问题。拉辛达的结论是轻微消耗，随着书册一点点的变薄，他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楚。精神力不断流逝，身体开始用各种方式抗议，最明显的就是止不住的恶心，想吐，头一跳一跳地疼。
　　“你这样很危险的！”梅露无法再看下去了。
　　“………”拉辛达艰难举了举拇指示意没问题，出门找个酒馆，点菜，开吃。什么味不知道，反正就是吃完，然后出去厕所吐。吐完回来，再点菜，再吃。
　　午后时分，拉辛达又回来了，还给梅露打包了一盒零食。在大为动容的甜妹子特批之下，拉辛达占据了角落的沙发，蜷曲着睡了一觉。
　　睡得并不好，梦里全是各种不成型的彩色线条，它们彼此追逐、吞噬，然后创造出更多纷乱无序的色彩。
　　一觉醒来，拉辛达只觉头疼欲裂，全身都是冷汗，但头脑却出奇的清醒。
　　“没事吗？”梅露关切询问。
　　拉辛达回以一笑，翻书，拿出书签，继续！
　　“太古吞城兽！…………不是！”
　　………………

　　日头偏斜。拉辛达早已试完了全部的五冠卡，现在正在测试四冠的图鉴。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他已经发现自己错估了工作的份量。随着书页的页数变换，封印卡的图鉴从详尽的图片加文字，再到模糊的描述和一堆的问号，越到书末，记载的封印卡信息越残缺。到了后面，经常是7、8个封印卡共占一个页面。
　　“风雪……猎头者……”
　　一阵阵晕眩感再度袭来，这也许根本就不是一天能完成的工作。但拉辛达还在尝试。因为他记得，两年前有个男人告诉他，精神力是会因为足够的坚持而成长的，而这种坚持也许有一天能够化为“信念”。
　　“山羊……兽…………”
　　拉辛达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他的面前还有最后五十个记录。他只是不敢想，也许之前他已经念出了正确的名字，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就意味着自己将永远得不到回应。
　　“湮……灭…………………？”就在下一刻，一直如涓涓细流逝去般，带给他入骨之冷的感觉突然变了。精神力如洪水般奔流出壳，一股狂喜那么突兀地就充满了他的胸膛：
　　“湮·灭·之·翼！！！”
　　手中的封印卡消失了，同一时间，拉辛达觉得自己也消失了。他的身体变成了银色沙漏中的沙子，身不由己地流逝。轻飘飘的，好冷…………
　　好在一阵剧烈的摇动将他唤醒。眼角含着眼泪的梅露扶着他的肩膀，狠狠给了他一个拥抱：“你做到了！！”
　　我做到了？
　　拉辛达离开梅露的怀抱，用力地睁开眼。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整个大厅的边角，顺着手腕灵链望去，夕阳的余晖下，一个极为高大的背影正抬起脖颈，仰望着神庙挂满诡异旗幡的穹顶。
　　人头人身，宽阔的肩膀后面支撑着一对乌鸦的羽翼；伤痕累累的铠甲透着肃杀，转回身，头盔下散落几缕漆黑的额发，遮掩着一对疲惫的淡金色眼瞳。
　　他一定曾经是个战士，锈蚀的长剑佩在他的腰间。而他现在只是个死人，一个已经辞世的亡魂。
　　是你，一直在，叫我？
　　隐隐约约地，拉辛达仿佛听见有个低沉的男声，在对他说话。
　　后来拉辛达才知道，如果他不是像这样几乎赌命去不停呼唤的话，他永远也叫不醒这沉睡的英灵！
　　对。我的名字叫拉辛达。
　　拉辛达在心中回答。
　　人头人身，乌鸦羽翼的兽人青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羽翼簌簌落下，那高大的身影化为一张封印卡，轻轻落在少年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