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倩兮君心悦》怃念

50、成长

　　郬辰是个十分注重仪式感的姑娘，答辩完便专门找来个艺术学院学摄影小学妹，租了一堆衣服，挑了六月里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兴致勃勃地拉我们一起拍毕业照……
　　六月的天啊，大太阳下啊，一个早晨加中午啊！我喷掉了大半瓶防晒喷雾还是被晒得皮肤发红了啊……
　　结果她拍完了闺蜜们还不尽兴，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竟然把邵学长也请来了！
　　邵远烆诶！毕业一年了的高冷男神诶！和连续四年蝉联校花桂冠的马上要毕业的郬辰女神诶！拍情侣毕业照诶！在操场诶！
　　我收到消息兴冲冲跑去围观，结果发现操场早已遍布闲杂人等……到底是学校历史上颜值最高的情侣啊。
　　来来往往都是跑步的散步的坐草地上聊天的人，等我搜索到那俩焦点的时候，早上那个温言软语的小学妹如今已无半点温柔可言——“那边那男生麻烦让让，破坏取景了。”“谁啊！没看到这儿在拍照吗！”“跑道在那边，你瞎了啊忘我镜头里冲！”……
　　默默心疼了她三十秒，我视线转向她镜头里的两个人——以头对头的方向仰躺在草地上，只有眼睛重合在一条水平线上。两人皆微微侧头，凝视对方含笑的眼眸。夕阳的光影投在他们脸上身上，温和了两张略带上了些成熟的面容。快门被“咔嚓”一声按下，仿佛将岁月都定格了……

　　我痴痴地望着不远处的他们，久违的伤感挣脱心底的束缚袭上心头，“扎心了”，真的不是一句玩笑话……
　　手牵着手的漫步，专门为我点的歌，还有第一个极尽缠绵的吻……都是这里留给我的记忆。
　　我不敢再回想，也不敢再看他们，转身匆匆往寝室跑去……

　　毕业典礼后，爸爸妈妈开车来学校帮我搬寝室。
　　我整理书桌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妈妈帮我收衣柜里的衣服。
　　上次寒假走的时候衣服都被我搬差不多了，剩下都是些不怎么穿的。这次来待的时间短懒得收拾，衣服装行李箱里带来就直接把行李箱当临时衣柜了，寝室的衣柜锁都没打开过。
　　妈妈把行李箱拖到衣柜边准备收拾，我隐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正心不在焉的时候，老妈已经很利索地打开了衣柜……
　　“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裙子？”
　　手一抖，正准备装进化妆包的唇釉“啪嗒”一声掉到桌子上，我赶紧拿起心疼地细细查看，确定没摔坏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这支就用过一次的姨妈色唇釉收好。
　　我说怎么不对劲——去年江逸城给我买的一堆裙子我没敢带回家一直挂在衣柜里，大半年没看过它们，我给忘了，忘了……
　　就我恍然大悟的这么个空档，我妈已经一件件查看完了它们的标签……
　　“这些牌子……你哪来这么多钱买的？”想了一瞬，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不会把我给你的考试费……”
　　“你想哪里去了！”脑袋里各种理由一闪而过，“就，就网上旗舰店打折的时候买的……”
　　“打折？能打多少，三折五折下来也要好几百吧。”母上大人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精明了！
　　“积少成多嘛……我每年买几件，不就有这么多了嘛……”
　　“败家……”老妈骂了我一句继续收拾，我长吁一口气，总算骗过去了……
　　然而我那口气还没喘完，我妈就又惊叫着从里面掏出个大盒子——粉水晶的雕像啊……
　　“你老实说，这个，还有那些衣服，是不是你那男朋友送的？”我妈这回不激动了，声音都严肃了，一幅要好好教育我的表情。
　　我握着管粉色的唇釉，手下意识往胸前缩了缩。条件反射地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你……”
　　“这个是他送的！”我指指盒子，“衣服不是！”
　　妈妈不讲话，不相信。
　　“一件。”
　　还是不讲话。
　　“两件！真的只有两件！”我神情凄切，感情真挚，绝对不能说真话啊！
　　我妈终于低头继续收拾……

　　回家后，妈妈说衣服长时间不穿要先洗一洗，于是把我行李箱里的衣服一股脑全扔进了洗衣机……
　　第二天，我捧着一堆被勾坏了绣花和蕾丝的裙子义愤填膺地去找她理论。
　　她瞥了眼我怀里惨不忍睹的布料，坦荡地说：“网上打折的东西能好到哪里去。”
　　！！！！！
　　我石化在当场，欲哭无泪：打折你个头！我就这么点念想了啊！！！

　　毕业后我依旧沉浸在ACCA中。
　　爸妈很配合地帮我在他们朋友朋友公司的财务部门找了个清闲的差事，让我能继续复习，我也还算争气地在毕业后的第二年通过了全部14门的考试。
　　考完又觉得这两年被磨练出的英语阅读能力不能浪费，所以十一月份屁颠屁颠地跑去了BEC高级的考场。除了口试的时候全程对着温和儒雅的考官傻笑，交谈的时候和partner一路“嗯嗯啊啊”尬聊，其他一切顺利，连没练过几次的听力都做得异常顺手，最后的成绩险险飘过。

　　有ACCA在手，再加两张国际上认可的语言证书，还有两年所谓的工作经验，我的找工作经历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一点波折没有地就跟X市一家中法合资的企业签约了，还是个中层的小头头！受宠若惊啊！

　　有事情忙，两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我从一个缺乏经验畏首畏尾的职场新人成长为一个谈笑间也能独当一面的自信白领，这是我的成长，只有自己参与的成长、成熟。

　　当然了，我这边在各种成长，那边我妈的道行自然也在愈发高深……
　　某个星期天。
　　“小瓷啊，你记不记得郬辰她有个表哥？”
　　“记得呀！他网球打得好好，我初中的时候还和郬辰一起去看过他比赛呢！”回想那时候，我也是个在看台上犯花痴的少女啊！
　　然而我妈不知为何比我还兴奋：“很帅吧！”
　　“嗯嗯嗯，帅！”我边往嘴里塞西瓜，边含混不清却很诚实地应着。
　　“他不是毕业后留在英国了嘛，上个月回来了！听说调回上海分公司当高管了！”
　　“真哒！”我挖西瓜的动作停住了，抬头震惊地看向我妈，“大神的世界啊……我想晋升个中层的大头头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耶……”
　　“那你想不想去跟他讨教点经验？”
　　“诶？”
　　“他最近在X市出差，郬辰妈妈要请他吃饭，可郬辰不是在A市嘛，人太少又不热闹，正好你和他在的行业差不多，阿姨就让我带你一起去，说你们肯定有共同语言。”
　　“大……神肯跟我交谈？”
　　“当然肯！快去换衣服，中午吃饭！”老妈说着夺过我的西瓜把我轰回房间。
　　“中午？！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想好要请教些什么！”我匆匆从衣柜里找出衣服，还不忘吐槽一下我妈的提前性。
　　“没事没事，来日方长。”老妈笑得意味深长，然而我忙着套衣服并没有注意到。

　　不疑有他地跟着妈妈来到饭店，两眼放光地跟大神问好，直到郬辰妈妈笑吟吟地跟我俩相互介绍学历工作，我妈欣喜地指出其中的共同点，我才终于后知后觉——丫的，铺垫半天原来是骗我来相亲的！

　　一顿饭食不知味，一进家门就冲妈妈发脾气：“你什么意思啊！好好的为什么要带我去相亲，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还骗我！”
　　我在爸妈面前没大没小惯了，但细想其实从没爆发过什么大的矛盾，特别是工作以后，有事情都是坐下来有商有量的，上一次生气吵架是什么时候都想不起来了。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情绪失控，特别的生气。
　　妈妈后我一步进家门，关门的动作明显一滞：“我带你去相个亲怎么了？你都毕业四年了，27岁了！”她一头雾水，完全想不明白我干嘛突然发火……声音里的震惊疑惑盖过了她的怒气。
　　“那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的意见，我不想去！”我仍没有平静下来。
　　“你为什么不想去？前两年要考证，后两年进新公司要站稳脚跟，好，我们不催你。那现在你工作稳定了，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吧，我不替你操心你准备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啊？”叹了口气接着道，“是，小江那孩子是很不错。”
　　我猛地抬头——郬辰她表哥不姓江啊……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她在说江逸城……
　　“可你们都分开五年了……”
　　“我什么时候……”刚低下去的头又“噌”地抬起，这哪儿跟哪儿啊？
　　“对你没跟我们说过，可大三那年暑假你被我强叫回来时什么样子，后来寒假加大半个学期在家看书时什么样子我都看在眼里，从手机不离身到手机扔客厅一天都不见你出来找这么大的变化，我们会看不出来？一开始也担心过想安慰安慰你，可后来看你自己找到了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还乐在其中，我们也就不来戳你伤心处了。”
　　“啊……”火气被老妈一番话浇得连点火星都不剩了……还有点懵……
　　“你现在该把他忘干净了吧……”老妈瞥了我一眼，“怎么样，接下来是你自己去找男朋友，还是我接着替你张罗啊？郬辰的表哥不再考虑一下了？我看人家对你挺满意的，两家又知根知底……”
　　“妈……郬辰当了我这么多年姐姐你要她改口叫我嫂子呀……”
　　“郬辰那么懂事，怎么会在意这个。”
　　“不是，妈……”我总觉得我搬出“性格不合”种借口后我妈会以“多处处就好”这种理由打发，自知说不过她，索性心一横告诉了她实话，“其实，其实……其实我，我有男朋友……”
　　“啊？”轮到我妈懵了，我趁此机会溜回房间。
　　门刚一关上，外面就传来老妈醒悟过来的声音：“你个死丫头，骗我都不打草稿的，有男朋友？那你带回来啊！”
　　我背靠着门，一时无言以对，良久才弱弱立下flag：“你等我，等我当上中层的大头头了再说！”
　　“你……”老妈被我气得词穷，恨恨地说，“两年啊，一年你奋斗成大头头，再一年找男朋友，够开明了吧。29岁再看不到苗头我就不客气了！”
　　“好好好好好！”我一叠声应“好”，只想赶紧“恭送”走母上大人。
　　外面连着几声叹气后终于归于平静。

　　两年。
　　江逸城，你在哪里，还会回来吗……

　　曾经我以为的三四年在忙忙碌碌中翩然远去，新一轮的等待不管当事人的意愿早已自发开启。这段看不到尽头的未知岁月，我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那时年少轻狂，现在的我却竟然时不时会担心，那两个最好的我们能对抗得了被经年时光冲刷过的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