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那可是魔头啊！》萧莫人

39、你竟是魔头

　　连煜为了隐瞒萧琰的身份，在月氏父子面前一直就自称“连煜”，东方漠听到月麟的话只觉眼前一白，险些没站稳，急忙问，“在哪里不见的？何时不见的？！”
　　“去药人房的路上……”月麟也急得满头大汗，“各位同我一起去找找！我实在是没有一点线索……”
　　没等他说完，东方漠便厉声道，“走！”
　　陆鸣儿和凤归颜自然也赶紧跟上，月麟在前面带路，七扭八拐地走了一阵，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月公子，你确定这是去药人房的路？”陆鸣儿渐渐走得犹豫起来，“怎么感觉又走进那个迷阵……”
　　话未说完，几人却是一惊，就见那一直在前面领路的高瘦身影忽然一晃，竟是突然消失不见了！
　　“喂！”
　　陆鸣儿慌忙跟上，却是怎么也找不见月麟，四周却是迷雾重重，竟是真的又踏进了那个迷阵。

　　“糟了！是陷阱！”陆鸣儿慌忙回头，刚要说话，目光却是一震，惊愣道，“公子恩公……你、你的头发……”
　　凤归颜下意识回头，也跟着一惊——身后那人乌黑如瀑的长发间，竟是清晰可见一道道雪白的发丝。
　　明明之前没有这么多的……
　　陆鸣儿心疼坏了，匆匆跑到东方漠身边，急声安慰道，“你先别急，咱们再想想法子，萧公子不会有事的，十七还跟着他呢……”

　　十七……十七还跟着……
　　东方漠几乎要爆炸的脑子里总算勉强挤进几个字，他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这几日能出来走一会儿已是极限，适才是急得狠了顾不上，此刻回过神才感觉到全身剧痛，尤其是心脏的位置，像是有人拿着刀劈砍似的，痛得他呕了一声，竟是又吐出一口黑血来。
　　陆鸣儿和凤归颜吓得叫了一声，前者更是顾不得礼数了，直接将人抱起，小心翼翼抱到了一旁的岩石边上，才道，“公子恩公……你、你没事吧？”
　　说出来都觉得自己在放屁，这凭空长出的一缕缕白发和嘴角暗红的血，说是没事，谁信呢？
　　“你先别难过，我们想办法先出去……”说着他便回头看向凤归颜，“你让波波探探路，他一个鬼是不是不会被这阵法迷住……”
　　凤归颜摇头，单膝跪在东方漠身边，小心拍他的脊背，“波波上次就探过了，根本就出不去。”
　　“……这可怎么办，”陆鸣儿咬紧了牙，愤恨道，“那父子二人绝对有问题！这摆明了就是要把我们困住……”他话音一顿，立时又慌了，“把我们困住做什么？难道是、是要对萧公子不利吗？”
　　话音刚落，身边形销骨立的男人咳得更是厉害，细瘦的脖颈一用力像是要断了似的，陆鸣儿吓了一跳，不敢再胡说，却是越发坐立不安，担心得要疯了。

　　眼看着头顶的日头逐渐西斜，凤归颜干脆都化成了驭鬼皇之身，四处探查了半天，却仍是一筹莫展。三人正绝望之时，忽然听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陆鸣儿立刻举剑挡在两人身前，喝道，“什么人！”
　　浓雾中渐渐走近一个人影，却是鬼鬼祟祟，一步三晃的，显然也在试探。陆鸣儿抓紧了剑柄，又高喝了一声，“来者何人！速速现身！否则别怪我一剑劈了……咦？”
　　总算看清了来人，三人却皆是一愣。
　　“谭、谭……谭什么来着？你怎么在这儿！”陆鸣儿惊叫道，“你不是被绑成了粽子嘛！”
　　谭疏影也看清了他们，主要是看清了陆鸣儿，便松了口气，闻言哼了一声，嫌弃道，“本公子乃当朝第一谋士，圣上钦点的金科状元，小小一根麻绳能奈我何？”
　　陆鸣儿翻个白眼，暗想你那么能耐怎么还被捆了？不过也没时间斗嘴，便疑惑道，“你怎么也跑进这迷阵来了？”
　　谭疏影继续哼哼，“本公子是听到有东西召唤……你们呢？不会是被困在这儿了吧？”还没等陆鸣儿回答，他便负手而立，哈哈哈地嘲笑，“就这粗野浅薄的下等阵法居然也能困住你们？哈哈哈哈，还笑我读书无用，我看你们才是愚不可……”

　　话未说完，却忽然见一道红影闪过，接着脖子处传来喀哒一响，竟是险些被人拧断。他吓了一跳，不敢哈了，惊恐地瞪着突然窜出来的红衣男人，战战兢兢道，“你你你……干什么！蠢、蠢还不让人说？”
　　东方漠喘着粗气，死死掐着他的颈项，一边咳一边字字阴狠道，“即刻……给本座解了这迷阵！否则……咳咳！否则本座直接拧了你这蠢货的脖子！”
　　这人明明一看便知是身患急症，周身的气势却吓人得很，而且这手掌下的力度绝对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谭疏影哆嗦了一阵，勉强撑着骨气，哼道，“有、有你这么求人的吗！本公子可是当朝第一……咳咳咳！别、别掐……公子冷静！冷静……”

　　陆鸣儿和凤归颜在旁边都有些无语，直到他乖乖说了破阵之法，才犹豫道，“一直朝着日头走？可走一会儿就被挡住了啊……”
　　“那是障眼法，你只管走，没东西挡你们，”谭疏影后怕地摸了摸脖子，悄悄离东方漠远一些，“你们要想出阵就得尽快，太阳快落山了。”
　　众人也顾不得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可走着走着竟真的一路畅通无阻，远远看着像是一堵墙一样的壁障，等走近了竟是消失不见。谭疏影看那三人渐渐有了底气，便又自豪起来，挺起胸脯哼道，“本公子可是名扬天下的第一才子，我说的话你们这等愚民也敢质疑……”然而得意了半天周围也没人搭理，只得郁闷地住嘴了。

　　行至半路，陆鸣儿放心了些，便又忍不住好奇，问他，“你刚说有人召唤你？什么意思？”
　　总算有人理会自己，谭疏影又有了炫耀的机会，立刻道，“本公子除了是当朝第一才子之外，还有另一个响当当的厉害名头！”
　　“……哦，是啥啊？”
　　“家师乃当今武林第一大道宗‘天玄宗’的七大长老之首，玄一真人！吾乃玄一真人首徒，道号‘舍敬’！”
　　“啊？蛇精？”
　　“……舍敬！”谭疏影哼道，“一个多月前我本是要去中原上任，赶路时经过这药人谷，听到不少冤魂嘶叫，这才想探探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哼！光天化日做这等人肉生意还理直气壮，简直目无王法！南疆那太守更是贪生怕死，连个江湖人都不敢得罪，哼！待我回到中原，非要请旨灭了这鬼地方不可！”
　　陆鸣儿对他这股执着劲儿真是心服口服了，无奈道，“所以你是听到这迷雾中有不少冤魂惨叫才追来的？”
　　“不错，不过……”谭疏影脚步一顿，瞥了一眼身旁瘦骨嶙峋的红衣人，皱眉道，“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很强的煞气……可他的确是人类没错……”
　　东方漠满心只想着快点找到连煜，根本没心思回他的话，一旁的凤归颜便道，“你说的应该是他收在摄魂鼎中的血刹。”
　　“血刹？”谭疏影一惊，险些踉跄一步，“竟真有血刹？我只听师尊提过，倒没有亲眼见过……”
　　“嗯，等找到萧……咳，找到连公子了，给你看看也无妨。”

　　天色越来越暗，日光逐渐稀薄，几人还未走出迷林，倒是又经过了最初发现的那个禁地，陆鸣儿看着那些四散一地的骷髅，忍不住又骂，“还说什么会派人来收敛这些尸骨，果然又是骗我们！”
　　谭疏影却忽然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这些人……”
　　东方漠本就不耐烦他一路多话，此刻见他停住，便把人扯起来，沉声道，“快点！再废话本座便拔了你这舌头！”
　　谭疏影吓得赶紧捂住嘴，这人明明虚弱得很，偏偏每句话都吓得他不轻，只是他犹豫着左右看了看那些尸首，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药人谷当真诡异，挖了这许多人的内力是要做什么……”
　　其余三人的脚步蓦地一停，齐齐瞪住他。
　　“呃……”谭疏影呆了呆，挠挠头说，“看我干嘛？”
　　“你说他们是……被挖了内力？”陆鸣儿惊恐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谭疏影又得意起来，卖弄道，“我幼时曾随师尊剿灭过一个□□，名叫‘血影宗’，他们门派的人就是这样挖取他人的内力服用，你们看，这些人的盆骨或多或少都有断裂的痕迹，就和那血影宗的手法一样，是用某种秘法挖掘了他们的丹田，吸取了其中的内力。”
　　陆鸣儿赶紧过去查看，果然见那些尸骨的骨盆处都留着些许伤痕，他翻了几个，忽然想起什么，惊叫道，“血影宗！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他回头看着其他人，急声道，“记不记得十七说过，灭了那百花谷的正是血影宗！”

　　凤归颜立刻看向谭疏影，问道，“那个血影宗的宗主，是不是右手手心有一颗红痣？”
　　谭疏影奇道，“哎？你怎么知道？”
　　东方漠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耳边不停回荡起连煜惊喜的话音来——
　　‘这内功心法还真是好用，五百金买来，我反倒觉得超值了呢。’
　　‘真有那么好？给我练练。’
　　‘这你还真练不了，’连煜将那心法图谱捧过来，笑着说，‘这是激发丹田中的内力，将之引导至四肢百骸、冲破大小周天的功法，前提得是丹田之中有雄浑的内力才行，你现在内功尽失，等往后积攒了一些倒是可以练练。’
　　‘你说这是辅助激发和运转内力的功法？’
　　‘是啊，’连煜当时还高高兴兴地抱着他说，‘我也是这两日练过才发现，萧琰的内功并没有消散，只是囤积在丹田中，我不会使罢了，有了这心法相助，过几日我便能将这身体里的内力全部激发出来了，到时候……’男人拥着他，笑着印下一个吻，“到时候我再学些外功剑法，便能好好保护你了。”

　　内力……丹田中的内力全部激发出来……
　　‘就是用某种秘法挖掘他人的丹田，吸取其中的内力……’
　　糟了！！
　　东方漠猛地回过神来，拔腿便朝摇摇欲坠的夕阳冲了过去。其他三人赶忙跟上，陆鸣儿边跑边喊，“公子恩公你慢点啊，你身子吃不消……”
　　慢不得，一刻也慢不得！再等下去，再等下去的话……
　　脑中不停回荡那梦境中连煜浑身染血的模样，他心痛如绞，紧紧按住心脏的位置，提起一口气发了疯似的急冲出去。

　　就在最后一点日光完全消散、周围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几人终于冲破了迷阵。东方漠看着眼前熟悉的院落和大厅，猛地握紧了拳头——院子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往日的灯火也没有点燃，黑漆漆一片，像是没有一点人烟似的。
　　“药人房……药人房的位置，”东方漠一把抓住谭疏影的胳膊，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药人房的位置！”
　　谭疏影吓得惊叫一声，慌忙摇头，“我、我只是会一点道法，厉鬼的位置能感知到一些，其余的就……”
　　“这边，”凤归颜拉住东方漠的胳膊，指了指东面的方向，“药人房里有不少已经练好的药人，尸气重，我能感觉到，”说着他便拉着东方漠往前走，边走边迟疑道，“不过不只是尸气，此刻还有不小的……血气。”
　　东方漠浑身一抖，死死咬住了嘴唇。

　　夜越来越深，耳边枫林在夜风中飒飒作响，听起来异常诡异，东方漠勉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周围尸气逐渐浓重的关系，他渐渐感觉到身体有了些力气，只是胸中的怒火和惶恐却也跟着加倍燃烧起来。他不敢让自己多想，他怕那梦里的画面再次席卷上来，他会痛得撑不下去。
　　然而走了没一刻钟，眼前忽然闪过十几道黑影，为首的少年摇着折扇，冷笑道，“真没想到，你们几个废物竟能走出那迷阵。”
　　陆鸣儿再次挡在众人身前，怒道，“月麟！是不是你们抓走了连公子？！我劝你赶紧把他放了，否则……”
　　“连公子？”月麟仍是不紧不慢地笑着，“你们真当我们是傻子，不知道那就是萧琰，萧宫主吗？”
　　他话音落地，几人皆是一惊。
　　“萧宫主内功高深莫测，当今武林中胜得过他的寥寥无几，我们也真该谢谢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省了我们不少时间，”月麟忽地收起折扇，眯起眼冷声道，“父亲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你们休想过去打扰他。夜，影！杀了他们！”

　　站在月麟两侧的黑衣人立刻领命，带着身后十多个蒙面人，即刻便朝对面的四人冲了过去！
　　陆鸣儿和凤归颜立刻接招，将东方漠和谭疏影护在身后，只是打着打着有些支撑不住，陆鸣儿便忍不住喊，“蛇精！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玄一真人首徒吗！快打他们啊！”
　　谭疏影堪堪躲过一刀，大呼小叫道，“我只学了阵法和道法，没学过武艺啊！读、读书人……哎呀！舞刀弄枪的，成、成何体统啊啊啊呀！别砍我！！”
　　场面混乱不堪，那些黑衣人打着打着不减反增，从十几人逐渐增多到几十人，上百人，将中间四人团团围住，饶是凤归颜和陆鸣儿再神勇，保护身后两人也渐渐力不从心。直到陆鸣儿惨呼一声，后背被砍了一大刀，踉跄着朝前扑过去，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风声，随后是迟钝而沉重的脚步声，踏、踏、踏……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数以百计的行将朽木的老人脚下发出的拖沓而迟滞的响声。
　　一大群人下意识停了手，纷纷回头，却是陡然一惊，集体倒吸了口气——凄白的弯月之下，一排接着一排的僵硬药人一步步朝他们走来，那些药人各个面容青紫，神色迟钝，浑浊枯黄的眼睛恶狼一样死死盯着他们，如同僵尸大军一般，黑压压朝他们逼近过来。
　　人群中率先爆发出一阵惊叫，可没等那叫声停歇下去，那群厉鬼一样的药人潮涌一般扑将过来，身上的药腥味和臭味扑鼻而来，惊得黑衣人纷纷倒退，竟是吓得手忙脚乱起来。

　　月麟勉强还保持着理智，慌忙间回头，便看到那一直沉默无声、形容枯槁的红衣男人，此刻稳稳站在一方巨石上，鲜红的衣摆随风飒飒翻飞，如瀑的长发翻卷在身后，竟是黑黑白白如墨如雪，将他瘦削身形缠绕其中，似妖似魔，似仙似魅。男人一双眼赤红如火，勾动着手指不发一语，只漠然看着周围凶暴的药人尸军，直到将他们四人牢牢护在中央，才终于冷冷开口，“我东方漠平生最恨两种人。”
　　那些药人根本不知痛，手臂和指甲坚硬如铁，咆哮着朝他们飞扑过来！
　　“欺我侮我的，以及……”男人双臂抬起，随后蓦地挥下，“不知死活阻我的杂碎！”

　　月麟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就见眼前山一样的阴影飞落下来，恶臭扑鼻，几乎要将他们活埋。周围惨叫声，惊叫声不绝于耳，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地，那些被.操控的药人却是被砍得七零八落，竟仍是稳稳当当地站起，再次朝他们嘶吼着扑过来。
　　根本是压倒性的冲击，毫无悬念，那些断手断脚甚至断头的药人仍笔直站立着护佑在那四人周围，而自己这边的人却已被杀得剩不下多少，渐渐再无招架之势。直到被那个鬼火缠身的另一个怪物拎住脖子扯到那红衣人身前，月麟还没从那恐怖的攻势中回过神来，直挺挺瞪着那鬼魅一样的男人，颤声道，“你、你是……东、东方……”
　　传说中凭一人之力连败五大门派，更是亲手打败武林第一高手萧琰，还将之挑断手脚筋脉一掌打下山崖的那个……魔教魔头？
　　他怎么会在这儿？！

　　红衣人铁钩一样的五指攫住他的脖子，阴森道，“萧琰在哪儿！”
　　月麟回过神来，看着他忽然又白了一大半的头发，惊了片刻，复又朗声大笑，“你竟没死……哈哈！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东方漠将手指插.进他脖颈数寸，又厉声道，“萧琰在哪儿！回答我！！”
　　“你……咳咳！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月麟掐住他的手腕，讥讽道，“真是可笑，是你害得他沦落至此，一身神功被废，有家不能回，被胞弟追杀得四处躲躲藏藏……如今竟会爱上他，哈哈！可笑，这情爱二字，当真是可笑……”
　　“你闭嘴！”东方漠几乎要拧断他的脖子，只是全身痛得要爆裂，没有时间让他磨蹭，“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萧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是一刀刀剁了你们父子来祭他！”
　　“哈哈，晚了！”月麟看着远处的弯月，笑容扭曲道，“他快醒了，很快了……父亲等了这么久，我不会……不会允许你们打扰他！”
　　说罢便猛地张嘴，像是要咬舌自尽。东方漠瞳孔一震，立刻拍晕了他，随后把人丢到地上，转过身撑住旁边的岩石，呕了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只这片刻功夫，他便急速衰弱下去，头发白了一半，脸色更是比那些碎尸万段的药人还要惨白。
　　然而却没有人再扶他。

　　他猛咳了一会儿，勉强忍住全身剧痛，静了片刻，抬起头来。
　　陆鸣儿、凤归颜、谭疏影三人古怪犹豫地看着他，前者终于是忍不住，别别扭扭地接近了，却是没敢走到他身边。
　　“你、你刚才说……”陆鸣儿狠狠咽了口唾沫，惶然道，“你是那魔教的魔头，东……东方漠？”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教主发威就一脸花痴的作者真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