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孕妻》伏鸾

18、第 18 章

　　迟羽和周婉棠一站一坐，表情凝重。

　　“小羽，”周婉棠鼻音浓重，发红的眼圈显示刚刚不久前才哭过。

　　“不管怎么说，明天先住院吧，把病情控制住是目前重中之重，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迟羽垂首看着手里的报告，市医院，中心医院，初查复查，能做的检测都做了，把误诊的可能撕碎的一点渣都没剩下。唇角扯开一抹苦笑：国际上公认难治的病，国内目前为止尚没有一例治愈的，通俗来说，这就是人们口里的“绝症”。

　　什么叫绝症？先绝你的心，再绝你的人。纵然意志再坚定，也得被它搞垮。

　　迟羽摇了摇头：“去住院……墨白那里就瞒不住了。”

　　“瞒不住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想瞒她一辈子？！”周婉棠气不打一处来。

　　她深知迟羽心里对于林墨白的爱，那是她求不来更是不敢有一丁半点儿奢望的。一直以来，周婉棠羡慕林墨白，却从不嫉妒。她心里知道，爱是双向的，不是单凭谁的一厢情愿就能开花结果，念念不忘，不一定会有回想。

　　林墨白很好，她对迟羽的爱应该不会比迟羽少，更不会比自己少。

　　“我相信墨白也不会希望你瞒着她，自己承受这……”

　　“棠棠，”周婉棠的话被迟羽的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缓缓抬起从进门起就一直垂着的头，尽最大努力扯开一抹笑：“我已经没有一辈子了。”

　　轻轻巧巧一句话，听的人早泪流满面。

　　周婉棠从小到大流过的泪都没有今天晚上多。

　　事实上，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爱哭鬼，即便小时候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不小心弄得骨裂，也只是煞白着一张小脸自行托着胳膊回了家，连疼都不肯喊一下。

　　迟羽却很平静。虽然她从小到大就是个很冷静的人，小小年纪就可以在双方父母均不在家的情况下，带着骨裂的周婉棠去医院，一路沉着冷静挂号问诊。

　　但事关生死，周婉棠依旧觉得她的冷静太超乎寻常。

　　思前想后，还是拿起车钥匙出了门。迟羽刚走没多久，现在应该还追的上。

　　迟羽的车子在前面开，周宛唐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她试图跟得不着痕迹，害怕被发觉。其实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寻常人谁开车时会去注意自己有没有被跟踪？再说，这黑咕隆咚的。

　　果然，直至车子停下，迟羽都浑然未觉被人跟踪。

　　周婉棠坐在车里看，发现她们并没有回到迟羽家所在的小区。不过这地方倒是也姑且可以称得上熟悉，不久前她才被个庆生的同事拉着来热闹了大半夜，还一不小心捡回去了个后患无穷的“拖油瓶”。

　　这地方灯红酒绿，音乐嘈杂，可不正是本市远近闻名的酒吧一条街么。好好的，小羽来这里做什么？

　　正犹豫的功夫，迟羽已经走进了其中一间，周婉棠赶紧下车跟上去，近了一看更熟悉，正是那晚同事庆生以及她撞见安静跟个女人争吵的那间。

　　这世界有多小？由此可见一斑。

　　进了门，倒是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想找的人。灯光晦暗的吧台旁，迟羽故意坐在最阴暗的角落，握着一只酒杯，守着一瓶刚开启的酒。她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她也没有像周婉棠原以为的那样豪饮，而是慢慢的倒上一杯，之后缓缓的一口喝掉，再倒一杯，再喝掉。整个过程不急不缓，只是，完全没有间隙。

　　有那么一瞬间周婉棠恍惚以为眼前坐着的不是迟羽，而是个机器人，一个长得像迟羽，却被设定了某种周而复始的程序的机器人。

　　那程序也简单，就是喝酒。

　　从始至终，迟羽脸上的表情没发生一丁点的变化，就像潭毫无波澜的死水。她全身上下只有两只手在动着，左手倒酒，右手端起来喝掉，倒酒，喝掉，再倒酒，再喝掉。

　　周婉棠甚至觉得她可能喝了一瓶假酒，也许那就是一杯看起来像酒的白开水？否则，迟羽怎么能眼睛都不眨，眉头也不皱的就喝下去了多半瓶？

　　酒吧里乱糟糟，猜拳的，蹦迪的，热闹程度堪比清晨时分的早市。迟羽所在的位置却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生生隔绝开来，透露出一种说不出口的死寂。

　　周婉棠心头无限悲凉。

　　她就这样默默地立在旁边，看着一瓶酒几乎见了底，深深地叹上一口气，正要上去阻拦，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Boss？”

　　“真的是你啊？没想到你平时一本正经的，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看着眼生，但听她说话应该是迟羽公司的人。那小姑娘一身嘻哈，烟熏浓妆，看起来年龄不大，说话却老成，嘴里叼着一根烟，从娴熟的姿势来看，也是老烟枪无疑了。

　　迟羽看了她一眼，提起酒瓶准备换个地方，眼下她无心应付任何人。

　　Rose不依不饶，走到哪儿跟到哪儿：“难得我们俩还有共同爱好啊，你平时不总觉得你中式我西式，你保守我开放，我们不是一路人吗？现在看看，我们其实殊途同归是吧？”

　　“殊途同归不是这么用的。”迟羽喝完杯里最后一口酒，摇摇晃晃起身，既然惹不起还是躲躲的好。

　　Rose见了连忙上去搀扶：“你喝了这么多酒站都站不稳了，要去哪儿啊？”

　　“回家。”

　　吐字清晰，面色如常，Rose心想酒量不错嘛，这么高浓度的一瓶酒喝下去竟然还能保持清醒，不简单。正想着，刚走出两步的迟羽一个踉跄，撞了过来。

　　Rose一声惊呼，手忙脚乱接住迟羽。可能这些年在国外牛奶面包牛排吃多了，不知不觉也变得像外国人那么壮硕，把个一米七几的迟羽揽在怀里竟然丝毫没觉得吃力。

　　酒保却不这么觉得，听见惊呼声想上前帮忙，被Rose出声阻止了：“没事，不用，我自己能行。”

　　“真的行？”

　　“没问题，谢谢啊。”

　　Rose连拖带拽把迟羽弄进了包厢。她约了一群狐朋狗友聚会，肯定不能招呼都不打就走，原本想着待party结束把迟羽带回家，哪想上个厕所回来人不见了。

　　“我刚才扶进来的那人呢？”

　　“人？”狐朋狗友一号喝的舌头都捋不直了，看人都带着重影，举根手指在包厢里点兵点将：“这个……那个……不，都是人嘛……”

　　“不是你们，是我刚才带进来那人！我老板！她去哪儿了？”

　　“露露你是不是……上班……上傻了呀……要不就是……喝醉了，这是咱姐妹儿……几个的p……party……哪儿来的你……老板？”

　　得，问了也白搭，喝成这样，现在估计问她爸叫什么都说不出来。

　　Rose冲出包厢去找，转悠一圈什么都没找着，有个说话还算利索的跟着她出来，还以为她要走，连拖带拽把人弄回了包厢：“说不定她酒醒自己走了，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没什么好担心的啊，来来来，咱们继续玩。”

　　开玩笑，他们这一晚上包厢加上酒水不少钱呢，她这个冤大头要是走了，谁结账？

　　Rose还是有点不放心：“她都站不稳了……”

　　“没事儿，她那酒就是刚喝的时候冲，后劲儿不大，缓一缓就没事了。”狐朋狗友二号说道。

　　旁边过来两个帮腔的狐朋狗友三号和四号：“对对对，没事儿啊，肯定自己走了……说起来我好像确实看到她出去了……”

　　“真的？”

　　“……对，是看见了。”

　　音乐声又起，众人吆喝着，扯着她胳膊进了人群里。

　　周婉棠把迟羽带回家，安置在了卧室的床上。

　　客厅的沙发上，迟羽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当当一直在响，周婉棠想了想后掏出来看，除了有几条显示ROSE发来的，其他几乎全是林墨白的消息。

　　“还在加班吗？”

　　“已经十二点多了……”

　　“是不是晚饭还没有吃过？我煮了宵夜，要不要带去给你？”

　　周婉棠朝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羽这个样子今天无论如何不可能回家了，又不能告诉墨白她醉得一塌糊涂睡在自己这里……

　　周婉棠犹豫片刻，拿着手机回到卧室，用迟羽的指纹开了锁。

　　“工作还没有处理完，你先睡，不要等我了。”

　　“还很多吗？”林墨白回的很快：“已经很晚了，要不明天再处理吧。”

　　“不行，很重要的工作，今天必须处理完。”

　　周婉棠边看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迟羽边给林墨白发着信息，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

　　“……好吧，你处理完早点回来。”

　　“嗯。”

　　“宵夜放在冰箱，回来加热一下再吃。”

　　“好。”

　　林墨白发来一个表情，可爱漂亮的卡通小姑娘嘟着嘴索吻，旁边配词“么么哒”。周宛唐下意识转头看迟羽，半响，回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