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春台 山鬼谣》悠悠晴天

11、殿前催

　　穆州王率领的王师阵斩虞州王的捷报刚传回京师，众臣还未来得及山呼万岁，一封八百里加急战报又被送入了王宫：穆州王收编了扈州王的残余后，率领已改旗易帜的王师，调转了方向，一路战一路收编，如今已形成十万大军，直奔京师而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对于孝宗朝而言，最糟糕的事情是在穆州王举兵反叛之事被证实之后，右丞相脚底抹油逃得不知了踪影……

　　群臣炸了锅般地在朝堂上纷纷嚷嚷，支持过右丞相的和反对过右丞相的吵成了一团。孝宗公冶弘沉默地坐在宝座上。有几位武将甚至捋了袖子嚷嚷着要逮回右丞相让他以死谢罪，因为当初是他再三进谏请皇上倚赖穆州王，而如今穆州王反后，先临阵脱逃的又是他。群臣激愤，转而攻击的范围又扩大到了皇后，因为皇后是右丞相之女，是传言中以色侍君得以专宠后，帮助其父由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升为丞相的“妖后”……

　　弘一言不发地看着下面乱糟糟的一片，心中极度烦乱。如今，他眼中的这些臣子，各个都有悖逆之相，各个都彷佛是在做戏给别人看。他不能确定该相信谁，又能相信谁。只是当他们提及瑶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然而，他仍保持着缄默，彷佛故意要从众人的注意中退隐而去。

　　忽然，站在大殿西侧的一个太监声音惶恐地喊了一声：“皇后殿下、皇太子殿下到——”

　　众人一时噤了声，将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出现在西侧殿与大殿相接连处的皇后身上。

　　一身皇后朝服的瑶显得更加华美却异常庄重，连弘都有一丝小小的惊讶。只见她牵着还是稚儿的太子赫一步步沉稳地走到皇帝的御座之前，先率赫向皇帝行了礼，然后才转过身来，眼神异常冷峻而凌厉地扫过众臣。连那几个刚才还叫嚷着找不到右丞相要皇后代罪的大臣一时也被她的眼神逼得看向了地面。

　　“好！很好！”瑶的声音清亮而冷静，“在如此危机的关头，你们倒是非得在朝堂上争个是非曲直，打个你死我活，就能替陛下分忧，就能保陛下万安，就能守住河山的长久了么？”

　　瑶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的问话如同铮然出鞘的利剑，刺入方才还高声吵嚷的众臣心中。

　　“你们父女分明是狼狈为奸！你以色侍君，你的父亲趁机把持朝政，根本就是在把陛下向深渊里推！不杀奸父□□，不足以平天怒人怨！”一个臣子指着瑶高喊了出来。

　　瑶并没有立即反驳那位大臣，反而弯腰将赫抱起，抚了抚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小脸，才又看向那位大臣，笑着反问道：“以色侍君？这后宫佳丽数百，哪个不是以色侍君？据我所知，韩尚书大人您的女儿也是陛下的妃子之一，难道尚书大人还有更国色天香的女儿藏在家中，只送了个丑女入宫？”

　　“我可没有！”韩尚书红着脸反驳。谁都知道，如果藏匿达到选秀条件的女子，便是欺君之罪。

　　“方才您说我父亲把持朝政。我倒要问您，当初扈州王反时，除了我父亲提出的依靠穆州王的计策外，您可有更好的主意替陛下解忧？”

　　“这……”韩尚书一时无言以答。

　　“天怒人怨？呵呵，韩尚书您这难道是在影射陛下无能，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么？”

　　“你，你血口喷人！”韩尚书的脸已经由红转白，惊惧得战如筛糠。他看到孝宗阴沉着脸从御座上起身，便立刻跪倒在地上，申辩道：“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是皇后歪曲了微臣的意思……”

　　弘走到瑶身边，摆了摆手，道：“不要再说了……正如皇后所说，现在争论右丞相的是非对错，也于事无补……还有，朕是完全信任皇后的，她从来不曾干涉过她不该干涉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做过违背祖制家规的事情。”说着，他从瑶怀里抱过赫，“皇后的品德勿庸置疑，多少次，她曾与朕共进退，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是么，瑶？”

　　瑶定定地望着弘。

　　“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组织起京师中的军力，积极应战……若是上天不再眷顾，若是朕丢了江山社稷，愧对祖宗基业，朕自会以身殉国……”

　　“陛下……”众臣纷纷跪倒在大殿上，哀嚎哭泣。

　　“如果朕死了，你也得死。”弘转脸看向瑶，忽然笑着小声对她说。

　　瑶看着弘的笑眼中透出的阴戾之气，心中闪过一丝惧怕，但是很快，她便也笑了，凑近弘的耳朵，她小声道：“不，如果臣妾活着，陛下也得活着！”

　　弘与瑶微笑地相视着对方。

　　年幼的赫不大明白父皇与母后的对话，只是好奇地看着两人。忽然，他转头看向伏在地上的群臣，用稚嫩的声音吼道：“欺负父皇、母后，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