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脚尖吻上你》宁小完

12、爱与诚（2）

　　第12章

　　餐厅有个偌大的露台，周伊喝了酒走出去，更觉得摇摇欲坠，双手扶着栏杆才稍有安全感。

　　林均烨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小心着凉。”

　　周伊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只是不说话，眺望远处发呆。

　　林均烨见她这样，也跟着一起看风景，两个人默默不语。

　　过了很久，她开口问：“你会在洛市留下来吗？”

　　“你问的是艾莎负责人，还是林均烨本人？”

　　她说：“有区别吗？”

　　“有。”他转头过来，“这两个人，来洛市的目的不一样，想做的事情不同。”

　　周伊木着脸，避开目光，“我关心你的工作，比较有切身利益。”

　　林均烨呼出一口气，神情里是有失望的。很快恢复自然，话题转到工作上，“等创高中国区分公司成立，而我顺利当上执行总裁，应该会留在这里不走了。”

　　“你就是分公司的总裁？”周伊吃一惊。

　　“如无意外的话，是。”他扶着栏杆，“可事情不是三点一线，我依然战战兢兢。”

　　事实上，周伊更惊讶的是，他会从此落地生根？

　　她一直以为是短期的工作调派。林均烨的家乡不是洛市，除了工作关系这个地方还有什么联结，值得他下定如此决心？

　　只能说报业集团中国区总裁的位子，诱惑巨大。

　　她背过身，沿着栏杆走。

　　“你一定能做到的。”她说，“提前恭喜你啦。”

　　“我也很希望能成功。”

　　林均烨背着手，在身后缓缓跟她的步伐。

　　周伊不知情，转身时吓了一大跳，幸好握紧扶手站定，才没有撞进他怀里。温热的气息转瞬即离，她后退一步。

　　林均烨看着她，若有所思。

　　“你呢，有没有想过事业前进一步？”他问。

　　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什么意思，取代芯姐吗？”

　　他轻轻摇头。“越过她，成为分公司的内容总监。”

　　周伊怔住。

　　“创高收购了好几家中文杂志公司，艾莎是其中一间。内部改革整顿，最终要为整个出版集团的建立服务，而当分公司成立，内容总监等于所有杂志的总编，为他们未来的方向保驾护航。”

　　周伊听出了眉目来，这其中的自由度和创作空间之广，像一个舰队里排兵布阵的将军，而现在她的职位则是负责执行的兵长。

　　见周伊沉默，他补充道：“那天你讲到艾莎的改革策划时，我就听出你的野心不在一两张照片的定色上，而是整个出版市场。让旗下每一本杂志拥有独自风格，打造出与众不同的内容王国，听起来就很吸引，对吧？”

　　她承认：“听起来是。”

　　“可我何德何能？论资历，论实力，比我强的大有人在，何况从杂志里挑一个执行编辑升上去，给主编们下指令？”周伊反问，“我能服众吗？”

　　一阵冷风吹来，她酒醒了大半，这是一件比推行杂志改革要难上十倍的工作，关系盘根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胃口再大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她吞不下这块肉。

　　林均烨看着她，笑着点头：“你比我想象中冷静，没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

　　周伊瞪大眼睛：“刚才是耍我？”

　　“算是。”

　　他居然回答得理所应当，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

　　见周伊脸色沉下来，他又笑，“也不完全，总监的人选不少，你是其中一个。将来谈论的是市值十数亿的生意，董事长不想合并过于草率。在分公司成立以前，还有时间让你壮大自己的实力。为什么要让你参与艾莎改版，这是极好的实战机会，成功了能让你的履历添上非常漂亮的一笔。”

　　周伊越发冷静，“准备了策划书的人不止我一个。”

　　“所以，单单在艾莎，你的竞争者就不少。”他说，“我依然中立。不过你要是能赢得这一仗，我的一票一定在你手上。”

　　行政总裁的一票，等于要是她能把艾莎成功改革，就有把握坐上总监的位置。

　　“怎样才叫成功？”

　　他想了想，“最低限度，发行量提高百分之十，利润增加百分之十五。”

　　周伊继续问：“要是失败了呢？”

　　林均烨没回答，对她笑了笑。

　　周伊明白了，要是失败她就成了千古罪人，别说内容总监，连现在小小的饭碗都要砸碎。

　　Double or Nothing……

　　一场豪赌，看起来大可退出不玩，实情却并非如此。要是艾莎的改革交给广告部或策划部，无论成功与否，都不是周伊想要的结果。

　　失败了，杂志可能从此翻不了身，关门大吉。

　　成功更糟，编辑部削成编辑组，多余人员扫地出门。

　　成则王侯败则寇，一点中间选择都没有。周伊叹口气，说：“我接受挑战。”

　　林均烨笑了笑，“别太着急，你还没有参赛资格呢。”

　　“什么意思？”

　　都被迫落草了，梁山不收人？

　　他说：“三个部门都有心改革，公司只有一间，随便交给谁都不公平。他们忙着亮实力呢，干倒所有人，入场券才是你的。”

　　晚饭结束后，周伊拒绝让林均烨接送，自个儿找了代驾回家。

　　道别时他说：“这是一个让我精神恍惚的晚上，但非常享受，谢谢你。”

　　“是酒精的力量，我就不邀功了。”

　　他但笑不语。

　　能跟林均烨做朋友做到这个份上为止，不失为一件好事，无论多狗血的过程，只要有一个平庸而明确的结尾，为故事抓心挠肺的人骤减大半，指不定哪天就抛开脑后了。

　　没有科幻电影里销毁记忆的技术，把惨淡的回忆覆上一层崭新的糖霜，蛋糕依然是馊的，放着不再尝就好。

　　忘记哪个家伙说过，旧事都是狗屎。就让它们都冲进马桶吧。

　　不用再跟林均烨较量语言的艺术，周伊才真正感觉到醉意，方才她可是一直硬撑着保持清醒。坐在车上，酒精冲上脑门下坠小腹，她晕晕乎乎的，胃里翻江倒海。

　　代驾小哥一记急刹后，她更想吐了。

　　“周小姐，到了。”他转过头。

　　小哥面目模糊，脸忽远忽近，周伊努力地聚焦眼神，“哦，那你走吧。”

　　小哥心里叹气，最恨送醉猫回家。看这人自己站不起来，扶她出去说不定吐自己一身，他犹豫了一会儿，“家里有人吗，打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去？”

　　周伊忘记自己拨通哪个号码，电话那头喂了一声，她迷迷糊糊地说：“宝贝，睡了没？……真乖……我在哪？我在你心里……”

　　再这么下去，天亮也收工不了，小哥把电话拿过去，“喂，你好，我是这位周小姐的代驾，她在她家楼下停车场，您方便接她上楼吗？”

　　后来，后来……周伊都忘记了，反正没什么重要事情。只记得车门一打开，她就摔倒在一个怀抱里，好暖，好软，像某个梦里似曾相识的棉花糖，她安心地睡下去，把所有破事忘得一干二净。

　　会议室，何奈拿着文件，一板一眼地做简报：“——上一期《艾莎》春季特辑得到的好评不少，我们征集的投票里，网友对校园那一版评价最高——”

　　邱芯不动声色听着，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明眼人都注意到，桌头上文件都没翻开过。

　　不知道简报哪一条踩中主编雷点，让她脸色愈加沉重，何奈越讲心越虚，话都开始结巴，“二月刊会、会针对情人节、春节两个大方向做特辑。伊姐之前跟客户沟通过，有情侣首饰和浪、浪漫景点两个板块，方便插广告页，除此以外……”

　　会议室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两个大佬看起来心不在焉，就看哪个先拍桌子发火。

　　忽然，手机铃声响，何奈肩膀抖了一下，绝望地闭上眼睛：哪个家伙点背，开会居然忘了关机，等会儿要给他风光大葬……

　　睁开眼睛，何奈却看见接电话的人，是邱芯。

　　“嗯，我知道了，等会儿当面谈。”当着编辑部全员，邱芯跟那人聊了起来。

　　开会关机，可是主编三令五申的规矩……大家都沉默着等待，唯有何奈最尴尬，她还在念报告呢，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讲。

　　没等她下决定，邱芯站起来，“我今天有事，会议暂停。”然后在众人面面相觑下，打开门走了。

　　主编不在，会议也开不下去了，大家把疑问吞进肚子里，收拾文件回去工作。何奈丧着脸，边走边跟同伴诉苦：“我究竟哪里说错了……”

　　壮壮没走，把头凑过去周伊那儿，“觉不觉得邱芯最近很奇怪？”

　　“别说话，我头疼。”她揉着太阳穴说。

　　“你怎么也怪怪的呢？”壮壮眨巴着疑惑的小眼珠子，幸亏他的兴趣点还在邱芯身上，没往下挖掘就转过话题：“听说邱芯的老公在外面包养小三，我本来还不信的，最近看她这个表现，到有七八成是真事。”

　　周伊宿醉未消，神经末梢迟钝，对任何小道消息和八卦做不出反馈，“是吗？”

　　“咦，你这家伙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陈壮壮埋怨，“消息来源可是我一个朋友，他就跟邱芯住同一栋楼，你说可靠不可靠？”

　　“又不是股票，是真的你能赚钱吗？”周伊反问。

　　“只要是信息就有价值。”陈壮壮再次发扬克洛勃头子的思想观念，“社会都靠信息交流才能进步。你知道为什么二十一世纪，人类进化变迟缓了？”

　　周伊没意识地接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就因为你这种只关心自己的人越来越多，拖了咱后腿。”

　　听完没好气，“我这个月的忍耐额度已经用光，别怪我道德情操太低，再说下去跟你翻脸。”

　　“谁惹你呢？”壮壮问，“那只小狐狸？”

　　周伊白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窗外的办公室，两个部门主管的房间紧闭着，只能隐约看见电脑后头的身影。她告诉壮壮，昨天邱芯跟她说的话，广告部跟策划部都打算争取改革，唯一共同的措施，就是削减编辑部资源。

　　壮壮脸色大变，半晌才恨恨骂道：“特么两个在背后出黑手！”

　　“处境艰难，我们部门既有外患。”她指了指窗口，又指了指陈壮壮，“又有内忧。”

　　壮壮叹气，回过味来，狠命掰她手指，“哎，我怎么就成内忧了，你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