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育成计划》衣冷安

91、被遗落的记忆

　　出乎明叶意料的，这位一向都注意与他人保持距离的青年侦探并没有如以往见面时那样以同样的“こんにちは”（你好）回应她，只是简单地看着她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和医生谈谈吧，我在外面等你”，便跟在同样准备离开的佐藤护士身后走了出去。
　　还不忘替室内的人关上了门。

　　某种程度算得上失礼的、无视她问候的表现，同时却也可以看作是刻意要展示亲近关系的言行。
　　至少离开前佐藤护士冲她使的那个眼色，明显是对深信不疑的“男女朋友关系”揶揄的意思。
　　……算了，不管了。
　　明叶自暴自弃地垂下头想道。

　　之后便是与那位看上去便很有日本人严谨作风的中年医生谈论有关病情的话题。
　　但从医生口中得到的最终结果几乎完全偏离了明叶的预计。
　　……从好的方面来讲。

　　“呃……也就是说，不明原因的数日昏迷，是由于过度疲劳？然后高烧则是由季节性的急性呼吸道感染病——也就是感冒引起的病症？除此之外……”
　　医生接过一时语塞的明叶之后想说的话：\"是这样呢，明叶小姐现在只需要好好调理身体，注意休息时间，基本就没什么太大问题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病，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多日才进入了危险期，现在能醒过来就……啊当然，还得时刻小心不要再感冒了，你的体质也不是说是很好的那种，卧病在床那么久肯定也有影响的。食物尽量选择营养均衡的，现在这时候呢，就不要有那种什么少吃点晚饭来节食瘦身的想法了，还有……\"

　　明叶颇有些无言地听着医生逐渐从医嘱转为对小学生叮嘱般的话语，不时点头嗯啊好的几声表示自己在听以外也不能做什么了。
　　当然她也确实在听——在得知自己的昏迷时间接近一周的那一刻，她可是着实被惊呆了。
　　这不可能，完全没有道理。这样的反驳在白纸黑字的记录前似乎很难站得住脚，更何况明叶也注意到了自己至今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恐怕真的就是那几天昏迷中的高烧带来的负面结果。

　　“那、那请问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在面相严肃得几乎可以媲美□□教导主任的医生叮嘱得告一段落后，明叶赶紧趁着空隙提出了这个问题。
　　面恶心善的医生端起手边有些凉了的茶水抿了一口，朝摊在桌上的检查报告看了几眼，很快挥手道：“想出院的话随时出吧，不过如果想在今天之内回去又没人来接你的话，医院这边是不会放你走的——明白吧？”
　　虽然可以理解医院想要对作为病人的自己负责的态度，但心中那股令明叶坐立不安的急躁感还是使她皱起了眉。

　　“不过我相信你没什么问题的吧，外面不是有个等着你的年轻人么？”
　　过了几秒，明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对方开了个小玩笑，一时竟不知道该为自己辩解一下，还是该为得到回家许可的事高兴。
　　“话说在小姑娘你来之前，那个年轻人就已经问过这些事了，现在应该是去给你办出院的手续了吧……啊，请进。”听到敲门声后，医生轻咳了一声收住话题。

　　“失礼了。”黑发的青年礼貌地向医生打过招呼后，转眼看向了条件反射地朝自己这边望来的少女，“手续已经办好了，我送你回家。”

　　一切都像是要出演给别人看的戏剧一样，主役掐着表准时出现，担任起向前推进剧情的重要任务。
　　但毫无理由地，在听到这句连安抚也算不上的平淡话语后，明叶突然感到阵阵鼻酸，险些就要当着他的面掉下泪来。
　　幸好她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藏起自己的表情，同时压下隐约有些颤抖的嗓音，尽可能地以再是自然不过的语气轻声回道：“好……麻烦你了。”

　　从医生所在的诊疗室出来后，一同前去病房收拾个人物品的两人便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中。
　　明叶本以为他应该会在这段时间里对自己说些什么，但直到被推着回到醒来时的那间病房，身后的人都没有任何主动开口的表示。
　　至于明叶自己，不过是完全找不到满腔疑惑的切入点罢了。

　　“大致帮你整理过随身物品了，你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然后……如果不想继续穿回上周的衣服，那边的纸袋也有替换的。”
　　正在内心纠结地否决掉又一个开场白的明叶抬起头来，顺着说话人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着了自己用来装书的单肩包与一个看不到LOGO标志的袋子。
　　“啊……嗯。谢谢。”
　　生锈的脑袋让明叶一时不知道除了僵硬地道谢点头以外做什么好，甚至连出院前自己确实该换下现在这身病号服的事实都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的。

　　“……放心，只有外衣和下装，尺寸也是参照原先那套的。”像是在掩饰尴尬般地解释了一句后，永井圭转身搭上房门的把手，“总之先收拾吧，不用急，慢慢来就好。我在外面等你。”
　　听到这句不久前才听到过的熟悉台词，明叶忙要开口阻拦：“等……”但还未把话说出口，那扇门便契合着同色的门框阖上了，视野里只留下一张挂在门后日历轻微晃动。

　　她在原地愣了几秒，从对方好得过了头的态度和给他人添了不少麻烦的诚惶诚恐中回过神来，这才推着自己的轮椅来到摆着她个人私物的桌前。
　　大致检查过包里的东西没有异常后，明叶打开了那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纸袋，把里面那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服和两件明显是新购置的替换衣物分别摊在了桌子的两侧。

　　明叶抓了抓自己多少有些异样感的发根，有些无奈地叹气。
　　想来这几天下来，也不会有谁帮她洗澡洗头什么的……该对昏迷期间代谢的降低表示感谢吗？至少身体的清洁度还保持在了可以忍耐的程度。
　　不过……有条件的时候，肯定还是简单清洗一下比较好吧。
　　她抱起自己的衣服，看向这间单人病房的某一个方向。

　　等明叶想起某个被她遗忘的重要细节时，她已是被身后的青年推着离开医院大门的状态了。
　　身上的外衣包括此时遮住脚踝的长裙就是她自己原先的那一身——每一低头看到自己衣物上显眼刺目的刮擦痕迹和污渍，明叶就能隐约回忆起失去意识前那丢脸到家的一跤摔。天知道她当时思考了好一会才终于决定换回自己这一套衣服，然后在出房门的第一时间就向那个等了自己许久的人低下头，郑重地表示了谢意。
　　不过也正因为低着头，明叶并不能得知看到那个被规规矩矩原物奉还的纸袋时，面前的青年究竟是何种神色。

　　但意识到这件事的明叶终于发现，她这回欠下的债似乎大了去了。
　　“那、那个……永井先生？说起来，刚刚劳烦你帮我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那个，住院费的事……？”
　　天知道那间带淋浴（虽然没能用上）的分离式卫生间的单人病房算不算得上高级待遇，更何况好像她还霸占了那里近一周之久。
　　心知自己和日本医院打的交道仅限于诊疗时间在五分钟以内的小病小痛，明叶真的有点担心她要因为这次的意外再添一大笔财政支出。

　　他一眼就看出她脸上过于忐忑的不安表情，将手下从院方借来的轮椅推到自己的车旁，这才松开手道：“不是什么大数字，医保也分担了不少，你就别担心了。”
　　“是、是这样么。那……”明叶看着他打开车门的背影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刚想要问清楚这个数字，却被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和自己突然升高的海拔吓得把后文吞了回去。

　　“我自己能上车的……”明叶嗫嚅地说出这话的时候，多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视线在移动中露出一小截皮肤的脚腕上停留了一瞬后，永井圭动作自然地把气势越来越弱的少女放到副驾驶座上，然后伸手替她系好安全带，没什么表情地回了她一句：“这样更快吧？”然后关上车门。

　　将轮椅推回医院人员会来回收的位置，他便坐回了自己的车上。
　　身旁副驾上的人似乎已经调整好了窘迫的心情，黑色的双眼直直地向他看了过来。
　　“今天……不，这一次承蒙照顾了，永井先生。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对我的帮助才好，所以就在想……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这个周末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我会承担一切费用，请您把这个邀请当成谢礼就好。啊当然了，垫付的住院费用我也会尽快还给您的。”

　　收到有些意外的邀约，年轻的侦探不禁微挑了挑眉，但直觉告诉他，尽管通篇用着最为谨慎小心的敬语。她接下去的话语必然会以一个转折词为开头。
　　“不过……”伴随着汽车引擎轻微的运转声，从少女口中传来的后半段话也同时表明了她隐藏的真意，“永井先生其实用不着对我那么好的，哪怕是以朋友的立场来说也有些让人难以拿出等价的回礼……”
　　在明叶小声而委婉的暗示中，永井圭轻出了口气，在出了医院后的第一个红灯路口前停住车的前进，然后看了她一眼。
　　那些话里里外外的完全就是“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所以就让我们吃个饭道完谢就当无事发生过”的意思。
　　“……那个，永井先生？请问您觉得这样我的提案如何？”少女诚挚而清澈的眼神再一次向他发起挑战。

　　绿灯亮起，不起眼的黑色私家车有条不紊地恢复了前进的速度，融入东京街道晚间高峰期的滚滚车流之中。
　　明叶忍耐住太阳穴上一跳一跳的发疼，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放在平时她绝不会因为个人私事向他人、尤其是异性提出邀约的，但这回会这么说，除了无奈之下的妥协，多少还有点让她感到费解的不合理之处。
　　如果——这位认识了一年多的侦探先生真的因为出于“喜欢”之类的个人理由帮助她，那她为什么不能从对方看向自己的眼中感到任何一点火热的温度呢？或许正是因为那双一如既往写满冷淡的眼睛，她才少有地没在和异性的近距离相处中觉得不适吧。
　　如果不是这样，那究竟又是……

　　蓦地，看着作为背景板的街景向后退去的明叶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诶？等等，好像忘了和永井先生说我家的住址了……”
　　原本被她认真的态度弄得有些紧绷的气氛，似乎也因为这句打岔有所缓和。
　　永井圭像是为了收回没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似的，轻咳一声回道：“刚才等你的时候已经查好地址了……只要你之前填委托人资料时没写错的话，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到吧。”

　　唔——
　　明叶望向车窗外被火烧云染红的夕时天空，没想好要怎么应对玩笑地胡乱点了点头。
　　在她以为对方会继续回避自己先前所说内容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一个意料外的问题。

　　“还记得失去意识前的事吗？”
　　明叶皱起眉，努力地回想起来：“稍微记得一点吧……好像是，我摔下了楼梯……唔，在那之前，总觉得是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后面追我……啊！”
　　“……想起什么了吗？”对她一惊一乍的反应视若无物地，永井圭放软态度轻声劝导道。
　　“确实有什么人在跟踪我，当时我觉得有点害怕，就先给永井先生发信息、打了电话求助……谁知道就连这样也没让那个跟踪狂退缩，还追着我跑了过来……”说到这里，明叶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就不打那个电话给您添麻烦了。”

　　确认了垂着脑袋顾自低落的少女对那件乌龙的“跟踪事件”真的只停留在她所叙述的认知阶段，永井圭以不知是复杂还是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
　　在心底无数次地数落完某个净给他添麻烦还要他帮忙圆谎的某个神明后，青年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开口说道：“其实……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咦——？”明叶闻言意外地抬起了头。

　　“其实，是这样的……”最初开口的尴尬过去之后，永井圭便切换回了工作中时常会遇到的一本正经解说模式，把一些实际关联性并不强的事实以笃定的语气和表情说出来，达到令部分无理取闹的委托人信服的效果。
　　就比如这次，把“某个五毛神脑子进水、坚持要把外表可疑的护身符送给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少女”的事，善意地歪曲成别的形式让她理解。

　　“还记得前几个月，我说的拿上你提供的那些资料去找过一个东京○科大学的民俗研究家吗？”他说话的速度放得很慢，为的是给明叶足够的理解时间，“当时和你提过，那位学者的研究方向偏向于神秘学，虽然学术上的价值没有得到广泛承认，但其实用性确实神奇地达到了让人吃惊的地步……”
　　“啊……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明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搞明白他提起这件事的理由。
　　“不过就在前几天，那位学者突然联系了我，说是你最近的气运有点糟糕，很可能会遇上些不太好的事，于是托我带一个转移噩运用的人形给你。正好那几天我也有事要忙，就拜托了朋友去你的学校转交给你，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误会……抱歉，听上去很神神叨叨吧，该提前问一下你的意见的。”心知事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的侦探语气真挚地寻求身旁少女的原谅，“真的十分抱歉。”

　　明叶眨了几下眼，脑袋终于转过弯来了。
　　连她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地，作为坚定无神论者的自己竟是很容易地就接受了这段解释，甚至都没有去质疑其中一些经不起推敲的矛盾之处。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民俗学还是有点用的嘛，”她扬起一个微弱的笑容，以毫不在意的语气带过了自己眼睛一睁一闭间昏迷数日的可怕经历，“确实最近的运气好像差到家了，连个感冒都这么大阵仗的。”

　　竟然就这么轻易认可了这个理由？
　　永井圭不禁在驾驶的间隙转眼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对方是真的毫不怀疑自己的说辞。
　　……算了，这样最好，还可以省掉他不少口舌。
　　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开口说起了惯例的客套话：“这样的大阵仗还是少经历点比较好……对了，如果有尝试想法的话，你可以把后座放的那个人形带回去。”

　　明叶闻言望了后面一眼，有几分眼熟的长发人偶就那样侧躺在后座椅的坐垫上，一如她之前几次在自己的桌上和包里看到的那样。
　　“啊、啊哈哈，那就谢谢了……”她回过头干笑着道了谢，虽然心里依旧不明所以的有些发怵，但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决定还是收下这个终于弄清了来路的奇怪礼物。

　　在她道完谢后，车厢内又恢复了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沉默之中。
　　永井圭正准备伸手打开车上的电台广播，就听到旁边副驾上的人以不大也不小的音量感慨着说道：“话说原来是这样才会……我还以为永井先生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呢。嗯，不过那怎么可能嘛。”

　　青年伸手的动作在半空中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过了几秒，他才状若无事地收回手应道：“……所以，明叶是怎么判断出我对你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的？”
　　“怎么说呢，因为眼神吧。不太像是在看喜欢的人的眼神……嗯，我这样说应该可以理解吧？”她未加多想地给出了答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主动跨过那条不与他人深交的界线——当两个相互之间只能称得上“认识”关系的人，开始踏入探寻对方喜恶的时候，这条脆弱的坚持就已经体无完肤了。

　　“不过，用眼神来评判喜欢与否的定义未免有些绝对了吧？”永井圭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略眯了下眼，然后便一副目不斜视专注于行驶的态度，“表达喜欢的方式大多因人而异，要知道世上或许也存在着那种，只要能和心里所想的那人呼吸着同一个世界的空气就感到满足的蠢货也不一定呢。”
　　“什么嘛，这不就是日剧里的标准男配女配人设……不对，这种完全不为自己争取可能性的人设根本连当配角的戏份都不会有嘛！”明叶闻言不禁吐槽了一句。

　　正当明叶准备接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的时候，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某个建筑突兀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或许要说是建筑也不太准确，因为她的关注点全在那块熟悉至极且又醒目的招牌上了。
　　在2016年结束前，她时常就会走进那块标志下的店铺里，纯粹出于喜爱地买些未必有什么实用性的大小周边，被骗氪骗得心甘情愿。

　　或许是她看往那个方向的时间着实有些长了，引得旁边的人也不由朝那投去一瞥：“怎么了？”
　　“……不，没什么。”明叶回过神，忍住脑袋里不知哪处不曾停止过的隐隐疼痛，摇了摇头回道。

　　为什么她总有种想要立刻下车进去那边的冲动？但又不是深度宅的中毒时期了，少去一趟Animate也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吧。
　　可是。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非确认不可的事，被她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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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活着……（但是不确定大纲还记得多少了ORZ）逐渐现充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