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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

  •   满披铜青鳞片的龙展开翅膀,飞入了云端深处。它庞大的躯体,渐渐被云块遮蔽。被龙的躯壳所遮住的日光,终于得以穿越厚厚的云层,洒落大地。

      龙吐出的火焰还在土地上不息地燃烧着,但火光已经渐渐微弱了下去。人们仰起头,望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云层,不由发出或喜或悲的泣声。

      戴娅推开了面前的男人,站起来理自己的衣摆。

      弗缇斯久久地跪在远处,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肩膀,右眼和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他的痛觉已经被磨到迟钝。

      戴娅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弗缇斯捂着肩膀摇了摇头。

      戴娅眉头一扬,她细细的手指快速地一抓,将他披在肩上地斗篷朝下一拽。原本就被火焰灼烧得残破不堪的斗篷被她的指甲划裂,“刺啦”一声裂为两半。

      而在斗篷之下,他的身体上,却有一道黑色的焦黑伤口,如同奴隶被烙上了无法磨灭的刻痕。更可怕的,则是那伤口之中,正向外散发着隐约的黑烟。

      “再重新长一次肌肉就没问题了。”弗缇斯将斗篷的布料披挂在自己身上。
      “不仅仅是烫伤那么简单吧。”她横抱双臂,说。

      “龙息的魔气还残留在你的身体里。要是普通人的话,就会和我脚边这位一样,”她踢了踢那几根零碎的焦骨:“化为一堆残渣。你好运一些,你的身体能够承担龙息。不过,要是不拔除的话,你也会在未来变成一堆焦炭。”

      “要不是这样,龙不会跑得那么快。”
      “你说什么?”
      “一会儿再给你解释。”

      她露着疑惑的面色,领着弗缇斯朝城池的门口走去。然而,当他们走到吊桥面前时,守城的士兵却哆哆嗦嗦地将长矛交叉起来,阻挡他们入内。

      “你们做什么?”戴娅扬起了手指,眸露冷冽之色:“想死么?”

      “神官殿下——您,您可以进来。”站在左侧的士兵以双手握住长矛,手臂微颤。他警惕又溢满畏惧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她背后地弗缇斯:“但弗缇斯大人……不能。若是龙再返回的话,我们无法与之对抗……”

      辛克莱走了出来,一手掀开交叉为十字的长矛,站在了士兵们的面前。士兵轻呼了一口气,如同看见了救世主一般,退后数步。

      “弗缇斯,龙又一次追着你而来。为了菲利克斯的安全,我不能让你待在城池内。”他说:“清水、药物、食品,我都会给你准备好,请你待在远一些的地方。至于神官殿下,请随我……”

      辛克莱的话未完,便被面貌冷艳的女人打断了。

      “这就是我为何厌恶平民的……原因之一。”

      戴娅扬起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声音冰冷又锋芒毕露:“懦弱,无知,忘恩负义,偏偏还如家畜一般成群繁衍,将愚昧和庸俗传播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辛克莱的神情一僵。

      “如果不是弗缇斯·加尔纳,你们根本无法与国王的军队抗衡。仅仅是因为未曾加害于你们的龙,你们就将恩人拒之门外。无情无义又庸俗愚昧,真是无可救药。”

      辛克莱的拳头拧紧。

      他的喉头上下滑动了几下,最后,他沉声说:“神官殿下,您是女人,还是高贵的神职者,无论是从身份,亦或是性别上来说,我都不该与你争论。但我顾不得这许多——”

      他的声音洪亮起来:“龙会追着弗缇斯,这是事实,无从辩驳。没人见过龙,没人了解龙,没人知道他是否会伤害城民。所以,就由我来做这个忘恩负义的恶人,将弗缇斯·加尔纳拒之门外。”

      “‘恶人?’”她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只见愚昧的贱民将弗缇斯·加尔纳视作恶人,而从未有过反省。真是不懂,这等毫无用处的卑劣之民,为何值得守护?”

      辛克莱背后的士兵露出了恼怒挣扎的神色,想要上前理论。辛克莱抬手,按住他蠢蠢欲动的长矛,说:“愚昧、无知、庸俗可以通过教育改变,而生命一旦死亡便再不复生。就算是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的平民,也应拥有存活的权利。”

      戴娅看他凛然坚毅地面色,脚步不由微微一退。

      站在辛克莱的面前,她所习惯的那一套颐指气使、无理取闹,便毫无用武之地。她若是和过去一样,用“划花你的脸”或者“将你处死”来威胁他,便会显得自己极端幼稚,然后落至下风。

      戴娅的指甲刺入了自己的掌心间。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不想要依仗权势、美貌、神之力,而是想要通过自己的言辞去教训这个与自己口口相悖的人。

      两人僵持不下,吊桥被风吹得晃悠悠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吊桥下的水流哗哗流淌着,被风卷起一小层一小层的波浪。最后,还是弗缇斯的笑声打破了两人僵持不下的处境。

      “对我来说,住在城内城外并没有区别,只要能和我的女主人待在一起。”他如市井无赖一般伸出手臂,圈住了戴娅的肩膀,慢慢地对辛克莱说:“辛克莱说的对,如果龙再回来,菲利克斯也许会沦为一片火海。辛克莱或许能秉持正义,但城民做不到。”

      辛克莱轻呼了一口气。
      他一直紧绷着的面色松懈了下来。

      戴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拖着那个圈着她肩膀的男人走了。

      辛克莱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位连名字都不愿告诉城民的神官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她很少与别人交谈,偶有开口,也是无比倨傲的语气。这样的女人,必然习惯了以强权谋求自己的利益。

      他想过女神官会用法术迫使他屈服,或者干脆让弗缇斯取代他,所以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受伤,或者死亡。

      他虽然认为弗缇斯有恩于菲利克斯,但辛克莱代表的是人民,他最优先考虑的永远是人民的性命。所以,他决定由自己来拒绝弗缇斯·加尔纳。

      所幸,女神官并未强迫他做什么。

      辛克莱指挥士兵出城,收拾那被龙的火焰搅合得乱七八糟的战场。

      负责准备清水、药品、衣物和粮食的人,将这些东西打包起来送到了辛克莱的面前。但是,士兵们推推搡搡的,却不太愿意为弗缇斯送去这些东西。只有几个半大的少年露出了坚持的神色,说要将包裹送去给弗缇斯。

      辛克莱看着面前的场景——二十多、三十多的成年男人,目光四移,假装不关己事地缩在一角;而半大的少年却个个面庞坚毅,露出绝不动摇的神色来。

      他忽然觉得女神官说的话有些道理。

      愚昧无知、毫无品德的人,有时候竟能比优秀的有德之士活的更久,还如家畜一般繁衍着。

      于是,他便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

      菲利克斯城附近的山野里有许多简陋的小木屋,供猎人们秋季进山打猎时居住。弗缇斯在路口的枝干上绑了一道黑布条留作记号,便朝着一栋低矮的木屋走去。

      “就这块布,能算作记号吗?”戴娅盯着那布条,不肯走。
      “我训练了很多少年士兵,他们认得我的绑法。不消半天,他们便来了。”他说。

      “这不够醒目。”戴娅执拗地说着,她用手指在空中写写画画,硬是让半空中浮现出了一道金灿灿的、飘浮的名字来。弗缇斯扭头,便看到他的大名被她用这种浮夸的方式留在空中。

      “你可真是……”他摇摇头,微微无奈:“这是我的名字生平第二次以如此刺眼的方式出现。”
      “第一次呢?”戴娅提起裙摆,朝他走去。
      “被写在呈给国王的书信里,后来被用红墨水写上了‘剐刑’。”

      木屋很狭窄,无法流通的空气有着一股沉闷的霉味儿,家具也无比简陋——一张床,薄薄的、磨掉了绒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盖过的床单,还有拜在地上的煤油灯。

      没过一会儿,两个少年果然送来了装有清水的水壶,药物、纱布还有衣服与食品。

      “神官阁下!”少年们并无畏惧之色,他们像是好奇的初生鸟雀一样,探头探脑地轮番说着话:“龙去了哪儿?龙是弗缇斯大人的部下吗?”

      戴娅望着这群少年,却并没有露出高傲的神态来。

      她本来应当是对这群人冷目以对的——但在见过城门口那群不可理喻的卑劣人类之后,她觉得这群少年竟然质朴天真的可爱。即使他们是戴娅所厌弃的平民,但却拥有一种令人释怀的淳朴与温情。

      “我也不知道龙去了哪儿。我猜它回家了。”她说
      “请让弗缇斯大人务必照料好自己的身体,菲利克斯不能没有他。”少年们说。

      少年们离去后,戴娅转身走进了木屋。浑浊的空气让她蹙起了好看的眉,她将门扇大开,随后便抱怨道:“我可从来没有亲力亲为地做过这些事,弗缇斯,你是一个不合格的仆人。”

      靠在床榻上的男人发出了遗憾的声音:“真是抱歉,我忘记把鞭子拿来了。”

      “你自己清理伤口吧。”她靠在了门上,让身体沐浴着久违的阳光:“我可不会帮你。”
      “好。”他答应了。

      她望着林间或深或浅的绿,厌恶地说道:“那个满脑子荒唐念头的男人,辛克莱——他果然也只是从粗陋的脏污沟中爬出来的卑贱之人罢了。我本以为他算是头脑聪明才能当上首领,没想到也只不过是个无知的愚昧之人。”

      “呃……我的主人。”弗缇斯的声音传来:“如果他真的伪善,又无知,他会用更虚伪的方式来拒绝我。他会拿城民作为挡箭牌,叙述自己的无辜与不愿,既博得了城民的好感,又不会让我对他失望。”

      “什么?”戴娅的声音微微挑高。

      水流噼啪浇落在地面,戴娅扭过头去,恰好见到男人不着寸缕的身体。她不由恼起来,说:“你又这样——”

      话到一半,却停住了,因为他那肌肉比例完美无比的躯体上,依旧在逸开浅淡的黑色烟气。

      戴娅喃喃地低念了一道咒语,想要清除那些由龙息带来的魔气,却毫无用处。她不禁低声说:“怎么会……”

      弗缇斯将伤口包上了绷带,又披上了干净的外衣。

      “现在我该说一说了,我和龙的渊源。”

      戴娅朝他侧过了身体。

      “那龙是魔女阿芙莉亚的使魔之一。它平常待在阿芙莉亚的金手镯里,阿芙莉亚需要它,便将它放出来。不过,那也是从前的故事了。”

      “从前?”

      “是。阿芙莉亚后来把金手镯弄丢了,龙无处可去,所以它循着阿芙莉亚的味道,四处寻找主人的身影。然后,它遇到了我。”

      “它以为你是它的主人?”

      “是。”弗缇斯摇摇头,说:“龙是生性高贵的物种,只向自己的主人低头。那时它朝我跪下,问我是不是‘尊敬的魔女大人’。呃……它虽然有智慧,但是它很难区分性别。老实说,我忽然被它变成了一个女人,我无话可言。”

      “能将你与阿芙莉亚认错,可见它并不忠诚。”

      “龙靠气味区分主人与旁人,这是习性所然,也不能怪它。后来它追了我许多次——它不能常常待在外边,必须回到金手镯里休息,所以大部分时间我还是自由的。直到有一天,我和辛克莱站在奥姆尼珀登王军的阵前,龙来了。”

      “所以辛克莱就……”

      “那时龙威胁辛克莱将魔女还给它,不然就让那里化为地狱。我们有八千个士兵,个个都不想死。辛克莱骗了我,让我赤手空拳去王军阵里救一个人——我就这样被抓了。”

      “龙呢?它为什么不救你?”

      弗缇斯轻笑起来:“这一点也是最滑稽的。它虽然威胁说要将奥姆尼珀登化为火海,但是它没吐上两口火焰,就必须回到手镯里去老实待着了。”

      戴娅想到那副场面,不由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它没有魔女的照料,变虚弱了不少。这次也是,没装多久的威风便走了。而且它的龙息伤到了我,现在那老家伙恐怕正羞愧地很——只可惜菲利克斯的人们不相信我。”

      戴娅眼帘一翕,她问:“辛克莱骗你,你就相信了么?你是蠢货么?”
      他无言,随后叹了口气,说:“是。如果我不是蠢货,那我就不会有机会……”

      他伸出手,把戴娅拽到了自己的腿上,将她环在自己的怀抱里。

      “受了伤还这样不老实吗?”她嘲讽道,用手指挠了挠他背后的伤口。弗缇斯发出轻轻的嘶声,露出龇牙咧嘴的神情来,开始了毫无脸皮的讨饶:“请不要这样,我的主人——现在,这次的伤口,是真的很疼。”

      “噢?”戴娅的眸光亮了起来,她狠狠地戳了一下伤处,果然听到了弗缇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弗缇斯粗粗地呼了一口气,低声说:“龙息造成的伤口,是真的比一般的要更疼。”

      这样的话,并没有换来女主人的怜悯。她愈发刻薄又恶意地挖弄着他的伤口,不仅如此,她还露出了甜美的笑意,温柔地用舌尖去描摹他的嘴唇,舔吻着他的唇角。

      “……唔……”

      她的吻极尽温柔缠绵,像是沦陷于爱情的女人面对自己的眷侣。而她攀在弗缇斯背后的手指,却又在恶意地折磨着他的伤口。

      甜蜜与痛苦交错,受伤的痛处和亲吻的快乐同时落在弗缇斯的大脑里,让他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他只能一边享受女主人难得的温柔,一边露出痛苦的表情。

      戴娅收回染了血迹的手指,放在舌尖一一舔舐。

      “味道不错。”她的声音里满是兴味:“希望那条龙常来见你。”
      “……天哪。”弗缇斯有些无力。

      他摸了摸她裙摆下光滑的肌肤,露出了遗憾的神色:“难得女主人对我如此温柔,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夜晚来临,山野里比城市里要冷的多。冷风让四下的森林发出犹如鬼哭般的呜咽声,戴娅的法术却能让木屋之中保持着和煦的温暖。只可惜,再暖和的温度也无法驱散龙息带来的痛苦。

      弗缇斯背上的伤口,持续地散发着黑色的烟气。

      “就算是神的力量,也无法清除这些魔气么?”

      戴娅俯身,手指隔着绷带抚摸他的伤口。轻微的触碰,便让那个男人的肩膀一僵。

      “它是阿芙莉亚饲养的龙,当然魔气更为浓重一些。”他撇头,说:“不过,能让您露出这样关切的表情,受伤也算是值得了。”

      戴娅的表情一变,她的面孔覆上了一层寒霜。

      “我说过吧,若是你死了,你的头颅落到了国王陛下的手里,我便要成为他的新娘了。我可不想过早地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仅此而已。”

      这番看似自私的话,她说的极为理所当然。对于她而言,这种因果关系才是正确地——为了自己,而并非为了弗缇斯·加尔纳才流露出关切之色。

      她说完,便冷漠地望向了自己的奴隶。但是,在微暗的火光下,她那冷漠的神情很快就融化了,因为弗缇斯一直蹙眉,满是心不在焉的神态。

      “竟然有……这么痛吗?”她喃喃地念道。

      “是。”

      “它会愈合吗?”戴娅有了不妙的想法。

      弗缇斯勉力扬起了唇角,说:“谁知道呢。毕竟见过龙的人屈指可数,至于被龙的火焰烧灼到后又活下来的人,恐怕只有我一个了。”

      戴娅的眉目扭曲起来,她尖尖的指甲刺入了白嫩掌心之中,口中吐出痛斥之辞:“那条龙……真是蠢货。它甚至还将你误认为主人,却又自己伤害了你——我不管它躲在什么金手镯里,它应该滚出来被、被、被……处以极刑……”

      她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处罚。

      毕竟,龙只是传说中的生物,而她那浅薄的、被限制在宫闱和神殿之间的认知,也只能让她想到“处刑”这种唯一的手段。

      “你跟动物计较什么?”弗缇斯说:“它就是只野兽。”
      “……”戴娅松开了手掌,抬起下巴,说道:“谁说我在和一只普通的野兽计较?!”

      弗缇斯想笑,但是龙息的痛楚让他不太笑的出来。

      “要是真的体恤我的话,不妨试试看对我展现温柔的一面?”他说着,用手指扯住了女主人腰上的一条细链。

      “温柔?”她用手掌拍了拍弗缇斯的面颊,轻慢地说:“一个奴隶,也想得到我这样的对待么?”

      说完,她却揽住他,用给了他一个轻软的吻。
      虽然她说的话很刻薄,但她的行为却与之完全相反。

      或者说,她只是在用言辞替自己的行为披上一层伪装罢了,好让她不把自己真正的意图和内心展露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幽暗的火光在房间里跳跃着,一圈光影投射在墙壁上。幢幢摇曳地树影落了进来,在斑驳的木头墙壁上张牙舞爪地晃着。而两人交错的影子,也交杂于其间。

      他慢悠悠地揉着她的躯体,享受着她肌肤上细腻而温暖的质感。那像是牛奶或者丝缎一般的触感,让他发出了满足的低呼。她的身体曲线也是如此,曼妙而美丽,让他爱不释手。

      “如果这道伤口无法长好的话,恐怕我就得去见一见龙真正的主人了。”他将怀里的女主人搂紧,面孔在灯火下显得英俊而寡淡。

      “阿芙莉亚?”她问:“你要是必须得去见她的话,我也要去。我还从未见过那传说中的人物。”

      “……”男人微微揉了揉太阳穴,说:“我怕你要是见了阿芙莉亚,就会用鞭子狠狠地抽我三个晚上。虽然我享受你鞭打我的感觉,但我怕你会累坏。”

      “为什么?”她不解。
      “只是有这样的预感。”弗缇斯说。

      沉沉的夜色将山野包裹起来,风声渐轻,四下一片寂静。夜晚便这样过去了,次日来送清水的人不再是昨天的少年人,而是辛克莱与欧兰朵。

      “城外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龙帮了我们大忙,将王军连带神官都烧得一干二净。”辛克莱说:“虽说如此,但城民还是对你有警惕之心。”

      欧兰朵默默地将清水和衣物放下。听闻此言,她流露出了黯然的神色,瘦弱的手臂动作迟滞。

      “你怎么把欧兰朵带来了?”弗缇斯活动着头颅,说:“她只是个瘦弱的女孩儿罢了,你竟然让她来给我送东西。”

      “是她自己坚持要来的。”辛克莱说着,抚了抚少女的发顶,温柔地说:“这个孩子对你一视同仁,即使你是将灵魂出卖给魔女的恶徒,也没有因此畏惧你。她比狭隘的我更优秀,是个好孩子。”

      陡然听到辛克莱的夸奖,欧兰朵羞红了面颊,说:“不……我明白辛克莱大人对魔鬼之流的厌恶从何处而来,这并不能代表辛克莱大人是个狭隘的人,请不要这样说。”

      弗缇斯摊手,说:“这个世界上最缺少的就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过,辛克莱,你既然觉得欧兰朵这么可爱,干嘛不干脆娶了她?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可以给你生孩子。”

      这句话一出,站在木屋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都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欧兰朵垂下头,肩膀轻轻地抽动着,而辛克莱则是颇为头疼的模样。

      戴娅不喜欢和他们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便远远地站到了一棵松针树下。她看到神情各异的辛克莱和欧兰朵要离开了,便喊住了他们。

      “辛克莱,我问你。”她朝辛克莱招招手,说:“我救下的那对兄妹,现在如何了?”
      “承蒙神官殿下的恩典。”辛克莱朝她行礼,说:“他们毫发无损。”

      她点头,漠然地侧过了头,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天过后,弗缇斯的伤还是不见好,伤口隐约有扩大的趋势。就算是女主人的温存,也无法将痛苦压下半分。

      “我曾想过,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去见那个可耻卑鄙的女骗子了。但是我现在又不得不去见她。”弗缇斯叹了口气,说。

      他理完了行装,让人牵来了一匹马,那匹马是他从王军的手里顺带抢来的,一路从奥姆尼珀登骑到了菲利克斯,现在又要伴着他远行。他甚至考虑着要不要给这匹见多识广的马取个名字——它先后为王军和叛军服役,见过了高贵的圣女,马上又要见到魔女,真是马中的传奇。

      弗缇斯想,不如就叫它传奇算了。

      “可耻卑鄙的女骗子?”戴娅疑惑。

      “是,她的一切都是由谎言构成的。”他牵着马,朝山野下走去,菲利克斯城被晨光勾勒出的隐约城郭,被他丢在了背后。他说:“比如当年我见到她的时候,她骗我说我一准能讨到个漂亮老婆,还能受到无数女人的喜欢。”

      但是事实上,大部分女人见到他便跑的飞快。

      “还有……阿芙莉亚对我说,我一定能救出我的弟弟。”他轻轻地嗤笑了起来:“现在我想,这是她说过最认真的谎言,或许只是为了哄骗我……拿起那把被诅咒的弓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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