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爱（仙侠GL）》伏鸾

4、第四章

　　三人沿着雪山徒步前行，越往上积雪越厚，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嘟嘟偎在朝晴身边，双腿打着颤，牙齿冻得咯吱咯吱作响，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
　　“朝……朝晴，为……什么，你……们不使用法力飞……飞过去啊，这……这么走，没等到地方，咱……咱们就冻死了……”
　　朝晴双手双脚早没有了知觉，鼻头通红，嘴唇也微微泛着淡紫。
　　“师父说了，青龙早在这里山腰以上布了结界，所有攻击和防御类的法术都不能用。”
　　“为……为什么啊？”不是说这青龙是上古四大神兽嘛，难道不应该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怎么反倒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刁难人？
　　朝晴摇头：“不知道。”
　　片刻后又道：“可能是想考验一下来人的决心和诚意吧？能到这儿来的，必定都有事相求，人家既然是老大，自然可以随着心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嘟嘟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身边人突然揉了揉鼻子，片刻后也打了个惊天响的大喷嚏。
　　他扭头，原本想问下朝晴怎么样了，却不想直接撞上了一堵冷冰冰的肉墙。懵懵懂懂抬眼去看，才发现走在前面的清疏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停了下来。
　　“啊？清……清疏师父，对……对不起……”
　　清疏淡淡瞥了他一眼，视线未作停留直接落在了朝晴身上。
　　“你们留下，我自己上去。”
　　朝晴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清疏是怕她受不了这严寒，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好……”
　　嘟嘟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完全展开，未说完的话就被朝晴打断了：“不行！谁知道那青龙会不会想办法刁难，我要和你在一起。”
　　“朝晴……”嘟嘟垮着脸，冻得通红的小手艰难地拽了拽朝晴衣摆：“就听清疏……师父的话，咱……咱俩别上去了好不好？”
　　朝晴思索了一下，却不是在犹豫，片刻后四处打量，指着不远处一个隐在冰雪中的山洞低头道：“嘟嘟，你年纪小，禁不得冻，就别跟我们一起去了，先到旁边山洞躲一躲。”
　　话毕从怀中掏出一块微微泛着红光的石头，向前一递。
　　“喏，这块暖玉你也带着，要是还觉得冷，就找些树枝生火，你应该会吧？”
　　嘟嘟连连点头，片刻后又急忙摇头：“生火我会，暖玉还是你自己带着吧，我有你之前给的这块就够了。”
　　“哎呀，要是一块够你还至于冻成这样吗？拿着拿着。”朝晴二话不说将暖玉往嘟嘟怀里一塞，嘴里还不忘嘀嘀咕咕抱怨：“早知道这么冷，来的时候就多带上几块了。”
　　“朝晴……”
　　嘟嘟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冻得，鼻头通红，眼角泛泪，倒头就要往朝晴怀里扎。
　　天边隐隐飘来一片乌云，呼呼的风声越吹越大，暴风雪就要来了。朝晴眼角余光瞥见清疏脸色微变，忙温声软语将嘟嘟劝着去了山洞躲避，自己则转身再次回到了师父身边。
　　清疏见状轻轻皱了皱眉，朝晴急忙解释：“师父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说着话，还撒娇似的摇了摇她宽大的袖子：“你就让我跟着吧，好不好？”
　　清疏抬眼望向遥远天际，片刻后举步前行，淡淡回了一句：“走吧。”
　　朝晴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忍不住挽起清疏手臂往她身边凑了凑。
　　清疏身体一僵，拂袖刚要甩开，指尖却无意间触碰到她泛着寒意的掌心，稍事停顿之后，最终还是收了动作。
　　鹅毛般的雪花夹在呼呼作响的寒风中扑面而来，气温顷刻间下降了十几度，没有了暖玉护体，朝晴几乎立刻就被冻得手脚麻木，举步维艰。
　　即便如此，她还要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奋力跟上清疏的步伐。师父的脾气她最清楚，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她寻找开启卦阵需要的神器和宝物，若是自己不幸成了拖累，说不定会被她毫不犹豫就丢弃。
　　可纵然意志力再强大，凡胎□□的朝晴却终归比不了仙骨未剔的清疏，眼见山顶即将到达，她却是再也挪不动一步，“扑通”一声跪坐在了雪地上。
　　清疏随之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脸上冷若冰霜，似是在不知不觉中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飞雪，她刚一拧眉，朝晴就迫不及待挣扎着想起身，可努力了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这天实在是太冷了，积雪中行走了大半日，双腿早就冻得毫无知觉，连打个弯都费力到不行。
　　“你留在这里。”
　　清疏还是用着冷淡的口气说出了那句朝晴最不想听到的话。
　　“师父……”一直挽着的手臂毫不留情自臂弯抽了出去，见清疏转身欲走，朝晴又急又怒之下，忍不住捏着拳头狠狠砸向了身下的雪地。
　　“该死的青龙，为什么非要住到这么个天寒地冻的鬼地方？！”
　　话落，清疏突然停下了脚步，朝晴心中一喜，开口刚要唤她，耳边却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没听说下雪天还会打雷的啊？这什么情况？
　　朝晴疑惑抬头，随后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大片厚重似巨石的积雪不知怎的，突然自山顶滑落，并在翻滚撞击间，越变越大。
　　更可怕的是，像是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被背后推动着，不过转眼的功夫，硕大无比的雪球已经近在眼前。
　　“师父！”
　　朝晴仓皇惊呼，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眼前突然一黑，随后身体就被彻骨的寒冷淹没了……

　　朝晴恢复意识的刹那，脑海里第一时间回想起的是陷入昏迷前冷彻心扉的刺骨寒意，她双手下意识环在胸前蜷了蜷身体，指尖却不经意触摸到了一丝柔软。
　　虽然入手依然微凉，可跟之前那些似乎能将人冻僵的积雪相比，威力小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而且，那触感分外熟悉，在梦苍山上时她可没少摸到，有时兴致来了，在上面打几个滚的时候都有——没错，就是草地。
　　可是，雪山之上怎么可能会有草地呢？难不成自己是在做梦？
　　朝晴疑惑地睁开双眼，却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片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草地，郁郁葱葱，满目翠绿，看起来比梦苍山上百年来她所见到的任何一块儿都要大的多。这些青草算不上高，却很茂密，坐在上面的感觉分外舒服，其间夹杂着些叫不出名字的三两小花，红绿相间，漂亮极了。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地中央，却有个硕大的天然湖泊，湖水碧蓝，平静无波，倒映着近处的草，远处的山，美轮美奂。
　　如果不是看到更远的天际依稀仍有若隐若现的雪山，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已经不在天山的范围之内了。
　　朝晴翻身一咕噜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眼光急切地开始搜寻师父的身影。
　　“醒了？”
　　有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朝晴惊喜转身，入目的却并不是清疏一贯清冷疏离的绝世容颜。
　　“你是谁？”
　　她好奇地打量眼前一袭青色衣衫、身材高挑的男子，乌发碧眼，肤色一如这天山之上的积雪，苍白到看不出丁点血色。相貌应该称得上极好，只是对于朝晴来说，百年来看惯了身边那个容貌三界第一的人，世间再有何等绝色也自是入不了她的眼。
　　不过眼前这人却与清疏有些相似，脸上神色极淡，一看便是同样孤冷的性子。只是不同于清疏天生而来的高傲疏离，他的冷却好像是遭遇某种打击之后的心如死灰，眼角眉梢带着丝丝愁绪，毫无感情的眼神中却又藏着深不见底的悲恸。
　　“我？自然是这里的主人。”
　　天山还有人管？朝晴好像未曾听清疏提到过。不过，此刻她却丝毫都不关心这些，越过那人肩头着急望过去，继续凑寻清疏的身影。
　　身前的人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想法，语气清冷再次开口说道：“不用看，她早已走了。”
　　走了？怎么可能？朝晴不信，想也不想就出声反驳：“她不可能丢下我不管，你莫要胡说。”匆忙之中却忘了想，为何眼前这人会知道清疏？
　　“不可能？”男人轻哼一声：“世上之事，哪里来的什么不可能？情深似海、至死不渝的恋人都能随时背叛，更遑论其他？何况，她之于你，本就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朝晴闻言怔了一下，居然下意识顺着眼前这人的思路想了下去。她虽然是清疏养大的，但她们之间却从来没有血溶于水般的蚀骨亲情，关于这点，她倒不觉得有多纠结，反正从小到大，她也从未希望对方把自己当成亲人来看待。
　　她只是本能的就这么想了，至于为什么，却是不曾深究的。
　　那么……爱情呢？说实话，这个词对朝晴来说也很陌生，她只是屡次从周围人嘴里听到过，自己却懵懂未知。一来是从未经历过，二来从小教养她的清疏尚不理解的东西，她又怎么可能明白？
　　但不管怎么样，她却知道，自己心中十分喜欢清疏，想永远留在她身边守着她。
　　毕竟两个人都已经相处了有百年的时间，清疏对她，应该也不可能全然没有感情吧？虽然她冷冰冰的样子，看起来还真的不像会有感情的人。
　　朝晴心里也有些忐忑，却还是一脸坚定回道：“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总之……她不可能丢下我不管。”
　　“哦？”男人满脸玩味，眼神中有藏不住的好奇和欣赏，却又有更深沉的不甘和愤懑。
　　“我可不这么觉得，”他悠悠然张口，一边暗自观察朝晴脸上的神色变化，一边说道：“暴风雪来时她就满脸不耐，若不是被你缠着不放，想必早忍不住一个人走了。”
　　“你怎么知道……”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们在暴风雪来时发生的事？不是早就告诉你我是这里的主人，难道山上的人或事，还有什么能逃出我的双眼不成？”
　　“那……”朝晴语气忽的一变：“这里的暴风雪也全由你控制？”
　　她目光灼灼似是含着火，皓齿轻咬，暗自在身下捏了捏拳头。哼，突然起了那么大的暴风雪不说，居然还敢制造雪崩想把她们活埋了，如果他敢承认，朝晴肯定当场就能毫不留情地把拳头挥到眼前这张俊脸上。
　　男人一声轻笑，出口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小姑娘，你离题了。”
　　“啊？”朝晴檀口微张，转头一脸困惑地看他。
　　“你现在，不是更应该关心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被丢下不管么？”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不是说了很多遍吗，我师父她不可能丢下我不管，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
　　朝晴满脸不耐烦，抬手赶苍蝇似的挥了挥：“你还有事么，没事让开，别挡着我找人。”
　　这座山上的山神可真是怪，怎么如此喜欢缠着人说话？难道是终年孤零零守着这座杳无人烟的山，所以待傻了？
　　“等等，”见朝晴转身欲走，长相清俊的男人眉头微蹙，思考片刻后再次慢悠悠开了口。
　　“你们来这里求取青龙鳞，可曾想过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怎么知道……哦，好吧，你是这里的山神，自然什么都知道。”
　　男人闻言挑了挑眉，像是对她的说法十分不屑，可却也强忍着没有发作，只兀自继续说道：“青龙是上古四大神兽之一，性残暴，最喜食人肉，想取走他身上的鳞片，可没有那么容易。”
　　朝晴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话头问：“那……怎样才能得到？”
　　“想要取物，自然要有等价之物来交换。”
　　等价之物？朝晴一脸懵：“要拿别人的鳞片与他交换？”这癖好是不是也太奇怪了点？
　　男人无语，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满是鄙夷：“是活人，你这么笨，也难怪会被人拿来换宝物。”
　　听到这里朝晴才终于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被师父丢在这里喂青龙，然后换了青龙鳞走了？”
　　男人点头，脸上隐约含着淡淡的期待，似乎下一秒若能从朝晴脸上看到痛不欲生的伤心和难过，会是一件十分大快人心的事。
　　可很快他就失望了，红衣俏丽的小姑娘立在原地没动，脸上还是之前那样的笃定，分毫未减，只是不知何时增加了一抹不悦。
　　“我还要去找师父，没时间在这儿听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男人不解：“你当真如此深信她不会弃你而去？”
　　“不会不会不会，问多少遍我都这么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相信她。”
　　朝晴不为所动，转身就想去他处再寻，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抹翠色，定睛看去，不正是从她有印象时起清疏就一直带着的寒玉笛？
　　她心中一凛，柳眉倒竖怒瞪眼前人：“这笛子她从不离身，怎么会在你手里？”
　　“既然从不离身，那要么就是她送的，要么……”面容清俊的男人顿了一下，嘴角擒着抹意义不明的笑，片刻后才悠然说道：“就是人已经死了，东西便到了我这儿。”
　　“你胡说！”
　　虽说之前的雪崩凶险万分，但以她的功力都能安然无恙，师父怎会就此殒命？
　　男人像是有读心术，瞥她一眼后道：“能置她于死地的自然不会是小小雪崩，我早说了，想要青龙鳞，就需用人命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