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爱（仙侠GL）》伏鸾

2、第二章

　　清疏心中并非没有困惑，可她习惯了只要夕雾不说，她就不问。所以直到夕雾肚大如箩，即将临产，关于孩子的来历，在她心中依旧是个谜。
　　而且，更让清疏感到费解的是，自从有了身孕，夕雾不止不能借助女娲石碎片来恢复自身法力，更会在大肚便便之后，每当碎片发挥威力帮助清疏练功之时，她腹中还会躁动不已，就像是——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在不满抗议一样。
　　所以，清疏白天练功的时间便从洞内移到了稍远一点的洞外，争取不要因此让夕雾感到不适。
　　可即便如此，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夕雾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憔悴了下去，那样的情形像极了，孩子的成长似乎是通过吸食夕雾的骨血和精气来完成的。
　　清疏渐渐会觉得心里不安，这种情绪很陌生，万年来几乎从未出现过，她也曾试着去问夕雾，对方却只会轻柔地笑着，靠在她怀里轻柔抚摸自己浑圆的腹部。
　　“清疏，不用担心，我很好……这个孩子，以后会给我们带来很多惊喜和欢乐……即便这过程对我来说可能艰难了些，但……一切都值得……”
　　清疏什么都没说，这次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山中不知岁月，转瞬间数月已过。这日，清疏照例来到深林中修炼，只是没过多久，她就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很遥远，却很强大，并且——意外地让她觉得熟悉。
　　苦思冥想却也未能得到答案，随着气息渐渐逼近，危险像是也一步步随之到来了。
　　清疏将碎片收进怀中，几乎在刹那间便感到逼近的脚步似是停止了。看来……应该是冲着女娲石碎片来的……
　　想到孤身处于山洞中，法力全失的夕雾，清疏不假思索，即刻施法回到了洞外。
　　抬腿刚刚跨进洞内，鼻间就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腥膻味道，清疏不解蹙眉，下意识抬眼开始搜索夕雾的身影。
　　夕雾正挺着大肚平躺在床上，见她似是无异，清疏提着的心这才放了回去。
　　拾步慢慢走近，才刚刚靠近床沿，未待清疏有所反应，夕雾却突然抬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清疏……”她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下颚微抬，眼神璀璨地看着眼前人。
　　“我……哦……不对，是我们的孩子，他就要出世了，你高兴吗？”
　　清疏低头望去，这才发现夕雾面色苍白，额头蒙着一层薄汗，正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期待？清疏不知道那具体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在天庭上时听夕雾讲述她曾经历过的、比起天上有趣也生动万般的事情时，心里生出的淡淡向往吗？还是，虽然知道要被贬下凡间，可想到能够再无顾忌的和夕雾在一起时的一缕欣喜？
　　但是在她眼中，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夕雾就一天天变得虚弱和憔悴，自己心底也一点点慢慢生出了些焦躁和不安，他还未曾出世，就已经让自己喜欢的人如此痛苦，这……有什么好期待的？
　　她想摇头，可看着夕雾眼神中满满的期待和欢喜，生平第一次违逆了自己的心。
　　“嗯，高兴。”
　　夕雾嘴角止不住上扬，可随即很快又垂了下来，同时手上用力，下意识抓紧了清疏的胳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嗯……”
　　夕雾好像很痛苦，这是清疏能够感觉到的，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缓解她的痛苦，或者……施用一些疗伤的法术？
　　清疏慢慢抬起手，夕雾却急忙握住摇了摇头：“不要。”
　　“为什么？”
　　夕雾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想了想才道：“你这样不止不能帮我，可能还会害了我。孩子要出世，这些痛总是避免不了的，我……”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咬紧牙关熬过这一波疼痛，才继续道：“我自己可以的，你相信我。”
　　清疏点了点头，既然夕雾这样说了，那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夕雾雪白纤细的大腿不知何时已经曲起，并下意识微微向外侧张开了一些。她脸上除了痛苦和淡淡的期许之外，不可避免浮上了一丝紧张。生产之事她也未曾经历过，一切只能遵循身体的本能，原本有仙骨护体她还能安心些，可这个孩子的情况……也许身体内残存的仙气对自己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
　　折磨了她一个上午的疼痛再次袭来，夕雾本能挺腹开始用力，随后喘息着在下一波阵痛袭来前抓紧时间休息。
　　汗水一点点从毛孔中冒了出来，先是额头，继而是脸颊和脖颈，最后是衣服遮盖下的全身，夕雾每次都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可腹内那团肉却好似根本就未曾移动过，反而疼痛，却是以几倍的速度加剧起来。
　　几个月来身体内的精气在悄无声息之中被噬食，她其实已经虚弱的不能样子，而在这样关键的生产之际，婴儿的强壮相对于母体的虚弱，显然是致命的。
　　夕雾已经不能如最初那般平静淡定地平躺在床上，随着阵痛加剧她的头渐渐脱离床面，并在发力时狠狠向后仰去，口中发出痛苦难耐的痛呼声：“啊——”
　　清疏被她抓在手里的胳膊起初还有痛感，现在却是已经麻木了。随着夕雾一次次高昂着头用力，再无一例外地颓然落下，她心底的不安像是起了涟漪的水面，开始一点点波动扩大。
　　“夕雾……”她开口问：“我要怎么帮你？”
　　夕雾已经被腹中接连不断的剧痛折磨的筋疲力尽，却仍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嗯……自己可以……”
　　话未毕，又是一波阵痛袭来，她咬紧牙关奋力挺起上半身，调动全身上下所有可以用的力气推挤着腹中的生命。终于，她感到那磨人的小东西慢慢开始下移了一些。这就像是一种无声的鼓舞，期待新生命降世的欣喜促使她忘却疲惫，一次次挺腹开始用力。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早大汗淋漓，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每次挺身用力的动作起起伏伏，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像是正无声弹奏着一曲绝美的乐章。
　　可不管是疼痛还是用力都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没过多久夕雾就没了力气，甚至连双腿都难以再继续支撑而放平在了身下的床上。
　　她低低地喘息着，慢慢感到了一丝绝望。可她不想表现出来让清疏发现，因为不希望对方担忧，便只能选择在心底藏着。
　　此时的她像极了一只濒死的鱼儿，大口呼吸颓然地躺在床上，硕大的腹部在身前微微颤抖，既彰显着生机，却又隐约散发出某种杀意。
　　其实她早该想到，怀了这个孩子本就是逆天之举，自己和他之间，断然只能存活一个。
　　“清疏……”夕雾挣扎着开了口，同时手上轻轻移动，将她的手掌平放在了自己滚圆的腹部：“帮我……把他推出来……”
　　清疏眼里最先出现了一丝茫然，随后才是淡淡的怀疑。
　　“这样，可以吗？”
　　夕雾坚定地点头，随后就见清疏掌间发出一股微弱的蓝光，紧接着，强劲的力量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剧痛顷刻袭向了她。
　　“啊——”夕雾双眼圆睁发出一声痛呼，清疏几乎立刻就停了下来。
　　这样的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断然是无法体会的，即便正身临其境，夕雾也想不出任何的词汇可以恰当描述。就像有一把刀子在你身体内部最柔软的地方一点点切割，又就是有一双巨手伸进腹内把五脏六腑抓起来拧成一团。而胎儿受惊之后不安分地拳打脚踢更加致命，她甚至觉得肚子会因此被他狠狠踢出一个窟窿。
　　她第一次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实在太疼太难熬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可随即，女性身体里千万年来便沉睡其中的母爱本能突然觉醒，几乎瞬间就把这样的念头深深地、压制回了心底最深处。
　　夕雾眼前阵阵发黑，几近昏厥，可她深知现在一旦停下来，她和孩子都将不会再有生机：“不要停……清疏……”
　　清疏皱眉：“可是你很痛苦。”
　　“没……没关系，不这样的话……孩子生不下来，我们……两个都要死……”她低低地呻、吟，脸上带着恳求望向眼前的人。
　　“那就让他死，你活。”
　　清疏几乎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作为高高在上的神祗，世间生老病死之事她看的已经太多，别说波澜，心底连一丝触动都不会再有。未降世的孩子对她来说，与凡尘中成千上万的那些并无任何不同，若真的需要在他和夕雾之间选择，答案毋庸置疑。
　　夕雾心中一惊，她知道清疏这话不是玩笑，为保全自己，她真的会义无反顾将这孩子毙于腹中，而原本该懵懂无知的婴儿，却也像是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突然在母体内奋力挣扎起来。
　　夕雾痛苦地在床上扭动起来，却还不忘双手紧紧环着自己巨大的肚子，低泣着哀求：“不要……清疏，你……若杀他……就先……杀我……啊……”
　　清疏本已抬起的手掌顿了一下，闻言面露不解：“你，真要这般？”
　　话落，之前在林中感受到的那股气息突然再次逼近，清疏心中一凛，思量片刻后转身先回到洞口布下了高阶的防御之术。
　　而洞内石床之上，夕雾硕大的肚子瞬间坚硬如石，置于腹上的手甚至明显能感觉到婴儿开始奋力朝出口冲撞，她本能挺腹用力，甚至双手下意识推挤着，上半身腾起，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啊——”
　　危险的气息逐渐临近，清疏加快了布阵的手法，同时频频回头想查看夕雾的情况。
　　吸食了母体十个月骨血精气的婴儿强壮硕大，受外界某种力量吸引，奋不顾身想冲破眼前窄小的通道，夕雾筋疲力尽，面色衰败颓然地平躺着，发出一声声泣血般的低吟：“啊……嗯……”
　　防御之术即将成形，夕雾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原来是他……
　　心里的绝望铺天盖地袭来，眼角有滴泪不期然滑落，夕雾心知自己已是了无生机，可孩子……又怎么能就这样随她而去？
　　她挣扎着起身，背抵石壁，双眼决绝，手掌置于腹顶奋力下推。
　　身后有浓浓的血腥气传来，清疏身体一僵，心中有不祥的预感慢慢升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