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趣》半菱

19、第十九章

　　秦莞醒来时，邓氏的侍女香莲正守在炕边绣花，见她睁眼便放下了手中绣架，上前笑着道：“莞姑娘醒了？”

　　秦莞环视了眼屋内，困惑道：“我母亲和王妃呢？”

　　“秦夫人去探望世子了，王妃在隔壁陪二少爷。”

　　秦莞掀开身上的薄毯，歪过脑袋动了动，独自纳闷：“我怎么给睡过去了？”嘀咕着拿手左右摸寻，终于清醒过来，便抖了抖薄衾，容色好奇。

　　香莲不明所以的问：“莞姑娘在找什么？”

　　“我帕子不见了。”

　　秦莞在身上找了找，还真没看见，不确定的又说：“难道是落在渊哥哥院里了，还是路上？不对呀，方才午膳时还在我手里的。”

　　香莲蹲身替她找，提议道：“莞姑娘，可要奴婢去禀了王妃，吩咐人在府里找找？”

　　闺中姑娘的贴身帕子都是有讲究，或带标志或含特色，还有绣了闺名的，平时就算弃用，都是府里直接销毁从而保证不会流落到他人手中。

　　秦莞不是心疼一方手帕，就是觉得莫名其妙丢了不大好，但听香莲说要去惊动邓氏，又觉得不妥，伸手制止她道：“算了，不要劳烦王妃了。”

　　出了屋子，站在廊下看见邓氏正临窗抱着淳哥儿逗弄，见她唤自己，便应声过去，望着粉雕玉琢的赵淳嬉笑，“长得真好看，比我表嫂家的女儿还要精致。”

　　邓氏其实很不乐意听到别人将她的儿子比作女孩儿，但面上还是露出了喜悦之色，握着淳哥儿挥动的小手接道：“王爷说淳哥儿生得同世子小时候一模一样，他长大了若能有他哥哥身上的那份气度就好了。”

　　听到话及赵渊，秦莞立马来了劲。只是，望着她怀里的赵淳，又看了看邓氏容貌，快言快语的反问：“我看淳哥儿样貌与王妃您的比较像，看这眼睛和鼻子，渊哥哥的会大些和高些，难道渊哥哥小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邓氏多心，听出了嫌弃意味，再想到丈夫平日里对长子的偏疼，睨了眼亲儿子，的确是和赵渊长得大相径庭。

　　她动作僵硬了些，却终究没有表露出来，只顺手把儿子放在铺了软褥的炕上，沉声说道：“淳哥儿和世子是亲兄弟，肯定相像。”语气里已带上了强调。

　　秦莞无辜茫然的视线来回扫着，在努力寻找相似点。

　　邓氏见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却不说话，起意询问：“莞姐儿是不喜欢淳哥儿吗？”

　　秦莞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不妥，连忙摇头，“怎么会，我很喜欢淳哥儿的！”

　　邓氏面色稍霁，牵强的接过话：“那你来了王府，要常在我这儿坐坐，淳哥儿也是喜欢你陪他的。”

　　秦莞抬眼，指着尚不满两岁的淳哥儿，惊诧的问：“他能记得我？”

　　“自然是记得的，你别看他年岁小，但聪明着呢，每次他舅舅过来，淳哥儿都可高兴了。”邓氏语气自然，提及邓明堂时不见丝毫停留异样，顺口再道：“莞姐儿你给忘了？淳哥儿周岁礼时抓的是本书，他父王当场就说将来必是聪慧过人。”

　　赵淳的周岁礼，秦莞是在场的，于是回想了下，接道：“我听我娘说，渊哥哥抓阄的时候抓了好多东西，有银子有令牌，还有金剑笔墨的……”

　　“世子幼年的事情，我倒是听说了些，罗宁郡主不讲究虚礼，由着世子手脚并用的往怀里抓东西，自然是多的。”

　　邓氏话落，自觉情绪外露，便将那份不认同的意思掩了掩，笑着又说：“王爷对世子寄予厚望，自然是盼着他能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可惜了他身子骨弱，如今我和王爷是图他能有个平安健在就好。”

　　绕来绕去，终于绕回了赵渊身子不好的话题上，秦莞闻之沉默。

　　邓氏再道：“方才还和你母亲商量着你和世子的婚事，这往后你若嫁了过来，世子身边就有个知冷暖的人了，只是苦了你。”

　　秦莞不解，迷茫的问：“苦了我？”

　　邓氏便招手让乳娘把淳哥儿抱了下去，牵过秦莞的手惋惜道：“莞姐儿你是个顶好的，不说王爷和世子都中意你，就是我见了，我娘家人见了都没有说你不好的。郡主她慧眼识珠，早早替世子求娶了你，否则你这样好的女孩儿，求娶你的人定是要踏破你们秦家的大门了。”

　　突然被这样一顿夸，秦莞脸都红了，“王妃您别这样说。”

　　邓氏顺势拉了她另外之手，就这样面对面笑着，语气真诚：“不用不好意思，说的都是实在话，你担得起。话说起来，当年若不是郡主救了你娘一命，世子他未必会有这样的好福气能娶你，你娘也断是舍不得的。”

　　她的意思，就好像是如果没有罗宁郡主对崔雯的救命之恩，秦家就不可能会把自己许给赵渊一般。不知怎么，被夸得飘飘然的秦莞听出这层意思后有些不高兴，反驳道：“我娘才不是为了报恩把就我许给渊哥哥的呢。”

　　邓氏没想到她会这样维护赵渊，表情有些尴尬。但面对的毕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从善如流的纠正道：“对，不是为了报恩，是世子他真的好。”

　　秦莞这才展颜，点了点头。

　　“我和你母亲说，等世子身子好些就安排你们的婚事，也不用等什么及笄不及笄了，早日将你娶进王府的好，世子身边需要你。”

　　秦莞想到赵渊几次要求她早日嫁过来，耳热的不说话。

　　邓氏便打趣她：“莞姐儿，提到你和世子的婚事，害羞了？”

　　秦莞垂首摇了摇，却到底没忍住好奇，低声道：“您和我娘后来又商量了？”

　　“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是你母亲和郡主早就定下的婚约，哪里还需要商量？只要莞姐儿你不反对，你家老夫人和裕侯府二老都同意，这件事立马就可以办的。”

　　秦莞起初心里还十分欢喜，待听到要自家祖母和外祖家同意时，笑容立马就僵住了。

　　邓氏明知故问：“怎么了？”

　　秦莞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望着她摇了摇头。

　　邓氏主动话道：“怕你家老夫人反对？”见她又沉默，方叹息了感慨道：“秦老夫人是心疼你，怕你跟了世子没有将来。莞姐儿，你如今年纪小，许多事还都不懂，觉得眼下与世子处得高兴，自然是没有顾虑的。说句心里话，你若是我家里的妹妹们，要嫁给个缠绵病榻的人，我都不会同意的。”

　　秦莞黑而亮的眼珠子转了又转，直白的问道：“王妃其实是不希望我和渊哥哥成亲的，对吗？”

　　“我是王府的王妃，世子的继母，怎么会不希望你和世子成就好事？”

　　邓氏紧了紧掌中的手，认真道：“正是因为心疼世子，也心疼你，才不想世子觉得有压力愧疚，他过去就怕拖累了你终身，才迟迟回避你们俩的婚约。”

　　秦莞颔首，“哦”了声，并不表态。

　　邓氏还没把话点明白，崔雯身边的人就过来了，是来看秦莞醒没醒来，说是该回府了。

　　秦莞跟着来人往外走，没走两步又转身。

　　邓氏正满脸期待的望着她，秦莞想了想道：“王妃，我在你屋里丢了条帕子，就丢在你这儿了，回头若是有下人拾到，帮我送到渊哥哥那里去。”

　　邓氏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端起手边温茶喝了两口，怒其不争道：“秦家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脑子迟钝了些。我都把话讲这么明白了，她母亲要她嫁给个朝不保夕的人，她也真乐意！”

　　巧玲奉承的附和她：“可不是，莞姑娘就不怕世子哪日突然……”话还没说完，见主子看过来，立马收了声。

　　邓氏却一改往日对近侍谨言慎行的要求，冷笑道：“她是还小不明白利害，世子的病具体是个什么状况，我就不信德公府的人心里没数，我就看秦家当真舍不舍得这颗明珠。”

　　“秦老夫人能舍得，裕侯府的老夫人怕是也不会舍得。听说崔家只有庶房里出了两个姐儿，说到底都和秦夫人的母亲没什么关系，她就莞姑娘这一个亲外孙女儿，必然是不舍得把她嫁给世子的。”

　　邓氏长吁了声，闭了闭眸，突然侧首询问：“淳哥儿与世子真的不像吗？”

　　巧玲哪里敢说实话，机灵的回道：“奴婢听府里年迈的嬷嬷说，二少爷与王爷幼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上回您带二少爷去宫里见太后，太后不是特别夸了二少爷吗？”

　　邓氏心里清楚赵渊容貌随母，淳哥儿也是，眉宇间和邓家人神似，这样两个兄弟放在一起是找不到相似处的，但听了婢女的话，到底解了几分心里的郁气。

　　秦莞从鸣翠堂出来，是真觉得王妃越来越和以往不一样了，等到清远居见了母亲和赵渊，她就抱怨起来：“娘，您怎么把我单独留在王妃那了，也不唤我起来。”

　　她从前在邓氏屋里小睡也是常有的，崔雯好奇道：“这是怎么了？娘是见你睡着不忍心喊你。”

　　秦莞鼓着脸，有些不满，望了眼床榻上的赵渊，突然开口让母亲先出去。

　　崔雯是不阻止他们俩亲近的，但见女儿这神神秘秘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有什么话非得和你渊哥哥说，还不能让我听着了？”

　　虽然这样问着，但还是成全了女儿。

　　待崔雯出了屋，赵渊亦耐不住欣喜，招招手唤她上前，调笑着问她：“小莞，你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居然都把雯姨赶了出去？若不舍得回家，倒是还可以继续在王府住着。”

　　秦莞才不理他这样的话语，只是严肃着小脸问：“渊哥哥，你的病什么时候好？”

　　一句话，让赵渊彻底僵住了容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