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趣》半菱

18、第十八章

　　秦莞听得迷糊，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邓氏察觉后紧了紧她的手，与崔雯道：“夫人切莫忧愁了，免得让莞姐儿跟着紧张。”

　　崔雯望了眼女儿，认同的点头。

　　秦莞这就有小情绪了，合着渊哥哥的事情，娘亲同王妃都不想让自己知道？越想越觉得不该，明明她才是渊哥哥的未婚妻，理应是最该清楚他事情的人。

　　她被赵渊强调的颇有身为未婚妻的自觉，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对得起这个身份。

　　中午邓氏设席款待，膳毕继续与她们母女交谈。

　　秦莞坐在旁边听着，想到方才在清远居里和渊哥哥的对话，他似乎很希望王妃替他安排模样俏丽的侍女，没由的生出几分闷气。

　　她是有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崔雯和邓氏想忽视都难，遂开口明问。

　　秦莞这些年被邓氏的有话必应宠习惯了，纵然昨日感觉不对劲，这会子说起话来却没有遮掩，聪慧的以了赵渊的名义，“王妃，渊哥哥说希望您给他新添几个小厮。”

　　小厮？

　　邓氏诧异，不经意瞥了眼对面的崔雯，想到方才她在赵渊屋里的暗示提醒，心道这母女俩真是要干预世子房里的事情了？

　　听到秦莞的话，崔雯都觉着意外，她是对邓氏用锦书的事情不满，那丫环能勾上邓明堂，且先不说邓明堂为人如何，只婢女就心术不正，断然是蓄谋已久，早有爬床计划，而这样的人却用在清远居里？

　　她刚刚已含蓄的表达过意思，邓氏也听明白了，这事儿就算翻篇，毕竟王府里王妃如何用人，轮不到她们外人点评，谁知道自己这个单纯女儿直接提出来了！

　　崔雯尴尬的把秦莞拉过来，小声道：“阿渊何时与你说的？”

　　“就您和王妃走了之后啊，渊哥哥说想王妃照着阿砚那样心性的小厮给他添几个。”秦莞语音清脆，言者无意。

　　邓氏却听者有心，阿砚是大长公主府送来的，当时发落了她给赵渊安排的随从，说是当差懒惰。秦莞现在的这份意思，是世子托她转述的？

　　邓氏沉声：“莞姐儿，这是世子的原话？”

　　秦莞还是不习惯撒谎，迟疑了下才低头说是。相较说谎，她更不喜欢看美婢在他房里走来走去，有个闻墨就了不得了，还添什么新人呀。

　　邓氏颔首，好脾气的应道：“我知道了，回头再重新张罗，必要世子满意的。”

　　秦莞吁了口气，手指松开，有些兴奋，他期待的美婢没有了。

　　邓氏喝了口茶，闲话家常了些旁的话，等气氛轻松了些再与崔雯道：“方才夫人说起我阿弟明堂的事，我倒是想起之前听明堂问了世子和莞姐儿的婚事。夫人，不知德公府有何安排？”

　　她说着特地望向秦莞，秦莞哪能想到王妃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起婚事，立马垂下了脑袋。

　　她前日和邓明堂说的时候太顺溜了，回头想想总是不够矜持，也不知有没有被其他人听见，没想到王妃竟然知晓。

　　崔雯一惊，“阿莞还没及笄，我家老夫人的意思，是多留她两年。”

　　邓氏颔首，“秦老夫人疼爱莞姐儿，必然是舍不得的。”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些年秦老夫人恨不得毁了这门婚事，只是在家与崔雯夫妇提过，对外是没有的，毕竟景王府的婚事，不是说推就能推掉的。

　　邓氏原想着德公府有秦老夫人，崔雯又有裕侯府施压，自己在王府里对赵渊稍以点拨提醒，这门婚事自可不作数的，但如今看来，情况不对了。

　　邓氏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崔雯和秦莞。

　　“是啊，她祖母舍不得她太早出阁。”崔雯应了话，反问道：“王妃怎么突然谈起了婚事？”

　　“我是见世子身子总不大好，想着若能办桩喜事，说不定就有起色了，毕竟我是很喜欢莞姐儿的，当然想她早日嫁过来。”

　　邓氏的语态过于亲和自然了，以致于崔雯觉着自己早前的猜测真是多心，眼前人心里明白得很，阿莞是要嫁给阿渊的，怎么可能联想到邓明堂身上？

　　崔雯释然的笑道：“阿渊有你这样替他考虑着，真是有福了。”说着想到自己的闺中好友，感叹道：“他母妃若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说到罗宁郡主，邓氏面露敬意，“再过两个月，就又是郡主的忌辰了，我只盼着世子身子硬朗些，否则想起往事，又该心情不虞了。太医都说，世子这病就得有人经常陪着宽解，我如今是有了淳哥儿，比不得从前了，你和莞姐儿有空，就常来王府坐坐。”

　　崔雯自然是不会客气的，当初邓氏进门时几乎每日都来，比赵渊的外祖家还要勤快，如今更不会顾那些虚礼。但见邓氏面色凄楚，知是想到了那场意外，惋惜道：“郡主的忌辰，我知你心里不好受。”

　　邓氏反手握住崔雯，泪目晶莹的道：“夫人，你明白我。”

　　“你对阿渊的疼护和真心，我们都看在眼里，阿渊也会记在心上的。他当年年幼，是失手，对不住他那个未出世的弟弟妹妹，王妃不计前嫌替他澄清真相，已是不易。”崔雯边说边拍了拍她。

　　邓氏面色动容，“好在世子没有为此与我生分。”

　　听她们聊这些她不清楚的往事，听得秦莞都有困意了，渐渐的就靠着身后的槅柜眯起眼来。

　　待崔雯察觉，只得和邓氏不好意思的说：“真是失礼，她习惯了午觉，这时辰约莫是犯困了。”

　　“在我这儿，莞姐儿就不用拘泥，她能这样和我亲近，是没把我当外人，我瞧着才高兴呢。”

　　邓氏丝毫没有表露出想打秦莞婚事主意的意思，语气真诚尽是替赵渊打算，“世子不善表达，但我知他心里有莞姐儿，盼着她能多来王府走动。莞姐儿单纯不觉，夫人若心疼世子，就该提点着她了。”

　　一番对话，将崔雯先前对邓氏升起的几分怀疑消散的无影无踪，她若真心容不下赵渊，当年她在祠堂因为赵渊失手流产时就可大做文章，又怎会这么多年不见怨言，满心思都替赵渊着想？

　　她让秦莞歇在鸣翠堂，去清远居见了赵渊。

　　赵渊见只她过来，不由望了眼门口，轻声询问：“雯姨，莞妹妹呢？”

　　“阿莞昨夜里没睡好，这会子犯困睡在王妃那儿了，我没把她唤醒。”

　　赵渊合目，将眸中的失落掩住，仍淡然有礼的应道：“莞妹妹既睡了，便不用将她叫起了，猫的事我已经让阿砚拾掇好了，待会您给带回去吧。”

　　他停了停，喃喃又道：“莞妹妹会喜欢的吧？”

　　崔雯坐在床边的锦杌上，听他言语间俱是记挂着自家女儿，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慈爱的望着他应道：“她会喜欢的。阿渊，你从小就照顾阿莞，这些年病中最记挂的还是她，雯姨心里都明白。”

　　想到过去自己来王府时，赵渊总不肯直视这门婚事，崔雯哪里不明白他的善意，忍着酸楚挪过视线点了点头，继续道：“你是不想挟恩求报，觉着雯姨是因为当年感激你母妃才把阿莞许给你，是不是？”

　　赵渊前世就是这样想的，他最知道秦家有多疼爱小莞，若不是母妃对雯姨的救命之恩，怎会愿意把她许配给这样的自己？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雯姨。

　　但这次赵渊没有继续拒绝，“雯姨，您把莞妹妹交给我，我不会让您后悔的。”

　　崔雯微征，接道：“雯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前怕连累阿莞才会那么说。但雯姨跟你讲，当初我和你母妃定的婚约不是假的，这与你生不生病没有关系。其实，阿莞自己都没发现，她在你面前是和旁人不同的，她依赖你。”

　　赵渊听得心里乐开了花，不敢相信的问：“是吗？”

　　崔雯颔首，又道：“方才王妃问起你和阿莞的婚事，这件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赵渊这下是眉目皆喜了，再刻意收敛也控制不住那份激动，盯着崔雯道：“婚事，我和莞妹妹的婚事……”像是忘了该说什么，“我、我”了两声发问：“我可以娶她吗？她真的会嫁我？”

　　崔雯见他两眼发直，像是在与她说话，目光却并未聚在自己身上，担忧的不行，“阿渊，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说着话，怎么突然就……”

　　“雯姨，我是不敢相信。”

　　赵渊回神望过去，毕竟没有真的犯傻失态，只是刚刚崔雯的话对他冲击感太大。哪怕他之前认定了秦莞，也知道崔雯的意思，但亲耳听见她问及自己和秦莞的婚事时，依旧觉得不真实。

　　崔雯松了口气，笑道：“只要你不推辞，有什么不敢信的？”

　　赵渊却苦了脸，“莞妹妹她祖母，还有裕侯府，都是不想她嫁进景王府的。”

　　崔雯见他顾虑，起身道：“我是阿莞的娘亲，这件事当初就和你母妃有过承诺，谁还能毁约不成？你想通就好，方才我和王妃谈起的时候，还想着你会不会又拿过去那套说辞来拒绝我。”

　　赵渊犯浑了才拿从前那套话，立马接道：“雯姨，过去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不嫁给我才是对莞妹妹最好的。”

　　他说完想到崔雯方才的话，好奇的再问：“您刚刚说，莞妹妹在我面前不一样，是真的吗？”

　　“这怎会有假？她的脾性我这做娘的最清楚，若换做旁人，她是不敢谎称的，但当着王妃的面，却说是你要她和王妃说不要侍女要小厮的话。阿渊，这事定不是你吩咐她的，对吗？”

　　这话听得赵渊脸色迷茫，崔雯见状就明白了，笃定的又说：“还有那只西蜀猫，也定是阿莞向你开的口，否则你怎会去麻烦王妃，这孩子，就是仗着你不舍得拒绝她。”

　　赵渊微默，然后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莞妹妹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