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趣》半菱

16、第十六章

　　秦莞跟母亲来景王府，本意当然是担心他生病的事，但被娘亲念叨久了，非说她是为了猫才来的王府，此刻面对赵渊询问，别扭的瓮声翁气埋怨：“还说呢，我娘都以为是我央着你让王妃进宫去求猫的，说了我好长时间。”

　　“那是让莞妹妹受委屈了，等会儿我和雯姨讲明白可好？”

　　他的声音好听极了，秦莞再被他柔情脉脉的看着，看得她都没脾气了，温顺温婉的接道：“不用了，你就算和我娘说了，她都会觉得你是为了袒护我，反正你在她心里总是好的。”

　　赵渊轻笑，声音又轻又柔：“我让阿砚把猫安置在你先前住的房间里了，你若是想去看，便去吧。”

　　秦莞就等着这话，微笑颔首，兴奋的道了句“那我先去看看”，这就要往外走了。

　　赵渊看得伤心，对着她背影伸手，又急又可怜的喊了声“莞妹妹”。

　　秦莞转身，就见他半个身子都探出床外了，立马走回去提醒道：“你别动了，小心又摔下床。”

　　赵渊顺势抓住她手，两眼紧紧的看着秦莞，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看得秦莞都不自在了，终是等到他开口：“小莞，你觉得我还不如只猫好看吗？”

　　“渊哥哥，你为何要和猫比？”

　　赵渊认真道：“你去看猫，都不留这儿陪我？”

　　秦莞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心虚，支吾着说道：“是方才你让我去看的。”

　　赵渊固执的纠正：“我是想听你主动说留下来陪我。”他跟较劲似的追问起来：“我还比不得一只猫？”

　　“当然比得，但我还没见过它呢。”秦莞后半句说得极其小声，怕他不高兴，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再道：“那我留这儿陪你说话。”

　　赵渊如愿以偿，咧嘴“嗯”了声。

　　秦莞在等他开口，但等了半晌都没动静，于是就问他，赵渊却反问：“小莞，你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秦莞愣怔：“说什么？”

　　赵渊气急，重复问：“真没有？”

　　见她还是副迷茫的神态，赵渊心有无奈，提醒道：“昨日你回府路上的意外，还有回家后有没有什么事情？”

　　秦莞见他打听这些，语气匪夷的反问：“阿砚回来没和你说吗？就是路上马车出了点意外，和你家刚刚禀报的情况一样，半路上不肯走了，后来还是借了阿砚的马才回去的。”

　　她说着又“咦”了声，奇怪道：“对哦，怎么我家的车马在王府停了一晚上就出事了，阿砚的马昨日就没事情？”

　　赵渊意味不明的接话：“昨日王妃还用车进宫了。”

　　秦莞闻言立即点头，很明白的应道：“是啊，王妃去宫里接了猫回王府。”

　　赵渊叹息，苦笑道：“你怎么心思还在那只猫身上啊？”他说着凄凄惨惨道：“我就抱着逗了会，半夜里起了好多红疹，又疼又痒。”

　　他这么讲，秦莞的视线就忍不住朝他衣衫领口瞄，听他笑出声，觉着不好意思了，立马挪开视线。

　　赵渊就弯唇问她：“在担心我？”见她尴尬，继续追问：“是不是想看？”说着抬手就作势要宽衣的模样，吓得秦莞立即跑开了，摇头道：“我才没想看，红疹有什么好看的！”

　　浓浓的嫌弃语气。

　　赵渊自言自语道：“罢了，确实不好看，会吓着你。”见她满心思惦记着那只猫，柔声道：“小莞，你等随雯姨离府前再去接猫吧，你现在若逗弄了，待会儿沾了猫毛，可就不好再过来了。”

　　秦莞深觉有理，当下点头。

　　赵渊不再旁敲侧击，直截了当的问：“你杭州府来的那位陆表哥，见过了没有？”

　　秦莞“嗯”了声，见他依旧盯着自己，便说道：“早上我媛表姐寻我折桃花送去祖母那，路上碰见了陆家表哥。”

　　赵渊阴阳怪调起来，“这么巧啊？”

　　秦莞清早疑惑过，但他问，就不作他想的回了句“是很巧”。

　　赵渊轻嗤了声，不以为然道：“哪里是巧，你和陆家姑娘折花，就能遇见陆家少爷，你就没细想过？”

　　他这语气太轻蔑了，带着莫名的嘲讽，秦莞从未见过他用这种声调，突然就觉得莫名起来。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渊哥哥形象轰然倒塌，她有些接受无能，打量着他启唇：“渊哥哥，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出奇意外，赵渊竟然“嗯”了声。

　　她睁大眼上前，着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渊哥哥，我觉得你不对劲，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问完后自己还连连嘀咕了两声“不该呀”，很想不透的模样。

　　赵渊前世可不是被人欺负了么，欺负的一无所有还赔了性命。如今他躺在床上这一两个月，越想越觉得自己傻，被人欺了骗了还认人好，这细想上辈子愚蠢经历的过程可真不好受。

　　他抬眸对秦莞认真的说：“小莞，我感觉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这语气……秦莞愣了愣，喃喃道：“谁怎么你了吗？”她有些紧张有些迷茫，还有几分好奇，好奇谁敢在景王府里对他不利。

　　“现在是还没怎么我，将来就要了。”

　　秦莞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好在赵渊不会让气氛安静，径自再道：“小莞，你知道雯姨找王妃去谈什么事情了吗？”

　　秦莞摇头，“我娘说有事和王妃说，但没告诉我，不过不问都知道，肯定是关于你的。”

　　想到真心实意庇护他多年的崔雯，赵渊颜色动容的感慨道：“我辜负你娘的信任和期待了。”

　　崔雯是总想把秦莞嫁给他的，可惜秦老夫人不同意，裕侯府也不同意。赵渊知道他们都是好心，舍不得秦莞一辈子被他拖累，他心里清明，所以才违心拒绝了崔雯的好意，可惜最后让秦莞进了那人的后宫。

　　赵渊忆及此，就定睛望过去，少女一派不谙世事的神情，对他总是信任和依赖着，忍不住就道：“小莞，你这样子，还是跟了我最好。”

　　秦莞耳根一热，回眸望了眼屋外，“好端端的，渊哥哥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你不喜欢听吗？”

　　秦莞想摇头，又不想摇头，傻傻的站在那。

　　“你昨晚上没睡好，是不是回家了不习惯？”

　　秦莞急声否认道：“我在家怎么会不习惯，渊哥哥，你不要老问这些问题，再如此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赵渊神色认真，“小莞，我是担心你迟钝，感受不到，所以说给你听。”

　　秦莞声若蚊呐：“我昨夜里，是有些失眠。”

　　赵渊听得清楚，开怀的笑起来，他就知道小莞藏不住心思，再别扭还是讲出来了，这都不用问，失眠必然是因为他，喜上眉梢的应道：“想我失眠就对了，怪不得大早上就随你母亲来王府。”

　　秦莞觉得他太欺负人了，总让她感到脸红心慌和羞涩，偏偏又觉得这些话听在耳中很是特别，是她初次听人这样讲的，不免又带了几分自喜。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啊小莞。”他催她上前。

　　秦莞挪了半步，瞪着他要求道：“你好好说话。”

　　赵渊浅笑，“我说的都是好话，你喜欢听的。”见她张口要否认，抢先再道：“不要口是心非，你不会说谎。”

　　她又不情不愿的挪了半步，靠在床尾的雕花上，微微倚着时不时看他两眼。

　　赵渊逮了她视线好几回，格外大度的道：“想看就看，你看你自己的未婚夫，有什么不可的？没人会说你。”顿了顿，忽而问：“你家那个陆表哥，生的能看吗？”

　　这话问的，不是好看吗，是能看吗？这怎么接话，秦莞就是对那个陆绍珩觉得奇怪，但也是不喜欢说人短的，闻言答道：“都听我媛表姐说了，他倒是没说什么，似乎有些谦虚。”

　　“那是没有真学本事，否则怎会谦虚？”

　　秦莞被他这话堵得凝噎，讪讪道：“你都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评人呀？渊哥哥，你以前不这样子的。”

　　赵渊就跟着她的话重复了声：“是啊，我以前不这样子的。”

　　秦莞看过去，见他表情落寞，还带着几分沮丧，忍不住软声又唤了声“渊哥哥”。

　　赵渊说道：“如今谁提起我都知道是久病不起，但母妃病逝前，我不是这样子的。”

　　赵渊这般羸弱的身子并非从出生就这样的，他曾也活泼健朗，可惜罗宁郡主过世后，他毫无病因的大病了一场。

　　这件事，秦莞曾听母亲说过，当时渊哥哥生病，原只是小病，他的外祖母大长公主不放心，便将他接去了公主府，召太医医治，谁知许久不见有效，后来还是太后将他接进宫里，召了其他太医会诊，这才发现是先前那名徐太医刻意在他药中做了手脚。

　　这件事事发，当初太后有意选给景王做继妃的徐氏女便被撤换掉了，觉得徐家是有意谋害，后来重新选妃，才定了如今的邓氏。

　　这段过去秦莞知道得并不清楚，只听说是那时候给渊哥哥调理身体的太医为了将要做景王妃的侄女故意害得渊哥哥，以致于他至今都好不了。

　　秦莞见他垂头丧气的，近前担忧道：“渊哥哥，你别担心了，肯定会好起来的。”

　　“没有担心，总是我自己防备不够，轻易信人。”赵渊说着冲她笑了笑，说教道：“你也轻易信人，别人找你折花你就去折花，就不能多想想吗？”

　　秦莞深觉无辜，“我想过了呀，就是有些巧嘛。”

　　赵渊口吻郑重：“小莞，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