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趣》半菱

15、第十五章

　　景王妃邓氏听说崔雯母女又登门，惊讶极了。虽说这些年二府关系近密，景王和德国公同为天子宠臣，在朝政上相辅相佐配合多年，彼此往来间早就免了繁文缛节，但即使不递帖，过府前先派人知会声总是要的。

　　德公府的马车都到了王府外，料想着必然是由管事引进府里了，她连忙起身正了正衣饰，只是忍不住与身边人纳闷：“好端端的，秦夫人怎么又来探视世子了？这个月都第二回了。”

　　邓氏的贴身侍女巧玲就猜测：“王妃，会不会是莞姑娘昨儿回府后与秦夫人说了什么，所以秦夫人才特地过来？”

　　邓氏挥开其他婢子，同她皱眉反道：“我何时亏待过世子，莞姐儿住在王府时也都万事周全，她回到秦家能说些什么？”

　　邓嬷嬷上前，轻声提醒道：“王妃，会不会是大少爷的事情？”

　　提及邓明堂，邓氏这才露出几分异色，她神思敏捷，稍顿片刻后望向已有了主意的邓嬷嬷，对视间冲其微微颔首。

　　邓嬷嬷心领神会的退下了，邓氏这才领着侍女们出去相迎。

　　崔雯性格爽利，又惯和邓氏打交道的，看见她即问：“王妃，您让人来府里传信说世子又病了，这会子如何了？”

　　邓氏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毕竟是王府主母，顷刻间就恢复了常色，答道：“秦夫人放心，世子已用过药了，没什么大碍。”

　　崔雯这才松了口气，着急的神色缓和起来。

　　邓氏再道：“太医说,是有那么些人不适合接触猫类动物的，这其实怪我不仔细，世子觉着闷，我就去宫里给他讨了只猫儿打发时间，没想到反倒害他病了，好在是不严重，否则王爷回京我就真不好交代了。”

　　“王妃是好意，那日阿渊拜托你进宫求猫的时候我也在场，王妃不必自责。”

　　崔雯说着还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睨了眼身边的女儿，惭愧道：“定是我们家阿莞给闹的，否则以阿渊的脾性，是绝不可能开口麻烦王妃进宫要猫的。”

　　秦莞听见这话就不高兴，仰头急忙忙道：“娘，我都说了不是我要的，就是渊哥哥主动和王妃提起的，不是我给怂恿的。”

　　她委委屈屈的解释着，可见方才自己的话娘亲根本没放在心上，瞧她幸孜孜的跑来王府接猫，就成了是自己怂恿的赵渊。

　　邓氏闻言了然，目光亲和的看向秦莞，再伸手摸了摸她头，袒护道：“莞姐儿别急，没人怪你，世子这次的病只是意外，没事儿的。走，我们去清远居看看世子。”

　　秦莞任由邓氏牵着自己，心里可不乐意了，时不时的瞥向母亲。她不明白，凭什么赵渊在娘亲心里就是顶好的，自己就是那个乱出主意的人？

　　邓氏边走边道：“原还难办，那猫儿我是特地进宫给太后请安，由着太后出面才从淑妃手里讨来的，昨日见世子喜欢，想着他高兴也算值得，可没想到会害他身子不适，真是后悔不已。那只猫是断不能养在清远居里了，我今日就愁着该如何安置，想着交给别人的话传到淑妃耳中难免不好交代，莞姐儿既然来了，由你带回去最为合适。”

　　“她呀，在家里还知道让让府里姐妹，跑到阿渊这儿是丝毫不见客气的。”

　　崔雯想到这些年里赵渊对秦莞的有求必应，简直比她两个儿子还要护短，与有荣焉的揶揄起自己女儿：“阿莞是白占了个未婚妻的身份讨阿渊的好处，让她在王府照顾阿渊几日都还要偷懒。”

　　秦莞本来走在她们中间，闻言抽出被邓氏牵着的手跑到旁边去，气急败坏的嗔道：“娘啊，哪有你这样子说我的，都从家里数落到王府了。”

　　邓氏见状，跟着应付她们母女，面上虽挂了笑，心里却在奇怪崔雯为何会突然提到秦莞是赵渊未婚妻的身份，强调给自己听吗？赵渊昨儿夜里发疹起了点低烧，只让黄大夫给瞧了，自己是今早才找太医进府的，并没有派人去秦家报信说赵渊生病的事情，这秦家母女来的快了些吧？

　　景王贵为乾帝胞弟，太后幼子，太后平日在宫里就常常念叨赵渊这个孙儿，再加上赵渊生母罗宁郡主的娘家，大长公主府和将军府的人都盯着，时不时就派人进府，邓氏心知自己这个继王妃不好当，也晓得王府里有不少耳目都留意着清远居里，就怕出现什么风吹草动。

　　崔雯母女的突然到来让她担心，暗恼昨日帮衬自己兄弟的事草率了些，说到底还是因为锦书那事给闹得，否则根本不用操之过急。邓氏神态谨慎的陪在旁边，观察着崔雯的面色和表情，见她除了对赵渊的担心并未表露疑心才放松了些。

　　刚进院子，就有人上前请安相迎，邓氏询问：“世子可醒着？”

　　“回王妃，世子刚刚小憩醒来。”

　　邓氏颔首，又客气的引了崔雯和秦莞，“世子若是见了夫人您，必是高兴，还有莞姐儿。”

　　秦莞面色微窘，突然想到她昨日才离开，现在又上门，会不会让人有想法？想到刚刚听王妃说的，渊哥哥生病竟然是因为接触了猫，又觉得惊奇，暗道他的娇贵。

　　赵渊比上次崔雯来的时候脸色更苍白了，把她好一阵心疼，但在赵渊屋里倒没有再说秦莞怂恿他要猫的事情，只是叮嘱他好好静养。

　　赵渊淡笑着有礼道：“让雯姨担心了，其实只是起些小红疹，有那么点不舒服，用了药好许多了。怪我自个儿不争气，这么点疼痒就没受住，竟然还起热了，倒是把府里给吓坏了。”

　　他说完望向邓氏，感激道：“昨夜打搅王妃好眠了，锦书不在，闻墨顾此失彼，倒让院子里的人去惊动了您。”

　　邓氏心里当然不悦，这三更半夜的清远居来人说“世子不好了”，把她吓得立马赶过来，生怕丈夫不在府中他出点事回头难交代，结果惊慌失措的跑来，他就是起个红疹！

　　夜里时他迷糊着不清醒，折腾人大半宿，自然是没有道谢的。

　　邓氏身为王妃，清早派人去请太医，总不能自己回去补觉，这刚送走太医没多久，崔雯母女又来了，她是真的疲倦，却不能表露出来，还得面作心疼的回道：“世子这就是说见外话了，你有不适我自然要亲自来看看才能安心的，好在虚惊一场。”

　　赵渊语气真诚，“是啊，亏得虚惊一场，否则我这被猫惹出来一场病，真是叫人笑话了。”

　　邓氏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暗道这猫还不是你自己非讨来的？她觉着最近赵渊事儿忒多。

　　她正有着这念头呢，赵渊又开口了：“王妃，我想了想，您昨日说再添两个侍女来我屋里的事，我觉着挺好的。毕竟锦书和闻墨也都是你挑的，为人细心聪慧，照顾得很周到，这锦书既然随明堂回了邓家，您再给我添两个更伶俐的也是好的。”

　　邓氏闻言正要接话，崔雯就忍不住道：“锦书那丫头，怎么就去了邓家？”

　　其实她听秦莞身边人说过了，就是有意问的邓氏，“王妃，阿渊这个病情你是知道的，身边服侍的人得尽心尽力着，像锦书那样起着其他心思的丫头，最好是别用了。这聪慧不聪慧没什么要紧的，本分老实才最重要，否则改日有其他人来探视阿渊，阿渊这身边的人都被这般带了走，传出去像什么话？”

　　这些话，就有些过了，毕竟是景王府里的家事，邓氏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直接，偏偏忌惮德国公，又怕闲言碎语传到景王耳中，连忙应道：“秦夫人说的是，锦书那丫头平时看着老实，终究是我用错了人。”

　　她们说着话，邓嬷嬷突然从外面进来，站在门边处禀道：“王妃，马房的刘管事有事禀报。”

　　邓氏不耐道：“什么要紧事非要在这会子禀报，没见我在世子这儿吗？”

　　邓嬷嬷言简意赅，“是刚刚您派人出城给王爷送家书的人回来了，府里的马出了问题，还没出京城呢就不跑了，细查发现是马粮里混淆了些不干净的，如今没马出城了。”

　　“这些事不都二管家打理着吗？办事如此疏忽，你过去该罚的罚，该打发的就打发了，不用事事来向我回禀。”邓氏起身道，语气威严。

　　邓嬷嬷忙接话，“是，若不是关系到王妃给王爷的家书，奴婢也不会过来禀报，只是如此就是要耽误些。”她说着看向崔雯，庆幸道：“好在秦夫人车驾上的马匹没有被投喂，否则就连累夫人了。”

　　崔雯轻轻点头，并没有插话。

　　邓氏挥退了邓嬷嬷，转身与她笑道：“这些小事府里人都办不好，让夫人见笑了。”

　　“这么大个王府，总有疏忽的，你也不能事事过问到。”崔雯轻语，转身又对赵渊嘘寒问暖了番，这才随邓氏回鸣翠堂略坐。

　　秦莞无意外的被留了下来，她站在踏板前看看里外，最后眨眨眼问道：“渊哥哥，你是为了把猫送给我才装病的吗？”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赵渊这副虚弱的神情显得有些假，昨日还精神奕奕的呢！秦莞私心认为他是想找理由把猫送给自己，异常期待的望着他。

　　赵渊靠在那，有气无力的回道：“莞妹妹，我是真病了……”说着不等其接话，招手唤她过来，失意的看着她又问：“莞妹妹，你该不会是为了那只西蜀猫才过府的吧？难道不是担心我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