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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5 ...

  •   第十五章:赐婚

      夜幕深沉。
      马车之中的黑狗睡得正香,浑身上下发亮的黑毛不带一丝杂色,除了有些脏之外,不过因为是刚出生的奶狗,黑色的嘴巴上稍微带点肉粉色,让人看了就生怜爱。
      “快!快着些!咱们要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赶回去!”
      宋昀逸紧了紧眉头,外头这样的声音无疑对他来说是聒噪的,惹得他心中生烦。
      好不容易回到了东宫,宋昀逸发现自己的一身衣服不仅被狗抓得破烂不堪,还到处都是泥印子,当下就对小狗崽起了杀意。
      等到内侍重新把狗抱来给宋昀逸时,只见它四只黑爪子满处乱蹬,因着不足满月,眼睛都未睁开,只知道歪着脖子乱叫。
      “殿下,这……”内侍看见宋昀逸的衣服知道平日爱干净的太子被弄成这个样子,现在脾气肯定不好,谨慎的瞄了宋昀逸一眼,心里为这只小狗默哀。
      宋昀逸看着它,脑子时不时浮现颜徵在他面前各种古灵精怪的样子,一时之间竟软下了心来,“罢了,送去暖阁,好生养着。等过几日睁眼了就送去凤阳阁给昌平公主,就说是孤所送的生辰贺礼。”
      “是。”内侍抱着狗赶紧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生怕下一刻太子变卦了也会牵累到自己。不过这是他头一次太子殿下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发脾气,看着那只小奶狗心里一阵阵发酸,“哎呦,你可是好命喽,将来可就由我们伺候你了。”说着,内侍把狗往怀里一放,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它着了凉,一路往暖阁奔去。

      东宫之内,三足金炉中龙涎香缓缓吐出,屋内烟雾缭绕,直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宋昀逸已换好一身暗纹金龙锦缎的黄袍子,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上描龙绣凤的软帐子出神。
      “我爹说我前世欠了一笔阴债,今世有可能会早死……”
      “前世……”宋昀逸的眼睛眯了起来,“阴债……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前世吗?……”
      要是没有前世,那他亲眼看见槐树下的张倩倩又是真是假?
      要是有前世,阴债又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
      宋昀逸的思绪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何事?”
      “禀告殿下,宫中来人了,要殿下明早进宫面圣。”
      “父皇?”宋昀逸狐疑地转了转眼睛,随即答应道:“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你也去给我办几件事。”
      门外的声音恭敬而严肃,“殿下吩咐。”
      “孤要颜相国之女的生辰八字,还要她的日常起居记录,此外,明日把宫中的方道士请来。切记,这三件事都要秘密进行。”
      “——是。”
      宋昀逸重新闭上了双眼,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他的心已经被牵走了。

      次日的清晨,天色不过刚蒙蒙亮,几个家仆便由沈管家带着神神秘秘地进了颜铁山的书房。
      颜铁山的书房和丹房在颜府都是禁地,一般是不允许下人进入,而今几个家丁被匆匆叫到了书房,谁都是一肚子的疑惑。
      几个家丁进屋之后也不敢东张西望,不过有眼尖的人还是借着这档子瞟了一眼这间颜铁山从不曾让外人进入的房间。
      房间陈设简单,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有偏屋被一层薄纱遮了起来,显得异常神秘。
      “我问你们,你们可还记得当日施粥时,你们动手打的那个流民?”
      几个家仆面面相觑,一瞬间便觉得大祸临了头,没想到相爷如此记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竟算起旧账来了。
      家仆心虚而跪,连连叩首,“老爷息怒,小的们也只是受了那个阿福的蛊惑,所以才动手打那个流民的,老爷息怒啊。”
      不知道是谁把这个过错推在了已经死去的阿福身上,颜铁山冷哼一声,这些仆人倒是聪明。
      “我今日想知道的是那个流民当时所说过的话,当时站在那个流民身边的只有你们几个,只要你们想起来那日的情景,自然无事。若是想不起来,那就出去吃板子!无论是打死还是打残,你们的丧葬费和家人相国府都能承担!”
      常年在外征战的颜铁山底气一向足,这样稍微说话大点声,就吼得这些人浑身颤了起来。
      又机灵的人答道:“老爷,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小的已经不记得了。”
      “是吗?那你就第一个挨这个板子。”颜铁山坐在坐在椅子上怒视着下面。
      “不不不,小的记得了,小的记得了。”家仆连忙解释,“那日的情形是这样的,本是几队整齐的流民过来领粥和馒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们身后就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连站也站不起的老头子,我们哥儿几个可怜他,就给了他一碗粥。他喝了粥之后精神就缓了过来,可没想到却死拽着阿福不放,说什么阿福快死了,让他赶紧准备后事。阿福听完这话本来就生气,没想到他又胡言乱语的说道咱们府上有东西……阿福见他口没遮拦的,怕他疯癫起来编排府上,这才让我们几个动手打了他……”
      家仆抬头瞄了瞄颜铁山,见颜铁山以手撑着头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这让他更加心里害怕起来。
      “接着说,说下去。”
      “后来……老爷您就来了,制止了我们……”家丁以为后面的事情颜铁山都知道了,就没再往下说,可谁知下一瞬颜铁山忽然暴怒,猛地砸了一个杯子,吓得几个家丁全都没了魂儿。
      “说下去!”
      “是是是…….”家仆的声音有些发颤,“再后来……老爷您就来了,然后小姐也来了,少爷也来了……少爷和小姐两个人一人拿了一点吃的给那个人,那个人喝过粥吃过馒头后心里感激,说是可以给少爷和小姐算命,那人说少爷今后会历经情劫,说小姐的姻缘是皇后的命,将来嫁的是蛮国国君……”
      颜铁山把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他要的答案,全都听见了。
      一共四件事,家丁阿福死去,家中闹鬼,颜徽会历经情劫,颜徵会嫁给蛮国国君……
      这四件事已经实现了两件,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下去,那么颜徽和颜徵的事情也早晚会出现,再加上颜铁山所给颜徵卜的那一卦,每件事似乎都如此凑巧,像是宿命般的全都在不急不缓地往前推进着……
      “你们,全都下去,不准再将流民之事泄露半句,若是嚼了舌根,我保证你们会变成相国府的下一个阿福。”
      颜铁山的语气含着狠意,几个家仆连连称是,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大气不喘地就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干净,颜铁山这才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是用扶的,一步一步蹭到了偏房之处。
      缓缓的掀开薄纱,这才看出这间屋子是个供奉的祠堂,只不过此处只有一个香案,上面摆着的是当下最新鲜的时令蔬果和精致小点,还有一个玉色冰裂纹香炉,三柱清香点燃,青烟直指的是墙上的一幅颜色无双的美人图。
      女子怀中抱琴,青丝斜挽,面含柔情。一身简简单单的襦裙衬托出素雅,虽是站姿但掩饰不住娇柔。
      颜铁山面对画像负手而立,眼睛中已经含有泪光,“了琴,你都听见了……难道我们的女儿真的该遭此一劫吗?……若是真如那位仙人所说,徵儿嫁到了蛮国,你让我该怎么办?我肉体凡胎,修道多年不为长生,只求一个家人平安,却不曾想还是…….将来到了下面我有何颜面面对于你啊……”
      此番说完,颜铁山再也站立不住,扶着香案就拿着袖子擦起了眼泪,一时之间老泪纵横,呜呼哀哉。

      皇宫那头,宋昀逸一身绣龙衮服立于甘露殿门外,这么一站,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等到太阳都到了头顶,甘露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而从里面走出的却是那甚为精明的皇后。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福寿康宁。”
      宋昀逸朝皇后拜去,却被皇后一把扶住,“太子不必多礼了,陛下就在殿内等着,快些进去吧。不过近日来陛下精神不济,若是太子与陛下有要事相商,切勿耽搁太久。”
      “儿臣多谢母后提醒,必定谨遵。”
      皇后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便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宋昀逸不忘给她一个冷眼,也没再多说什么,便随着内侍进了殿。
      殿内有些阴沉,皇帝老儿低着头看着奏章看得入神,只听宋昀逸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万岁。”
      “逸儿啊……咳咳……”老皇帝掩着嘴咳嗽了两声,宋昀逸并没有在意,而是仍旧跪着没有搭言,“你最近亲自出宫暗查颜氏一家,查得如何了?”
      宋昀逸把身子往下压了压,“回禀父皇,恕儿臣愚钝,并未查出任何,还望父皇多给儿臣一点时间。”
      老皇帝那眼打了打宋昀逸,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扯谎似的,便说道:“既如此,你先起来回话吧。”
      “谢父皇。”
      宋昀逸知礼地站在一旁,任老皇帝说道:“逸儿,你能有亲自查颜家的行为很好,但有时候内心的感觉也很重要,否则这天下之大,还能由着你件件去摆平?朕问你,用你的感觉告诉朕,颜家可有反叛之心?”
      宋昀逸再次跪下,朝老皇帝拜去,“回禀父皇,据儿臣所知,颜家并无谋逆之心。”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老皇帝仰天大笑,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你明明知道父皇有杀颜氏一族之心却没有顺承父皇,这样很好、很好。”老皇帝端起茶杯砸吧了一口,说道:“逸儿,你可知那颜铁山左心口上有何物?”
      宋昀逸摇头,“儿臣不知。”
      “是个窟窿眼儿留下的疤痕,当年朕和颜铁山赤手空拳一同打天下,眼看着就要攻城了,却不想敌军攻来,带了无数的弓箭手,若不是颜铁山骁勇善战,并且在关键时刻替朕挡下了那一支箭,如今也没有这大周了。”
      宋昀逸跪在地上垂着头,听着老皇帝的话一阵阵发冷。
      “朕当然知道颜氏一族没有谋反之心,可是天下已定,他颜铁山‘匹夫无罪却怀璧其罪’,若他不死,你让朕如何能够安眠于这皇宫内院之中!”
      老皇帝的话句句打在宋昀逸的心头,让他寒意更甚,“所以逸儿,颜家不得不杀,朕要你答应父皇,将来等你继位,定不留颜家一个活口。”
      宋昀逸恭敬而拜,这次直接拿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这份从头顶而灌的凉意也直接灌到了宋昀逸的心里,“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好。逸儿,你要知道,再辉煌的人物千年之后不过会变成史书上的一个名字。而想要把名字留在史书之上,付出的却都是血的代价。”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遵从父皇教诲,不辜负父皇期望。只是对颜家斩草除根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儿臣有一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自己掂量,若是值得,就讲。”
      宋昀逸顿了顿,道:“据儿臣所知,颜铁山子嗣稀薄,膝下只有一双儿女,而独子颜徽并非亲生,而是为了后继有人从民间抱来的。独女颜徵乃是亲生,颜铁山对她倍加宠爱,视为掌上明珠。儿臣想请父皇赐婚,将颜相国之女颜徵赐给儿臣为太子妃,这样一来,明着可以昭告天下颜家深受皇家信任,可以将颜家权力光明正大的为我们所用,暗着可以以颜徵为人质,对颜铁山有个牵绊。”
      甘露殿内一时之间安静异常,只有老皇帝饮茶的声音,宋昀逸此番话说完后静待老皇帝的回应,隔了好久才听老皇帝徐徐而道:“此计也不失为一条妙计。不过那颜铁山之女朕有所耳闻好像能看见不干不净的东西,恐怕是个不祥之人,你可要想好了。”
      “父皇,儿臣觉得,妖魔鬼怪是否不详不在于人,而在于利用者,寻常百姓任谁也没有见过鬼怪,我们为何不趁此将这件蹊跷之事化为能够对我们有益的事情呢?”
      “哦?看来逸儿对此事很是胸有成竹?”
      宋昀逸抱拳一揖,“儿臣斗胆,只是觉得神鬼之说不过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些愚民政策罢了,此等小事,儿臣觉得不足挂齿。”
      “好!”老皇帝很满意的拍了桌子,觉得宋昀逸能有这些想法心里很是高兴,“朕就允你,等那颜铁山之女及笄之后朕亲自给你赐婚!”
      “谢父皇!”
      宋昀逸从甘露殿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头顶,抬头看了看温暖的天色,却还是抵不住心中阵阵的寒意。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个道理他懂得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每一次却仍旧能让他再次触目惊心,无可躲避。
      “殿下。”内侍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耳语道:“殿下,国师已经到了,在宫内候着您呢。”
      “——回宫。”宋昀逸拂袖而去,再次回到东宫之时,正殿已立有一满头白发道骨仙风的道长,见到宋昀逸赶忙行礼,被宋昀逸拦住就送到了位子上。
      “贫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方道长何必客气,孤从小由您教导,也算您半个徒儿了。这徒儿见了师父还没有行礼,又怎敢受师父的大礼?”
      方道士拂尘一挥,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殿下真是抬举贫道了,不知殿下此番唤贫道来所为何事?”
      宋昀逸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放在了方道士手上,“道长,孤知道道长德高望重,一心修道,最厌恶凡人的演算命格之术,但如今孤有一事相求,还望道长显个神通,帮孤这个忙。”
      方道士打开纸条,上面记载的是一女子名字和生辰八字,而那生辰却是一年一度的鬼节,凡是鬼节生人天生便带有阴气,当下便会意了宋昀逸所问之人为何人,“殿下所托,贫道不敢推辞。”说罢,便捻诀闭目算了起来。
      宋昀逸在一旁不敢打扰,只是焦急的等待着,等到方道士睁了眼,便急切问道:“道长,如何?这据字条上的人所说她前世欠了一笔阴债,今世有可能会早亡,可有这回事?”
      方道士摇了摇头,捻须而道:“不是一笔阴债。”
      宋昀逸呼出一口气。
      “而是很多笔。”
      “什么?!”宋昀逸愣住,“道长怎么会这样?可有化解之法?”
      “殿下,人们常说‘命运命运’,命与运紧密相连,您想让我化解的是命,贫道实在是无能为力,莫说贫道,就算是真正的神仙也无法抵抗天命。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下所惦念之人因着前世而牵扯到今生,任谁也帮不了她,或许多做些善事,兴许会感动上天的。贫道言尽于此,还望殿下恕罪,慈悲慈悲。”
      宋昀逸听到这话,心里凉了半截,坐在那里一阵阵的晃神,就连方道士离开也不知道。
      他与她相识不过数面,但心中想给她的却明明有那么多,可若是寿命都没了,又何来的给予?

  •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藏~~求评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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