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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无赖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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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果然比仙丹还灵验,温柔立马不再追究玉兔的事。
“陛下英明,阿柔要去迎接阿爹,还请陛下准予。”
宣帝半个身子往书桌一斜,半眯着眼:“朕准将军在平城多留十日,你老实在宫中候着如何?”
温柔掐指一算,这买卖划算:“成交。”
“宫里是无趣了些,等开春吧,带你去围猎。”
宣帝慢腾腾地选了本奏折,有气无力地瘫到椅子里。
看着宣帝桌上堆地半人高的折子,温柔很识趣道:“那没什么事,阿柔先告退了。”
“嗯。”
待温柔退到门口,宣帝又忽然叫住了她。
“陛下还有何吩咐?”
宣帝默了片刻,待温柔回屋,又摇摇头。
“那阿柔就不打扰陛下了。”
可温柔的前脚还未踏出门,宣帝又再一次叫住了她:“阿柔。”
“嗯。”温柔回过头,却见宣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得温柔心里发毛,那只脚落也不是,抬也不是。
温柔等了半响,宣帝还是不做声。
“陛下没吩咐,阿柔就先......”
温柔两只手指做了个走的姿势。
“谢茂瑄和肃王,你觉得哪个更好?”
宣帝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温柔一愣,干嘛问她这个问题,当然是:“都好啊!”
“你觉得谢茂瑄哪里好?”
温柔赖在门口,随口道:“文武双全,英俊潇洒,沉稳细心......”
不待温柔说完,沉着脸的宣帝又冷不丁问:“那你又觉得肃王哪里好?”
温柔顿住了。
宣帝眸色深沉:“肃王是怎样的人?”
温柔缓缓垂下了头,并没有回答。
“温柔,朕问你话,你知而不言,欺君之罪.....”宣帝慢条斯理的语气,却如洪水猛兽,咄咄逼人。
温柔吸了吸鼻子,这宫里的人,一个两个都奇了怪了。谢太妃是那样,连皇帝老儿也这样,明明她不想提肃王哥哥。
“肃王是陛下的亲哥哥,肃王是怎样的人?陛下自当比阿柔清楚。”温柔带着一股怒气。
宣帝放下手中的奏折,仰起头,看着头顶的壁画,沉沉地吐出了两个字:“骄傲。”
“骄傲?”温柔不解。
“在世的诸皇子中最年长,内有得宠母妃,外有手握重兵的世家外戚。三岁能吟诗,五岁能弯弓射雕,风度翩翩,肃王是世上最骄傲的人。”
宣帝缓缓起身,一步步行至温柔身旁。
宣帝说的,温柔都认同,正因为肃王哥哥最骄傲,所以,温柔才为他担心啊。
“陛下想说什么?”
宣帝轻轻拾起温柔额前的一丝乱发,缓道:“我想告诉你,他不会为了你而放弃皇位的。”
肃王的选择,温柔比宣帝更清楚,只是她很恼宣帝的这番话。肃王会不会为她放弃皇位,又关宣帝什么事?
“陛下既知肃王哥哥不会为我放弃,那陛下还囚着我在宫中作何?”温柔冷冷道。
宣帝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如流星划过后,又转变成满不在乎的笑意。
“我囚着你,不过是防着你爹帮肃王罢了。”
哼,这皇帝老儿倒是诚实,只是温柔很替她爹不值。
“只可惜陛下想错了。我爹对魏国忠心耿耿,他忠得是大魏,忠得是大魏的子民,而不是某一个皇帝,更不是某一个皇子王爷。”
温柔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身后传来宣帝阴沉的声音:“谢太妃处,你不准再去。”
温柔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宣帝皱了皱眉,这野马不好驯啊,看来只能从谢太妃处下手了。
这谢太妃也留不得啊。
自从知道阿爹快回来后,温柔的日子便快了很多。
每日窝在房间里,一个人玩猜点数都能玩上几个时辰,再隔日去温慈那蹭顿饭。
柳姨娘和温雅也来过一回,柳姨娘自是嘘寒问暖,热情洋溢,温雅那张小嘴已快翘上天。
温慈似乎不愿纵容亲妹子,饭间说了几句,饭后还让柳姨娘请女师傅教妹纸些道理。
因先帝丧期刚过不久,宫里的新年比民间还节俭,只叫了些皇亲贵族和权臣,简单吃了顿饭。
文太皇太后似乎病得厉害,宴毕,彭城太公主便领着温柔去了寿安宫。
老人家较半月前,又苍老了许多,枯瘦的手快要连茶杯都握不住了。
“彭城来了……”
文太皇太后声音虚弱,却阵地有声。
彭城太公主将目光从门口圆桌的香炉上移开。
“皇嫂,彭城来给皇嫂请安了。”
“来,来,来……彭城……”
文太皇太后抬起手招了招,彭城太公主轻轻握住那只颤抖的手,目露不忍。
“你的乖孙女可来了。”
温柔赶紧请安。
文太皇太后勉强撑起了身子:“好孩子,给哀家讲讲边疆的趣事吧。”
温柔只得挑了些有趣的讲,文太皇太后听得兴起,精神也好了些,又喝了半碗粥,一碗参汤。
“你这个孙女我喜欢得紧,彭城,把她许给文家,你可愿意?”百年人参煮的汤格外养神,文太皇太后说话的力道都足了些。
许给文家,文家,温柔再人生地不熟,也知道眼下文家同龄未婚男子就那么几个。以她的家世,断不可能嫁给庶出的,剩下嫡出同龄的,也就文玉驹一个人了。
嫁给文玉驹?温柔只要一想到文玉驹那张恶贯满盈的脸,就火冒三丈,若不是被祖母制止,她能当场跳起来反抗:“我温柔宁愿做道姑,也不要进文家。你们逼我,我就砍了文玉驹。”
好在祖母是疼她的。
“皇嫂,您也知晓,这孩子回来没多久,又因着些原因,在我身边也没几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将她早送出去的。”
文太皇太后心中也明白文玉驹不是个好性子,她将彭城当亲生女儿般疼爱,自也不愿为难她。
想起温柔被囚于宫中之事,又怒道:“彭城,你只管安心,我老太婆还没死,沈家和皇帝翻不了天。”
彭城太公主点点头,文氏一生追逐权力,怕是要至死方休了,这也是可恨又可怜。只可惜,她到底算错了。
以宣帝的城府来看,文玉金和二皇子未必是文家延续权势的希望。而这弱音若无的幽香,日日熏着,文氏定熬不到二皇子长大成人了。
又陪着文太皇太后说了些陈年往事,彭城太公主便带着温柔离开了。
温柔很想回家过年,彭城太公主却没有答允。宣帝是个多疑的,温柔留在宫里,宣帝安心,温家也平安。
“柔柔,宫里晚上还有烟花,可漂亮了。你大哥哥也给你寻了许多有趣的玩意,都送到你大姐姐那了。”
温柔扁扁嘴,不甚乐意,把软轿窗边吊着的根如意结都要扯断了。
彭城太公主也不管她,只临近宫门口,才问:“太皇太后是不是经常叫你去说话。”
“隔几日会去一次。”
“每次待多久?”
温柔回忆了下:“说话只说半个时辰,但等娘娘醒和睡却要一两个时辰。”
彭城太公主皱皱眉:“以后你只找了托词,能不去就不去。”
“为何?”
彭城太公主也不便与孙女说太明白,只道:“你听祖母的便是。”
温柔委屈巴巴:“祖母不是说太皇太后于祖母有养育之恩,要柔柔好好孝顺她老人家么?”
“现在不同了。”
温柔还想刨根究底,彭城太公主已下了轿子,留下一个满肚子疑问的温柔。
彭城太公主一回到府邸,也顾不上是除夕夜,只叫了温逸行进屋密谈。
彭城太公主开门即道:“你过几日去邻县的庄上挑五十名温家精兵来府里守着,再调两百名去城外庄上候着。”
被爱妾灌得晕头转向的温逸行,被母亲两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绝对比醒酒汤管用。
“母亲这是要作甚?”
两三百名精兵应该造不了反吧,温逸行稍稍安心了些。
“你照办即是。”彭城太公主没好气道。
这个儿子自小机灵聪慧,审时度势远胜其兄长,就偏偏流连声色,胭脂和美酒给熏得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了。
“母亲,我们无故调兵进京,怕是......”
老天爷,他可不想造反啊,管他谁做皇帝,他只想每天有美人美酒在旁。
彭城太公主强压着怒火:“西园的院子亭子都老化了,拆了重盖给孩子们夏日玩耍也好。”
“母亲意思是让士兵乔庄成工匠?”
彭城太公主不答他,只继续道:“城外庄子上的佃户,也换一批吧。”
“士兵乔庄成佃户?”
看起来母亲要干大事,可两三百精兵能干成啥大事?不对,大哥快要回京了。
温逸行胸口一震,难不成大哥真投奔了肃王?这次回来要带兵攻城,需要温家派精兵里应外合?如果肃王造反,肯定谢家也会相助!天哪!母亲和大哥这是拿温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去为肃王添砖加瓦啊!
“母亲,母亲,要不您和大哥再考虑考虑......”
彭城太公主揉着太阳穴,不语。
温逸行哭着脸苦求:“小慈进宫没多久,已多番受封,又有母亲的关系,无论是谁做天子,咱温家的荣华富贵都可保。”
后位尚且空置,文沈两家权势过大,宣帝多疑,皇后必不会出自文沈两家。谢家是肃王母族,即使有皇长子,皇后怕是也不会出自谢家。
只要小慈诞下皇子,以温家的关系,不说皇后,至少能出个皇贵妃。
何愁温家不盛?何必去趟肃王那滩浑水!母亲啊母亲,糊涂啊糊涂。
“若是若是......”温逸行强忍着悲痛之心,苦口婆心劝说,“母亲啊,万一万一万一,儿子说万一啊,万一肃王败了,我们温家上下几十口可就......”
大哥就父女两人,阿柔又毕竟是沈太后亲外甥女,到时候直接接去沈家养即可。
只可怜他这一房,琪儿还未娶妻,轲儿刚出仕,几个小的更是,还有小慈,温家出事,小慈铁定被赐死。
可他又不能去跟陛下举报亲娘和亲哥哥,一想到妻儿,温逸行泪两行。
彭城太公主看着不断抹眼泪的儿子,既气儿子蠢笨,又恼儿子软弱。
“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我让你调兵护家,关肃王劳什子事!”
温逸行眨眨眼:“母亲和大哥不是要跟肃王造反么?”
“住嘴!”
彭城太公主随手一砸,茶杯在温逸行脚下砸得哐当响,温逸行也不敢躲,只静静听着母亲教训。
“胡说八道!”
“酒色都把你熏蠢了!”
“我们温家世代忠良,你胡说些什么。”
“脑子都是浆糊!”
还好,只要不是造反,温逸行就阿弥陀佛了。
待母亲气消了些,温逸行才敢问:“那母亲让儿子调精兵是为何?”
彭城太公主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怕是要乱了。”
“肃王真能攻进城?”
彭城太公主瞪了儿子一眼:“亏得你为官多年,这都看不明白。”
“还请母亲赐教!”
彭城太公主反问儿子:“沈家支持宣帝是唯一养子缘故,那文家为何支持宣帝?”
温逸行不假思索道:“为立文贵妃所生皇次子为太子,文家可再出一位权倾朝野的太后。”
“可你瞧宣帝是位甘做傀儡的么?”
温逸行摇摇头,这位宣帝看起来柔弱不堪,实则颇有手段。
只听彭城太公主继续道:“宣帝必定利用文家之手除尽肃王,文家和肃王相争,必大伤元气,届时,再用沈家和朝廷力量除文家。”
温逸行接道:“届时,陛下羽翼丰满,也必定会削弱沈家,以防沈家成为下一个文家。”
“嗯,我就是怕乱及温家,调些精兵护着一家老小。”
可这其中不会再出变数吗?当然不是!
彭城太公主想起上回阿柔在宫中撞见的男女偷情之事,沈贵妃的猫救了阿柔,沈贵妃的猫就连夜被除尽。
沈贵妃背后有太后和沈家,敢动她的人不多,刚在宫中偷情的人更加不多。
宣帝嫔妃不多,谢家的,自几年前七皇子,现已追封为咸阳庄王过世后,就心如死灰,一心向佛了。虽宣帝和谢家瞒得紧,但她也隐约知晓谢家所出的皇长子乃是七皇子所生。
彭城太公主记得几年前,宫中就有秘闻,说是宣帝有龙阳癖好。
小慈也说宣帝每回临幸,都只找她看看书,说说话。二人从来都是和衣而眠,从未有男女之事。
如此谣传为真,那文贵妃的皇次子从何而来?
宣帝都已对皇嫂下手了,一旦寻着机会,定是要去掉文氏母子的。届时,文家狗急跳墙,就是一场大乱。
虽没谁敢动温家,但乱世,谁能平安。
男儿尚好,横竖一条命,可女子却不同了,名节清誉,哪个能丢。
常山长公主虽自小被圈养在深宫,做一名不苟言笑的金枝玉叶。不过,到底年少,还是喜爱热闹的,拖着温柔看了一晚上的烟花。
又整了酒菜,要和她亲爱的皇兄守岁。
温柔自是躲不过他们兄妹的这场浩劫。
宣帝时不时说几句:沈家大公子真乃朕的左膀右臂,如何如何年轻有为,如何如何才貌双全之类。
听得常山长公主面红心跳,只觉这冬日比夏日还热,自是把美酒当凉水,喝了好去燥热。
谁知越喝越热。
宣帝又继续说沈问公子对常山倒是上心,先前送玉兔,现在又送了好些新年礼来。
常山长公主又是嗯嗯嗯,宣帝胡扯之余,也不忘伺候好妹妹喝酒。
酒过三巡,常山长公主已晕晕又乎乎了,这皇帝也不知是真疼爱妹子,还是……
呼呼又灌了常山长公主三杯。
然后,常山长公主就睡死在酒桌,只等着退场了。
常山长公主倒下时,温柔嘴里正嚼着块鸡骨头,咦,此情此景,似乎似曾相识。
惊吓之余,温柔差点被鸡腿卡住。
“那个陛下大人,夜深了,我领公主表姐回宫睡了哈。”
宣帝迷之微笑:“温家表妹,守岁定要诚心些才好。”
温柔还想狡辩,却争不过神助攻的常山。
常山也不知道从哪旮旯的梦里反应过来,坐得直直的,手爪子往温柔脑袋上一搭:“守岁,一定要守到天亮。”
温柔还来不及推开她的爪子,常山就已经歪倒在温柔身上,呼呼大睡了。
和皇帝老儿大眼瞪小眼,守岁到天亮?天哪,那她宁愿被禁足一个月。
温柔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对着皇帝那张臭脸,那就是:醉死过去。
和常山一样醉死过去,不管谁醉死过去都行,当然,若能让皇帝醉死过去,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那个,陛下,阿柔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
一杯下肚,宣帝摸摸下巴上的胡茬,似笑非笑:“朕很老吗?”
温柔自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就:“祝陛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
又一杯下肚,宣帝饶有兴趣地看着温柔热情地倒酒:“小丫头,你这是想灌醉朕啊……”
这么快就被拆穿心思,温柔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赶紧连喝三杯,擦擦嘴。
“陛下误会了,阿柔就是灌醉自己也不敢灌醉陛下呢。”
“不错。”宣帝将凳子挪过去了些,紧挨着温柔,坏坏一笑,“为了奖励你的忠心,朕赐你御酒一杯。”
听着酒洒满杯子的声音,温柔不喝也得喝。
罢了罢了,灌不醉别人,灌醉自己也好。
温柔呼啦啦又是几杯,喝得正兴起时,忽听得宣帝仰天长叹:“这寒冬腊月的,若得一人暖被窝,夜晚就不长了。”
温柔懵懵懂懂,很善解人意道:“沈家表姐琴弹得好,我大姐姐诗词歌赋好,姐夫是喜欢音律还是喜欢诗词呢?”
宣帝转过身,一步步靠近温柔,温柔吓得想往后躲,却被宣帝捉住了藕臂。
宣帝微凉的手指摸了摸温柔热乎乎的肉脸蛋。
“朕见你是个体热的,想必暖被窝极好。”
“我,我,体寒……体寒……”
温柔再蠢,也能读懂宣帝眼中的欲望,那就是沙漠里大灰狼看到她时的模样,就是想吃了她。
温柔仿佛已看见了宣帝嘴角的哈巴子口水,她想挣脱开来,却又挣脱不得,常山那个家伙又踢不醒。
酒醉心不明之下,温柔心慌意乱:“狼狼兄,别,别吃吃我,我……我骨头硬……不不不好啃……”
宣帝慢悠悠:“朕牙好。”
温柔绞尽脑汁:“还还还会消化不良。”
宣帝笑得轻盈:“朕有太医院。”
“那,那……”灯火忽明忽暗之下,宣帝渐渐逼近,近得温柔都能感觉到他微微急促的呼气。
眼前似有一匹饿了一月的大灰狼,牙尖嘴利,可怕得很。
温柔揉揉眼,她不知道自己真醉了,只连连告饶,“狼兄,你别吃我,我再也不拔你的狼牙了,再也不欺负你的狼子狼孙了。”
那死狼爪还抓住了她的下巴,狼眼中的绿光在她全身游走,肯定在想哪里的肉最好吃。
经常出走沙漠的温柔再了解不过了,有的狼就喜欢挑肥拣瘦。
最后,那绿光停在她胸口。
完了完了。
温柔泪眼汪汪,是从未有过的楚楚可怜:“不要吃我的心肝儿。”
“你吃腿、吃胳膊……都比心肝好吃。”
温柔很积极地伸出手臂让对方咬。对方却拍了开来,一脸嫌弃:“这怎比得过那傲人的双珠峰有趣。”
“那可怎么办,怎么办,不要吃人家的心肝可好。”温柔求助无门,只得求到了周公那。
沉睡中的小丫头甚是娇媚,宣帝舔了舔蛇,心道难怪世上那么多男人愿做登徒子浪荡子,他也想啊。
不过,时候还未到。
再等些日子吧,等她长大些,等她爹回来先。
万般饥渴的宣帝在那粉嫩娇脸上,咬了两口解解馋,便差人将她们送回了屋,自己则在书房坐了一夜,苦练去火大法。
拜年是一件和温柔无关的事,收礼倒和她有关。
没过多久,温逸言就回了京。
温家老小除了温柔,都等在城门口,温柔只能眼巴巴地守在宫门口。
好在,做臣子的,总要先面君,所以温柔也算早早就见到了父亲。
“阿爹,柔柔好想你啊。”
温柔扑进阿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温逸言却只红着眼说了句:“女儿受苦了。”
温柔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逸言柔声安抚:“爹不好,连累女儿受苦。”
温柔哭得像只小花猫,一路紧拽着温逸言衣袖,送到朝堂之上。
十几年未归、战功赫赫的大将归来,自是加官进爵,好一番赏赐。连带着温柔,也收获金银珠宝无数。不过,朝臣羡慕之余,却有些不解。
“按理说,至少该给侄女儿封个郡主啊!”温逸行心道。
那一厢,温柔的二舅舅沈阳已为温柔请命了,毕竟温逸言加官进爵,对沈家作用不大。而温柔是要嫁给大侄子的,给温柔争荣誉,就是给去世的妹妹和未来的沈问之争的啊。
宣帝打了个“哈哈”,就是死活不给温柔册封。
温逸言只觉奇怪,却未多想,只进了御书房和宣帝密谈不到一刻钟,他就懂了,也怒了。
“陛下,小女年纪太小。”
“过两年再成婚也行的。”
“小女养在边疆野蛮之地,粗野多动,实在不适合当此重任。”
“将军不必担忧,在京城教两年即可。”
“阿柔已与沈家大舅子家的问之订过亲了。”
“是吗?朕咋不知?沈家大郎不是与常山么?定亲信物都给了。”宣帝耸耸妹,无比奸诈,“朕记得是只玉兔,常山刚好属兔。”
“这......”
二舅子不是来信说岳母让一定把柔柔嫁给沈家大郎么?怎么又和公主定亲。不过,他家柔柔是个野丫头,公主身份尊贵,又贤良淑德,选公主也没错啊。
可是,他家柔柔怎么办?听母亲说谢家大郎是不错的,易家大郎也不错,而且谢家和易家都有意结亲。
“家母中意谢家大郎,怕是不肯。”
宣帝镇定道:“爱卿刚还与朕说忠心耿耿,转眼就将女儿许给肃王岳家,这......”
言下之意是:朕非常怀疑爱卿的忠心啊!
温逸言当场摸了把冷汗,这小皇帝口才太好了,他一介武夫,不是对手啊,怎么办,怎么办?
“微臣家中事物均有母亲做主,待微臣回家禀告母亲再议。”
“嗯嗯,爱卿记得告知姑祖母,朕许的是后位,非妃位哈。”
温逸言内心一千把刀子,哼,谁稀罕你的后位,少坑我闺女,我闺女就是做尼姑,也不能做你的皇后。
温逸言怒气冲冲地冲回了家,将御书房宣帝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转给温家军师。
彭城太公主十几年没见过儿子了,都没心思续一番母子情深,就面临大敌。
“奸诈、阴险......”彭城太公主怒道。
温逸言也咬牙切齿道:“儿子也觉得。”
“把我家柔柔推到皇后位,不就是想借我温家的力量,对抗文家沈家,想让我家柔柔成为众人的肉中钉眼中刺。”
“好高一步棋。”温逸言又恨又服,可对方毕竟是皇帝,他竟一点办法也没有,“母亲,您说可怎么办?”
空气骤冷,母子二人愁容满面。
过了许久,彭城太公主似下了很大决心,道:“皇帝看中的横竖就是你手里的兵权,如果......”
温逸言顿然大悟,一拍大腿,激动道:“母亲说的对,我现在就去宫里辞官,交兵符。”
彭城太公主心有不忍:“只可怜大郎征战数十年,才赚来的功名......”
温逸言不以为然道:“母亲,功名都乃身外之物。如今,这兵权本就是烫手山芋,陛下和肃王,还有文家沈家,都对它虎视眈眈,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交了兵符反而好,儿子落得轻松,温家也远离是非。”
“儿啊,为娘知道你赤胆忠心,忠君报国,为娘怕你不舍。”彭城太公主一声哀叹。
温逸言摇摇头:“儿子就只柔柔一个孩子,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功名利禄。这孩子自幼丧母,跟在我身边,吃了不少苦,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去宫里受罪。”
“你想的明白就好。”
“儿子这就进宫交兵符。”
“你大侄女在宫中为妃,未免生嫌隙,此事不要与你兄弟说。”
“儿子晓得。”
一路风尘仆仆的温逸言,进了家门真就只喝了一口水,就又火急火燎地进了宫。看得温家众人云里雾里,温逸行两口子带着一大家子,守着一桌子接风洗尘的饭菜,眼睁睁地看着热菜凉了,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温逸行始终没忍住:“母亲,兄长下午才从宫中回来,又去了宫中,可是有什么事。”
彭城太公主神色镇定:“边疆战事吃紧,想必陛下想多知晓吧。”
“也没那么吃紧吧。”
话刚出口,就被温逸行瞪了,谢氏也不敢再说。温家其它小辈对这个大伯是陌生的,只是没什么话说。
而那厢,温逸言正在御书房与宣帝斗智斗勇,二人都饿着肚子,却谁都没心思想吃饭的事。
温逸言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反复强调一个意思:臣对陛下绝对忠心耿耿,青天可见,陛下若不信,兵符在此,请陛下笑纳。
而眉头紧锁的宣帝,就一直在委婉表达:朕不要兵符,这东西吓人的很,你拿走,朕只要你女儿做朕的皇后。
温逸言心道:好狡诈的小皇帝,也知道兵符是烫手山芋,到他那还未必守得住,倒不如让我守着,只要柔柔进了宫,兵符还不是他的。
宣帝自认为他也不是会为了温家的兵权卖身的人,自然也是看中了温柔的,不过,若娶个有家世的媳妇,他也不介意哈。
二人坚持不下,眼看着就变成一场持久之战。
听闻父亲又进宫的温柔,一直守在御书房门口,踮着脚尖往里探,竖着耳朵听,也没听到半点风声。
“曹公公,陛下干嘛一直找阿爹?”
曹公公隐约知道些,却不敢走漏一个字,只宽慰温柔:“小娘子,陛下与将军谈的大概是边疆战事,外头冷,小娘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可是她怎么睡得着嘛!
见温柔不肯走,曹公公只得令人多搬几个火炉子和袄子来。
温柔坐在阶梯上,等到天黑,等到深更半夜,等得都睡着了,御书房内的僵局才有些松动。
“将军还要在京城待上半月,可先回府与姑祖母再商议商议,离京之前再回复朕也不迟。”
“母亲与臣心意已决,还请陛下成全。”
“爱卿放心,朕不是昏君,若爱卿实在不同意,朕也绝对不会强人所难。”
有皇帝这句话,温逸言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了,对着皇帝就是一番感恩戴德。
温逸言一出门就看到女儿睡在大门口,那个心疼啊。可是如今宣帝怀疑他要造反,他自然也不敢提出将女儿带回家,只能强忍着伤心,唤醒女儿。
“爹,您终于出来了,陛下真是不体恤臣子,哪有大半夜还不让人回家的。”温柔嘀咕着。
温逸言赶紧让她打住:“不可背后言陛下,爹教你都忘了么?”
温柔嘟着嘴:“阿爹,您现在都回来了,怎么皇上还不准我出宫啊。”
温逸言拍拍女儿的手:“柔柔啊,你住在内宫,爹爹不能送你回去。你送送爹爹吧,咱爷俩好久没说说话了。”
温柔甩了褥子,拖着父亲的手臂,亲昵道:“爹,阮哥哥怎么没来呢。”
“他走了,谁上阵杀敌呢?”
曹公公贴心地送上新换的暖手炉,温逸言道了声:“有劳了。”
父女二人边走边聊。
“柔柔啊,你来平城之前,爹没想过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有许多事并未告知你。”
“爹,我也有好多事情想问爹。”
知女莫若父:“你是想问肃王么?”
犹豫了下,温柔轻轻点头:“肃王哥哥好吗?”
温逸言十分惆怅:“柔柔啊,能做的,该劝的,爹尽力了,你那位肃王哥哥已不是当年的肃王了,听爹一句,别再惦记他了。”
温柔鼻翼发酸,哽咽着声:“肃王哥哥真的要……”
黑长的树影下,温逸言点了点头:“人一旦贪欲过胜,就回不了头了。”
“爹,你帮帮他。”
“胡闹。”温逸言训斥女儿,“温家满门忠烈,你爹忠君爱国,岂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爹,我不是让你助他,是让你阻止他。”
温逸言摇摇头:“肃王执念太深。”
温柔默默抽泣,脑中尽是肃王衣袂飘飘的模样。
温逸言想起一事,急问:“女儿,我问你你常住宫中,可有让别人知晓你与肃王的感情?”
温柔一愣:“爹问这个做什?”
温逸言紧追:“你就老实告诉爹。”
“谢太妃找过我。”
如今的谢太妃身边怎么会没有皇帝的耳目,温逸言心道完了:“那陛下肯定也知晓了。”
难怪皇帝前些日子急着给肃王指了婚,还惦记上温柔,他这是怕温逸言父女投了肃王哪。
这误会可大了去。
温逸言急得两眼冒金星时,温柔还径直道:“是啊,陛下早就知道了,还问过我觉得肃王哥哥如何,也不准我和谢太妃娘娘来往。”
温逸言两眼一黑:“女儿啊,糊涂啊。”
“爹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唉,这事也不能怪柔柔,她才多大年纪,哪知道这其中凶险。罢了罢了,如今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年后赶紧为柔柔定门亲事。
既然沈家大郎被公主抢了去,谢家和肃王牵连着,易家虽没落,听说易冉之是个好儿郎,过两日找时间见见,如果可以就他了吧。
“没什么,是爹多心了。”温逸言赶紧岔开话题,“你不是想知道你祖母和外祖母之间的过节么?”
这可是困扰她几个月的未解之谜,温柔顿时兴起。
“当年,你外祖父……”
从御书房到宫门得走两刻钟,刚好够温逸言把温沈两家的恩怨讲完。
温柔回到屋里,躺在床上,还在惊叹这两位老太太的刚烈。
原来,温柔的外祖父沈青是当年的状元郎,自古公主爱状元郎。那时候的彭城长公主也没逃脱这千古定律,只一眼便看中了,自是与皇嫂说了心事。
当时的文皇后虽希望最疼爱的小姑子嫁入文家,但也尊重了小姑子的个人意愿,与高祖皇帝商量着指婚。
可谁知道,天上竟飞来横祸,到嘴的鸭子竟然就真的飞了。
时为李家庶女的沈太夫人,也看上了状元郎,怎奈出身实在太低微,怎争得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
然而,年轻时候的沈太夫人就是个狠角色,非常豁得出去。摸准了状元郎的必经之路,精心设计了一场恶霸抢劫的戏曲。
状元郎自是来了场英雄救美,沈太夫人再搬出精心准备的诗词歌赋,哄得状元郎心花怒放,直道:“伯牙与子期,知音啊,知音啊。”
沈太夫人再没事撩撩衣角,露露胸口,在一个花好月圆夜,就把沈青给睡了,还不止睡了一两次。
两月后,沈大老爷就成形了。
这在当时,也算是颇为出格的事情。不过,沈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只一口咬定科举前,就已与沈太夫人成了亲,为免读书分心,才让沈太夫人住在娘家。
那沈太夫人的娘家还有几个待嫁姑娘,自是不想被一个庶女坏了家族名声,便十分配合沈青。
高祖皇帝是个明君,不会逼人休妻娶他妹妹。彭城太公主也是心高气傲的很,自不会与人平分夫君,于是乎,这桩亲事便作罢。
然而,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没多久,皇家就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沈太夫人的娘家因此事受牵连,家中父兄尽被贬官,彭城太公主也是恨了沈太夫人一辈子,在各个场合,没少为难沈太夫人。
嫁到温家后没多久,又中年丧夫,而沈家夫妇二人却是白头偕老,彭城太公主心中岂能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