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其所系统》我欲挖抗

9、山中樵夫（八）

　　“子归，你说我该怎么做？”

　　既选择相信，都倾倒了往事，那开口再径直相询也就自然不过。言深至此，彼此间距离迅速拉近，也唤上了更为亲密的称呼。

　　程知想要的摸清时局状况、世道如何，经由文蓁详尽的回忆，这就铺开在眼前。因着未来视角，尤其接下来十年间的风云变幻，更是去粗存精，显出重心关节。

　　当今之世少主当朝，正是主少国疑、大臣不附的局面。又有外戚弄权，为潘氏。有高门势力林立，尤以董、穆、陈、文为首，称作四大世家。

　　董氏清贵，名望最盛，朝中子弟众多，门生故吏遍布。穆氏同陈氏，声势或有不及，实力却非同一般，在地方根基深厚。尤其穆氏，拥兵自固，麾下精兵强将，士卒悍勇，军队战斗力远胜寻常。而文氏虽常居宣城，镇守一隅，然固局燕地，也是一方大势力。

　　在接下来的乱流中，还另有其他中小势力先后登场，只是不过制霸一时便逝如云烟。而董氏、陈氏、文氏也一一倒下，铺就穆氏的最终胜利。

　　这般想来，初时竟是歪打正着。她求生之举，本是玄之又玄，要阻穆枫一阻、引他惊疑，却不想正中红心，叫他对号入座尤为精准。既有夺天下之心，那可不是寻常贵人，是自认真龙，自比气运之子了。

　　呵——

　　真有自信。

　　穆枫确是有自信的本钱，背倚穆氏，有兵有粮有地盘，本人又是一副枭雄之姿，待到天下大乱就当真能潜渊而起、龙翔九天。上一世，他便是费心联络各方，促成讨逆联盟，夺取盟主之位，借诛灭潘氏之威，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自此进入白热化的征伐。

　　这会儿相遇，对照上一回，应是陷入穆氏内斗，既有失手，也是顺势，投向文氏谋取燕地之初。

　　那他此时的自信就未必能十成十应验了。

　　据文蓁讲述，穆枫杀穆柏、灭董氏前后尤其狠辣，其中一点便是穆柏有同董氏联手向穆枫发难，是他远走文氏的起因。那他既然能中招，即便之后有应机权变把目标转向外间，也难以盖过他尚缺火候眼下实力未逮的状况。再结合他后续一连串搅局造势，天下大乱分明是被人为推进，或许接下来十年不是时势造霸主，而是野心家造时势。

　　那现在到了乱流无可遏止的时候吗？要是没有乱世，又何来乱世霸主呢？

　　要试探有没有逼近重塑时局的临界点，现下掌握的这些还远不足够。要复盘全局，这些年的军政、民生必不可少，文蓁先是眼见燕地安生，后是目睹中原大战，但受限视角，诸多要务她这就无法提供，也就暂不明朗。不过既是身处燕地，有尚全盛时期的文氏在，自可以想办法补全。

　　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摆在前头的问题。

　　“文蓁，你有先机在手，可想文氏为主？”

　　“啊？”

　　正等着回音的文蓁闻言一愣，眉头拧起，挣扎着动了动，而后坦然摇头，“文氏平庸，撑不起江山。”

　　“待众相争逐之时，文公当真无意天下？”

　　“父亲心性优柔，或许起意，犹疑权衡之下也会很快放弃。大哥难托大业，便是无人栽害也才具平平，何况于虎狼环伺间去争世上最难坐的位子，能守成保全已是大善。”

　　“郎君难托大业，那你呢？”

　　“我？”

　　“你心性坚韧，且不因愠怒左右。”

　　不想听到这么一句评价，文蓁呆了呆，随即有些恍惚，“我曾经怨过大哥，为何不能能干些。怨过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不然也不会叫那贼子有可趁之机。

　　前些天我一直在想该要如何。我想过怎么自父亲那着手使大哥有长进，他一向不亲近我，我要对着他做些什么约摸不会顶用。我也想过倘若我是男儿身，就你所谓的有先机在手，我搏一搏也要抢过文氏的担子。

　　可是没有如果，我是女子，父亲再喜爱我、看重我，想用我来给文氏找退路，也只能用作联姻。”

　　话音愈低，“那些年里，我坐困囚笼，无力无能，何尝甘心。将身家性命系于他人之手从来也是错误，即便不是遇到穆枫，即便是良善君子，也不该。这如何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