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其所系统》我欲挖抗

8、山中樵夫（七）

　　心念一动，握住犹自颤抖的手。上前几步，搭上僵硬挺直的背脊。往下抚过，一下又一下，缓慢且坚定。

　　半晌，在这样安抚的节奏下，文蓁逐渐平复，脱离出前世的梦魇。

　　回过神来，惊觉此刻情态，竟是倚着旁人臂膀依偎相拥。瞪大了眼，感受到身前怀抱的热度，身子复又一僵，耳尖噌地涨红。急急一推，下意识一甩手，“…你、你？！”

　　只是，四目相对，意识回笼，见对方眸光清亮，周身一派清朗，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好意并无风月纠缠。一时面上变幻、神色讪讪。

　　“抱歉——”

　　“无妨。方才见你失态，…是我逾矩。”

　　程知捂着脸，心说这大小姐手上可真没什么力道。瞧她这会儿脸上红红白白的，只觉好笑。

　　“不过我乃玄门弟子，且是女子，小姐也无需挂碍。”

　　“什、什么？”

　　文蓁期期艾艾，道歉的话还没说罢，一下呆住。

　　先前没仔细看，现下视线过处，约摸是才梳洗过，鬓角还残留着水汽，这人瞧着尤为俊秀。前个儿一幕闪过，目光游移，嗯…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程知注意到那在她胸前停留一瞬的目光，嘴角抽了抽。我的本职是个樵夫，紧实些怎么了。

　　揭过这段，“家师既是算出异数为女子，自是派出同为女子的我来到你身边便宜行事。”

　　继续提起正题，“文小姐，你之际遇天道有感，经历这般奇事，你许是忧虑、许是彷徨，但无需如此。家师有言：存在既合理。时光回溯也好，前世今生也罢，你终归是活在当下。这个时空，现在的你，才是真实。过去的归过去，未来的属未来，如今命盘重启，因果重来，你已是新生。”

　　文蓁听着眼前人不疾不徐地叙述，一颗心揪紧着高高提起这下也慢慢随之安定。

　　“新生吗？那穆枫呢？他不是天定之主？你不是在告诉我不可违逆他？”

　　“非也。命盘重启，是所有人重来。而你带有记忆，你才是天定之主。”

　　“我？”

　　“正是。你就是天选者。”

　　程知斩钉截铁，毫无犹疑，而后又带着几许循循善诱，“那么，新的天定之主，你愿意告诉你的追随者，你携带的记忆吗？”

　　都到这个份上，文蓁只当她的秘密再不是秘密。陷入面前坚定而诚挚的平静，她没有多少挣扎便选择了相信。在她不知道会不会被背负的沉重压垮之际，有这样一个人出现，或许真就是天道有感，真就是来帮助自己的。

　　这就理了理记忆，开始讲述她的曾经。

　　……

　　从午后到黄昏，听完女子的一生，程知心中怅然。酸酸涨涨的，有些难过。

　　这个女子是令人心疼的。也同本尊一般无辜，一个是草芥蝼蚁，被随意抹去，一个是怀璧其罪，被盯上算计。看着像典型套路的人生线，实则立体鲜活，才不是什么纸面上三言两语的带过。

　　这个女子是理智善良的。初初醒来，乍一面对仇人，不曾不顾一切，还能极尽克制，还能斟酌时势，置治乱兴亡于满门私仇之前。历经磨难，没有被深渊吞噬。遭遇背叛，也没有丧失信任。

　　这个女子又是坚韧有骨气的。重来一次，在这样的世道，对上这样的敌人，一介弱女子身处乱流之下，孤身一人承受这般沉重的过往，只做出唯一的抗争到底的选择。未有犹疑所谓的识时务、抱大腿，没有要去刷好感度、求取敌人庇护。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程知一向认为，有的人纵然识时务，也令人厌恶，而有的人纵是迂腐，也让人敬佩。

　　她想，她约摸知道该做什么了。她不想现在就规划她的死亡。她觉着，但凡生前做过有意义的事情，死亡就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