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寐令》甜小嗨

18、救人

　　一道白光劈头盖脸地甩来，硕人下意识地闭紧了眼，再睁开时，她置身于一方长形的青铜古池中，周身尽是重重叠叠咆哮着的怒红色的烈焰，舔噬着她的肌肤，烫人的热气拂在她的脸颊上，眼眶被炙烤得干涩，她却仍是止不住地呜咽低嚎着。
　　痛，太痛了！意识却又偏偏无比地清醒，硕人清楚地感受到肌肤是如何被火舌撕裂的，鲜红的血肉在火里寸寸破碎，又寸寸被烤熟，直至焦黑成一块块枯炭。雪白的骨头露出一截，便被烤焦一节，她抽泣着蹲下身环住头，却并不能减少半分的痛楚。
　　她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铜池底下躺着的一层焦灰，时间久了，倒也漠然了，她不再大哭，也不再哀嚎，主动地躺到了火焰的底端，神识也终于开始涣散了。
　　硕人觉得自己变轻了，轻得像一捧聚散无定的风，在一人之高的火焰里飘来飘去，穿梭无定，最终幽幽栖落在了一柄三尺来长的剑身上。
　　通体乌金，布满血咒，并不是她的辞镜，她浑浑噩噩地去摸身后，没有剑鞘，没有剑柄，什么也没有。
　　空中有隐隐的歌声传来，“予美亡此，谁与独处？予美亡此，谁与独息？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声色莽苍，断断续续，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尽是心痛。
　　谁，谁在唱歌？
　　我是要死在这里了么？可是，现在的我是谁，是卫硕人，还是？
　　好熟悉的声音，当最后的神识也化作一缕青烟，荡然无存时，硕人终于闭上了眼，嘴里呢喃着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懂的破碎字眼。
　　“离.......少.......少离......少离......”
　　模模糊糊中，有一个冰凉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摩挲了一阵，便欲收回那种刻骨铭心的冰凉，“不.......不要！”
　　口干舌燥的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凭着感觉捉住了她所渴望的，那股迟疑而又诧异的冰凉，“不，不要，走！”她低声祈求，面前的人嗤笑了一声，终是依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没有离开。
　　“多......多谢。”
　　“少主！”
　　“小师弟！”
　　华佩，风厘和浅情三个人几乎是同时逃脱了瑶台镜的幻境，前脚接后脚地看到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玄衣少年半坐在地上，双脚微微抬起，弯成了一个舒适的弧度，面色苍白的硕人枕在他的双膝上沉沉昏睡，面目时而平和静谧，时而痛苦狰狞，脸上冷汗涔涔，少年的右手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左袖则被她眼角的泪沾得微湿。
　　“都看到了？那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你们的小师弟快把我的腿枕断了！”他不耐烦地对着呆若木鸡的三人发着牢骚，还作势要抽出腿，巴不得把硕人的脑袋扔到地上。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华佩和风厘这才回过神来，一左一右地扑过去，把硕人从玄衣少年的身上解救出来，一个动作轻柔地托着她的肩膀，另一个则有点惊慌不定，上手就准备毛躁地去掐她的人中。
　　“动作轻点成不？你这是想掐醒小师弟，还是掐死他啊！你真成，算了，一边待着去！我来吧！”风厘嫌弃的一把拱开华佩，在硕人的人中处掀了几下。
　　浅情慌张地走到玄衣少年身边，迟疑地小声叫道：“少主......”
　　“想说什么就说吧。”
　　“方才......”
　　“哦，刚才我回到这大殿之上时，本以为我会是走出幻境的第一人，没想到，那丫头已经昏倒在了佛前的青石砖上，我觉得诧异，就上去探查情况。”他顿了顿，道：“然后就被她握住了手，还没来得及挣扎，你们就出来了。嗯，就那样。”
　　浅情觉得中间的时间衔接有些不大对劲，沈策冷心冷性，任何人和事都绝不会成为他的羁绊，若真是如他所说，那么他在幻境中消耗的时间就比她短不了多少，这太匪夷所思了。可若是他说了谎，那他就和卫硕人那丫头待了有一段足够长的时间，他又为何要对她有所隐瞒。
　　沉吟了一会儿，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主，你在那幻境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沈策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不过只是一些快要忘记的往事罢了。”
　　浅情不好再多问，眉尖微蹙，只听得一旁的华佩轻快地大叫大嚷：“小师弟，你可算醒了，担心死我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风厘回去可怎么向师父交代呀！师父一准要说我忙着臭美，都没顾得上照看师弟，又要说我这个二师兄当得不称职了！”
　　硕人求助地望向风厘，风厘秒懂，默默地帮她堵住了耳朵，她这才弱弱地开口：“二师兄，少说几句吧！你吵得我头疼。”
　　风厘瞪着他，得意洋洋地道：“听到没！所以我才让你闭嘴的哪！也不知道你少说两句，难道真的就会憋死了么。”
　　华佩瘪了瘪嘴，哀怨地望向同气连枝的硕人和风厘，识相地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硕人道：“二师兄，我想喝水，有水么？”
　　华佩连连点头，抿着嘴唇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小的水囊，扭开来后递给她，默默地微笑着看着她，硕人灌了几口，没了，又把水囊扔还给华佩。
　　风厘掏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白帕子，硕人接过擦了擦嘴角，这才问道：“出来了几个人了？”
　　华佩伸出右手，五根手指伸得直直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皱眉问道：“只有五个么？那个白衣少年还没出来么？”
　　他又指指一旁白的发亮的风厘，实在憋不住了，低声叨咕道：“出来了啊，咋？连你小师兄也不认得了啊？还啥白衣少年？别把你小师兄哄得七荤八素的。”
　　“死开！”风厘赏了他一记强劲的肘击，认真地回答：“没有，我也正奇怪，那白衣少年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灵力修为明显不弱，到现在都没有出来，着实有些古怪。”
　　硕人想了想，站起身道：“二师兄，小师兄，我想去幻境里看看，试一下能不能把他带出来。”
　　“别呀！”华佩急得直跳脚：“那镜子里本来就危险得很，一个不小心就出不来了，你还进去作甚啊！找死啊！”
　　风厘幽幽道：“未尝不可。幻境里真正难以闯过的是我们各自的心魔，硕人既是第一个出来的，就说明连她自己的心魔她都能克服，那么别人的心魔就更是不在话下了。更何况，你没听到镜公子是怎么说的吗？一旦被困，就再也没有再世为人之可能了。”
　　“可是，硕人如果也出不来怎么办？”
　　“应该不会。”
　　“应该应该！你知道什么是应该吗？应该就是还是有出不来的可能的！你别拿硕人的生命开玩笑！”华佩咆哮道。
　　风厘制止住了华佩：“你冷静一点。倘若硕人出不来，那我这个小师兄就进去陪他，二师兄，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华佩一愕，硕人感动地说：“你们都别吵了，就姑且信我一回，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浅情欲待上前阻止，却被沈策低声喝止住，她焦急地道：“少主！倘若真的让她带回了晏子都，我们的计划就被全盘打乱了！这可是一个除掉晏子都的绝佳机会！”
　　沈策不在意地笑：“浅情，就算让她进去，也未必救得了晏子都，两个人一起死在幻境里，岂不甚好？既重创了寰施山庄，又打击了逍遥宗，两全其美，妙哉妙哉。”
　　“可是......城主那里......”
　　“没有什么可是。我倒想看看这个卫硕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师父那边，一切后果由我一力承担，与你半点干系也没有。”
　　“少主......”
　　沈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浅情立马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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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作者满血复活归来，谢谢小天使对蠢作者的容忍，飞吻，么么哒
大家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