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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魑魅魍魉 ...

  •   扫尾工作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晚风微醺,残阳如血,七个凶犯的尸体整齐的摆成了一排。
      棺材铺老板喜气洋洋的从街边走来,兴高采烈的给一地尸体量身长,量完了发现这里面还有两个个子大的,铺子里一时没有现货,还要约木匠明早去山上砍树。
      木匠翻白眼:“拿席子一卷扔后山算了,没几天野狼就能给处理干净,费那个事干什么……”
      时野城就是早些年穷成狗的时候,也没经历过被凶徒一路打进内城的可怕事件:其实早些年,附近山里活跃的土匪,时野家前代老爷子带着府里那些有编制的武士兼任的,现如今,城里如今还有很多健在的老人家,当年就跟随老城主当过土匪。
      不过时野老爷子那会儿单纯就是为了求财,过往商队肯给点过路费的话,他连人都不敢杀,和真正的亡命之徒比,光是气势就差得远了。
      所以就七人队这一闹,除了确切的伤亡,城西还有好几个老人家被吓出了心梗。
      时野城安稳惯了,民众自尊心奇高,猛的闹出了这样的事,个顶个的愤愤不平。
      为表愤恨,乡民们七嘴八舌的搬着建筑材料时,还在锲而不舍的想辙如何报复回去。
      城里会法术的只有城主府的药师寺大人,但乡间传言大家还是知道不少的,说来想去,决定把这几个人埋在城门口地下,让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都从他们身上踩来走去,棺材铺的老板抢上前来,提醒说:“是当主下令要把这些人关起来埋好的! ”
      “哈?”
      停了半晌,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说:“下午那会儿我离得近,当主似乎是说,这些人的灵魂会活生生的被困在尸骸里……”
      一阵阴风刮过,站在尸体前面火热围观的群众们齐刷刷的退后了一步。
      “这……不就是地缚灵吗?”
      一开始被砸了场子的老板娘打了个寒颤:“不准埋到城门口!谁要踩在地缚灵头上做生意啊,半夜他们鬼叫怎么办?”
      老管家傍晚时分来查看进度,顺便给义务劳动的大家发了点水果,一听这话,瞬间觉得有理。
      “之前那个武士不就是这样?都死绝了还能回来报复当主,何况这些还是些没死透的……”
      老人家其实还有一层顾虑:下午事态紧急,那两个侍卫行动太过匆忙,犬夜叉公子指不定……还真就是在井里沉着呢!
      小姓奴良氏有没有同归于尽不知道,但他做下了这等事情,被抓回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冤死的公子,嫉恨而死的小姓,再加上之前那个作祟的武士,府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超标了,要是再在把怨恨着当主的七人众埋在城里……
      你知道这些鬼会不会聚众闹事揭竿起义哦?
      老人家盯着那几口准备好的棺木,严肃的沉下了脸色。
      等奴良滑瓢走到城主府前那条街的岔道口,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一群又一群的热心民众正热火朝天讨论家乡的丧葬习俗。
      再进一步说,集思广益如何永无后患的镇小鬼。
      抬来的几具棺材横放在拴马桩旁边,木板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在四角都沾了莫名其妙的符纸,滑瓢走到近前的时候,几个小伙子正热火朝天的举着榔头,按照北斗七星的轨迹在棺材板上钉钉子。
      一根差不多一尺长。
      土田管家双手背在身后,庄严肃穆的看着他们工作,老头脚下不远处还有一堆的铁链,看样子等会儿下葬前,还要把棺材再捆一遍才安心。
      “这是干什么呢?”
      “干什么?”
      土田头都没回,当场冷笑一声:“当主判他们不死不活埋够一百五十七年,那就得保证他们怎么也跑不出来,不受刑都是我们大度了,怎么能给他们作祟的机会!”
      ——这才哪跟哪啊,看他晚上回去就把后院的井填了!
      想到冤做了水鬼的两位公子,土田也不禁有些感慨:“殿下是不是命硬……”
      等等。
      老头清了清嗓子,重说:“殿下是不是因缘不好啊,宠个武士是地方间谍,寻了个心爱的公子,临过门前却沉了塘,枕边睡了许多年的小姓,到头来也不知是不是个心狠手辣的——”
      说到这里,土田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奴良氏在时野家留了这么多年,当主看样子是把人放心里了,我倒宁愿是他打赢了……”
      奴良滑瓢:“……?”
      “便是因为嫉妒心强害死了人又如何,当主对他和对那公子明显不同,老头子也知道,犬夜叉公子背后是下野,真要说在意,当主还是在意那个小姓多些……”
      奴良滑瓢:“……!”
      “就算做了恶事,殿下指不定也舍不得杀他,生上一半月的气说不定就好了,虽然犬夜叉白死了,但当主心里舒服,就怕他俩同归于尽,一个都没给公主剩下。”
      奴良滑瓢:“……”
      想到这里,他也发觉心态不对,更加痛恨奴良氏做出这等事来,搞得大家都不好下台,不禁就想呵斥一句“忘恩负义”。
      老头一回头,看到罪魁祸首站在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先是被惊了一大跳,接着脑子里自动补全了一堆刑侦过程。
      恰逢最后一丝日光落下山头,土田就这么看着这小姓的脸,生生从那双黑眼睛里看出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妖冶感,莫名其妙让人觉得瘆得慌。
      “你……”
      滑头鬼后知后觉的指自己,眯起眼睛歪头笑:“我怎么了?”
      土田让他笑的一股凉气直冲后脑,总觉得这人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对,脑洞顺着往下开,仿佛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已经不是活人而是怨鬼,吓得自己一个激灵,瞬间山崩地裂的咳嗽了起来。
      滑瓢顺手将老人家扛在肩膀上,拿着烟枪的手轻轻磕了磕,沿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石板路漫漫踱回了城主府。
      “玉姬啊……”
      这段路不长,但城主府构造曲折,也够他走好一阵子的,托了老人家一番话的福,奴良滑瓢终于有余裕,静下心来回忆一下中午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了。
      桔梗村离时野城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在有大事发生的情况下,骑马走山路肯定是来不及的,玉姬一辨认出纸上是血,神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
      奴良滑瓢果然也十分懂她,根本没等屋里剩下的半妖和巫女做出什么反应,屈膝一颠就把玉姬抱了起来。
      等窗外枝头一晃,两个人已经飞过半空,落在了后山的小道上。
      在大山深处的密林子里,只要枝叶不落,白天黑夜没什么区别,玉姬当时真的只是下意识转头看了看他罢了,所以同样被滑头鬼的当机立断震了一震。
      但一瞬间的怔愣过后,再自他胸前仰头看去,白玉却意外的发现:这副抿着嘴唇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和平时大相径庭,却和她记忆里浪荡的样子丝毫不见违和。
      那时玉姬的大部分精力还放在了猜测城内出了什么事情上,只有在几个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时,她似是而非的想起:似乎在某个清晨,滑头鬼笑着说【你要妖怪的血,我便去帮你取来】时,她也曾产生过……奴良滑瓢是个温柔多情的俊朗男人的错觉。
      这种缱绻异样的心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就算有些感触,赶上大敌当前,一堆似是而非的设想瞬间就将滑头鬼的音容挤杀的一干二净。
      于是玉姬原本因为映出了男人面貌而有些怔愣的眸子,再次风起云涌般的变成了深蓝色。
      当时滑瓢虽然只是一心赶路、好像没空没关注她表情的样子,但心头鼓动的感觉,却剧烈的像是马上要炸开一样。
      ——多难得啊。
      这个女人居然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要不是那束目光消逝的太快,滑瓢简直不能保证自己想要发抖的手臂还能不能好好抱着她。
      不过这才是玉姬啊……
      他猜这公主还是从小受宠太过,习惯了万事只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这倒不是说她专横霸道,而是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分的固执己见,半点容不得别人打扰。
      想看他便看他,想思索政事便干脆转了心思,从来不委屈自己什么,也从来不消磨时间对自己的心情多做探索。
      奴良滑瓢是滑头鬼,天生的大妖怪,说不得将来就能统领百鬼,但他管天管地,能管别人脑子里怎么想吗?
      人说心生情愫就莫要错过,但这公主全然没有这份意识,动心不过一瞬间,转头就能给你忘了,忘了也从不着急,半点不担心追悔莫及故人不再。
      她的节奏从来就没变过,自在的仿佛她就这么慢慢腾腾的生活着,闲暇时灵光一闪,断断续续的意识到点什么——仿佛就算她要花上十年八年才能察觉出一份心意,也有的是人愿意耐心等她一样。
      可怕的是你简直可以预见,等来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甜美完满的结局。
      奴良滑瓢对人类的城市没多少归属感,成语说爱屋及乌,喜欢那栋房子,连屋檐上的乌鸦都珍惜的不得了,滑瓢却全然不这样想:他爱着那栋房子里的人,便巴不得那人干脆住进他心里不要出来,房子、乌巢、或是喳喳叫的乌鸦,都走开了才是最好。
      但他脑子里千般万般的想法,到最后都抵不过一句她高兴。
      所以人类的爱情是多么奇怪的心情啊。
      英俊的妖怪冲开树影跳上大路,怀里的公主不知在想些什么,环着他的脖子安静的呆着。
      滑瓢和玉姬的关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亲近,仔细说来,滑瓢虽然是一见钟情,但因为钟情的过程太过于坦荡,表现便轻浮好像他就只是见色起意,锲而不舍只求一睡罢了。
      玉姬是因为杀不了他,才任由他留在府内晃悠。
      奴良滑瓢寻思着,一开始在那公主的眼里,他大概就是个不吃到嘴不死心的色鬼形象,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坚持不懈的扮演着妥协者的角色,哪怕妖怪本性是该将她掠走,带进妖怪的世界,他依旧选了个插科打诨一般的身份,将自己留在了人类的世界。
      ——所以说她这个性格果然是被惯出来的。
      因为就算她真的隔了两年,才第二次对他露出这种眼神,滑瓢的心脏依旧因此感到雀跃,并且已经没出息到乐此不疲的开始猜测第三次大概会在几年后。
      这种心情对他来说,顺理成章的就像十年八年也不过尔尔,他所期盼的无数种未来中,从来没有设想过会有对她失去耐心的那一天。
      第二封挟着信件的式神找到他们时,路途已经走过了一半。
      玉姬的自我意识存在感极强,大部分时间都赤裸裸的辐射着周围的所有人,不自觉的就会变成交流中的主导者,就算你拥抱着她,感觉也只像是藤蔓爬上了岩石,从没有这样安稳的感觉。
      ——安稳像是他真的能把她拢在手心里,全心全意的拥有着她的全部。
      信件落在手上的时候玉姬的表情还算淡定,等把几行字读完,眼睛里的蓝色瞬间凝成了山雨欲来的压抑,滑瓢正陷在一种异样的感觉的,低头看玉姬的发顶,就像看到一株娇柔的花枝扎根在他心上,哪知道就在低头准备蹭蹭她的发顶时,满满当当的两只手臂间陡然就是一空。
      本该被他拢在怀里的公主,无声无息的变成了一片缥缈的水雾。
      能拥有什么的,果然还是错觉呢……
      他还没来得及辨别自己的心情是不是怅然若失,仅剩的一丝冰凉水雾已经从他指尖滑落。
      早就是成年男性样貌的滑头鬼停在山谷出口的大石上,两只手还愣愣的停在半空中,因失去了想要捧起来的重量,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突兀,他下意识抻了抻胳膊,双臂间轻飘飘的陌生。
      从山口吹来一阵大风,掀起来滑头鬼缀这金线的袖口,同样带动了高空中缓缓漂着的浮云。
      周围再也看不到玉姬的影子,但青天白日之下,天空中悠闲的白云突然翻滚着凝聚起来,滑瓢看着一道白线打着悬停在了天空中,像是推动着海浪一样挟着云团奔涌而去。
      天上的云飘动的总是很慢,但它们跨越的距离,却远比我们看到的要远。
      奴良滑瓢抱着他的公主跑了那么久的路,但那团云彩却似乎在转瞬之间就到达了城池上方。
      至此,仍未辨认出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惜的妖怪,哼笑一声干脆坐了下来,眼睛无意识的看着远方的村落。
      所以说……
      滑瓢眯起了眼睛,最终将右手贴上自己的胸口。
      所以说,人类的爱情……到底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啊……
      看似回忆了很多,其实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土田一口气没喘上来,翻着白眼就晕了过去。
      滑头鬼像是察觉到肩膀上的物体将要落地,虽然仍未回头,但还是十分敷衍的抬起手臂撑了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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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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