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别山海

18、花灯会

　　那天，军师离开练武场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抛下了一句：“其实能将同齐国联姻的弊端完全转变为利端的方法也不是没有，非常时期，侯爷不妨行非常手段。”

　　武侯：“……”

　　谢贞鬼魂一般从武侯的背后出现：“军师的意思不就是让您□□姬佳嘛，表现的那么正气凛然做什么！说的再伟大都没用，他是让你去勾引女人啊，侯爷，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您能忍吗？”

　　武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向军师求娶秦英被拒绝了吗？求亲不成就想干掉老丈人，你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谢贞振振有词：“怎么可能是第一人？相信我吧侯爷，想这么干的肯定不止我一个。龚叔应当初就想拿把斧头摸黑砍了他老丈人的。”

　　武侯淡淡地说：“哦？那他去了吗？”

　　谢贞的语气弱了弱：“当然没有，那只是他的气话。最后，他还不是抱着老丈人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娶不到龚嫂子就活不下去了云云。龚老见他可怜，再加上龚嫂子愿意，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武侯恩了一声：“龚叔应不仅在大街上跪求龚老了，事后更是孤身一人上山，猎了一头吊睛白虎送到他夫人家里，才让龚老点头的。”

　　谢贞情不自禁地说：“若是为了秦英，我也愿意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武侯讶然。

　　“侯爷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谢贞很受伤，“你好像在看傻瓜一样看着我哎。”

　　“想不到你这么的……”武侯认真地寻思了一下，“天真！”

　　“谁没有年轻过呢。”谢贞捧着心口抒情，“为了爱情生死相许相信谁都会经历一回吧。哎，侯爷，你将来有了心爱的姑娘，你会为了她拼上性命吗？”

　　武侯沉默了一下：“我决定为你和秦英主持婚事。”

　　谢贞很高兴：“侯爷你被我感动了吗？也是，我都被自己的深情感动到了。”

　　“不，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少女心的含义。”

　　谢贞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是少女心？侯爷从哪里听到的？为什么您明白了少女心的含义要为我和秦英主持婚事呢？”

　　武侯没有理会他，因为九公主来了。

　　九公主犹豫地站在那里，没有过来，她不安地心想，自己让未来的婶娘不高兴了，婶娘会因为她不愿意嫁给叔叔吗？那样的话，叔叔会不会难过呢？

　　武侯大步走过去，弯腰抱起她，放到了自己肩头。

　　他脸上的笑容成功地驱散了九公主心底的阴霾，九公主抱住他的头，稳住了自己：“叔叔？”

　　武侯脚步不停地向练武场外走去：“阿远，坐在叔叔的肩头，替叔叔看着我看不到的远方吧。”

　　九公主用力点头：“恩！”

　　她并不左顾右盼，而是专注地凝视着武侯，问：“叔叔，今天你过得开心吗？”

　　武侯愣了愣：“不知道。”真是怀念啊，他的母亲以前也问过这样的话，她之后似乎也只有阿远会关心他会不会开心了。

　　“为什么会不知道呢？”九公主认真地说，“像我，今天宝丽姐姐为我跳了一支舞，我就很开心啊。”宝丽就是番国的舞姬，留在楚国后，她的任务就是陪着九公主吃吃喝喝睡睡，曾经能做飞天舞的窈窕美人迅速增重了几斤，现在的主要烦恼就是怎么减下去，全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是□□武侯，为番国谋福利了。

　　武侯说：“阿远，你是小孩子，开心很容易，可是大人想要开心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因为大人要考虑很多事情，很多事压在心头，就很难开心起来了。”

　　九公主皱起眉头：“娶新婶娘能让叔叔开心起来吗？”

　　武侯微笑：“或许吧。”

　　“那叔叔赶紧娶一位新婶娘吧。叔叔喜欢姬公主吗？”

　　“为什么这么问？阿远很喜欢姬公主？”

　　“叔叔喜欢的，阿远都会喜欢。”

　　武侯笑道：“那阿远一定很喜欢自己。因为叔叔非常喜欢阿远呢。”

　　九公主矜持地点点头，接受了武侯的喜爱：“恩，阿远听了叔叔的话很高兴，所以决定将买回来的两盏花灯送一盏给叔叔。你一盏我一盏啊。”

　　武侯故作惊喜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小公主的赏赐。不过只有一盏吗？形单影只的不好看吧？”

　　九公主不舍地说：“唔，那都送给叔叔吧。两盏怎么样？两盏花灯叔叔满意吗？”

　　富可敌国的侯爷大笑：“自然满意，满意之至。叔叔会把它们放到国库里珍藏起来的。”

　　谢贞：“……侯爷，军师会把两盏花灯挂到你耳朵上的。一边一个，花枝招展，一定分外好看。”

　　九公主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武侯冷淡地瞥了一眼谢贞：“王智，去找两盏花灯，挂到谢贞的耳朵上。要是他闪躲，就挂到秦英的耳朵上。”

　　王智笑道：“得令。”

　　谢贞如丧考妣：“侯爷，属下只是想提醒侯爷，免得侯爷被军师教训，侯爷不用这么狠吧？”

　　“如果你好心地提醒本侯的时候没有笑得跟狗尾巴花似的，本侯或许还会相信你的话。”

　　谢贞是个倔强的少年，毅然道：“……狗尾巴花也是花。”

　　九公主发觉他们是往宫外去的，不由得问：“叔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今晚上元街道有花灯会，你买花灯不就是想去看吗？”

　　乍然被道破心思，九公主有些害羞：“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不明显，下次阿远想做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叔叔会满足阿远的心愿？”

　　武侯简短地回答：“会。”

　　“所有的？”

　　“所有的。”

　　王智摇摇头：“侯爷，你这样会把殿下宠坏的。”

　　武侯说：“宠坏阿远正是我现在的目标之一。”

　　王智对此无话可说。

　　花市人海如潮，灯光如昼。

　　武侯抱着九公主穿行在人群中，九公主四处张望，时不时欣喜地拉住武侯，示意他去看一盏盏精巧的花灯。每次武侯都很给面子地点头附和。

　　不知为何，跟随在后的王智和谢贞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是温馨。也许是灯光太温暖，也许是武侯脸上的表情太过纵容，两个人紧绷的神经也随之轻松起来。

　　“叔叔，我要那个！”

　　“买！”

　　“唔，那个我也想要！”

　　武侯二话不说：“买！”

　　王智心想，侯爷难道不考虑九公主幼小的灵魂会不会被金钱的力量腐蚀吗？王都里店铺陈列的商品但凡是九公主看上的，无不可以收入她的囊中。价值千金或者几个铜板对于武侯都是连眼睛都不用眨的数额，连他看着就有些心动。

　　“叔叔，那个！”

　　“那个不行！”

　　九公主愣了一下，目含泪花：“叔叔？”

　　武侯当即心软了，无可奈何地说：“放烟火有危险，我怕你炸到手。这样吧，叔叔帮你放。”

　　河边。

　　万千莲花灯顺水而下，摇曳的烛光映得水面朦胧的红。

　　谢绝了王智的代劳，武侯亲自点燃了烟花筒，在跐溜的火星中，他快速抱起九公主窜到一旁。

　　看到烟花升到空中绽放，九公主安静了下来，她沉寂的瞳孔燃烧着万束绚丽的线条，明明是喧闹的场景，却给人以寂寞的感觉。

　　“阿远，为什么喜欢烟花呢？”

　　“因为它是盛开在天上的花，一生不落地面，不沾尘埃，是最洁净的花。叔叔，你不是想让我培养出那朵花给你看吗？十年太久了，我想先请你看烟花。”

　　那一刻，武侯油然生出了一种恐惧，因为就像这烟花一样，美丽的事物往往都不长久。琉璃易碎彩云散，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脆弱。九公主太美丽了，武侯很害怕她撑不过十年，过早地夭折。

　　“阿远有心了。天上的无根之花固然美丽，可是只盛开一刹那，阿远应该喜欢更为长远的东西。”

　　九公主轻声道：“不用了，一刹那就已经足够了。”

　　武侯拍了拍她的脑瓜：“一刹那怎么够！阿远若是想看，叔叔就把王都里所有的烟花都买下来，为你连放三天三夜，直到你看腻了为止。”

　　九公主抬起短短的胳膊，用小小的手抱住头，眯起眼睛笑，像只偷腥的小狐狸。

　　上元街上花灯斐然，其中口碑最好的是琉璃坊出品的琉璃花灯，每一盏的造型都独一无二，精妙绝伦，更重要的是，点燃花灯之后，外周会出现潋滟变幻的光影，卖价最高的一盏呈现的光影是一百零八匹名马，每一匹马的形态都不相同，随着光线变化，投射在白布上的骏马奔腾不休，尘烟滚滚，神勇无比，其神态之灵动，速度之迅捷，技艺之精巧，世所罕见。那盏灯最终以十万两黄金的高价售走，相当于一座小城池一年的税收总额，一时间琉璃坊成了传奇。

　　琉璃坊年年必出精品，今年也不例外，还没有到坊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便挡住了去路。

　　武侯说：“王智！开路！”

　　特权阶级无耻地运用侍卫前行挤出了一条道路到达了最前方。

　　琉璃坊果然没有让围观群众失望。今年出品的镇坊之灯尤胜往年，堪称巧夺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