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凤九成》九疑郎君

3、出逃望谟

　　第三章出逃
　　北朝皇宫外的夜景很是靓丽，第一次来北朝国时候九梧还披着大红嫁衣，白天里是不能出来的，得坐在马车里匆忙赶路，只有夜晚了住在驿站，她才可以爬上屋顶，坐着数异乡的星星。一边吃着母亲准备的零嘴，如今再次看见这些星星，她既没有披着大红嫁衣，身下也不是青色的咯人的砖瓦，更没爹娘给准备的零嘴，而是一片软软的草地，一堆篝火和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美人。

　　波光粼粼的水面折碎了星光，点点铺就成的深墨色水面上偶尔跃出一两条小鱼，九梧惊讶于元贵妃的武功，待稍稍喘了口气，直接开门见山道。

　　“往日我问你为何成了元贵妃，你不肯回答，却在王宫中处处帮我，现如今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你还打算瞒着我？”

　　一个整日在北水苑里跳舞弹琴的贵妃，却能轻轻松松将她带出重重守卫的王宫，固然这其中有着她药倒了一部分大部分守卫的作用，可是提着她飞檐走壁，挽剑退敌，九梧不得不怀疑她，即便已经认定她就是失踪许久的小五。

　　像是看穿了她心思似得，元贵妃也在喘气，但是频率要比她小得多，毕竟是多年的练家子，她慢慢的从腰间掏了块东西递给九梧。

　　九梧慢慢的接过来看了，只觉得很眼熟，听得她细细的嗓音

　　“我知道你怀疑我，实际我也没有别的奢求，我只想回家乡看一眼，梧桐。”

　　她抱着膝盖，抬头望着九梧，一双大眼睛像是被泉水洗涤过，分外的闪亮。

　　九梧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终于想起这是北朝国暗卫的腰牌，但是令她更惊讶的是那一声梧桐。

　　这个称呼已经一年没有人喊过了，如今听见她这样喊，九梧觉得陌生又熟悉，心头也是热乎乎的。

　　她更加的逼近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当年你们姐弟失踪，老村长带着多少人找了三天三夜？”

　　小五那双大眼睛里立马蓄满了泪水，她倔强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声音却越来越颤抖。

　　“是我对不起王婶婶，李伯伯，九哥哥……是我们对他们不起！”

　　九梧手中的金牌被汗水濡湿，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她声音也有些颤抖“别说这些了，我知道，这一年来你还是那个小五，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贵妃慢慢把头埋在抱拢的膝盖之间，渐渐传出了啜泣声。

　　九梧看见她的双肩都在颤抖，声音极度压抑，无端勾起她竭力压制的怒火

　　“你身上的这个腰牌，还有这一身的功夫，究竟是哪里来的？”

　　见她仍旧是哭，九梧愤怒得将那块腰牌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小五终于被吓住了，还是小声的啜泣着，却也开了口，间断的冒出些零星片语，九梧认真的听着，渐渐的归纳出事件的大概，大约是元贵妃幼时同弟弟被人贩子掳走，后来辗转进了皇宫，她弟弟从小就身体虚弱，没什么大的用处，可是小五根骨极好，脸盘子也十分出色，被送去训成了杀手。武艺这东西确实是靠天赋的，长大后的小五不仅仅容貌倾城，连武艺也是数一数二的。拥有一身本事后她也不是没想过逃离杀手这个身份，但是他们用她来弟弟威胁她……这个把柄一直用到了这个冬天，直到她弟弟病逝。

　　小时候的往事历历在目，九梧语气生硬的问

　　“你弟弟呢？怎么没的？”

　　元贵妃肩头猛然颤抖了一阵，接着她将头更深的埋入了膝盖，过了一会，啜泣声的声音断断续续，

　　九梧没再逼问她，眼眶热烘烘的，泪水模糊了眼睛，天空的星辰都变得斑驳，她想小五终究不愿意认她，是怕惹出事端。

　　她记得她弟弟，跟她同年不同月份的，是已经他死去的娘亲在棺材中生下的，九梧的母亲刚好菜药路过，叫了人来挖开棺材救人。那孩子长大很不容易，老人们说他能活下来是上天怜悯，不能在奢求上天给他一副好身体。

　　元贵妃啜泣声歇了一会，

　　随后九梧整理了一下自己，捧了泥土将篝火掩灭，拍了拍元贵妃的肩膀，声音仍旧沙哑，却带着一股子释然

　　“好了，小五，起来吧，我们回望谟去，若能活着，我们就来接小福，将他的尸体也一并带回去。望谟人，终究是要叶落归根的。”

　　元贵妃终于把头抬起来，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得，确是一脸决绝。

　　“嗯，我们回去，回望谟去。”

　　两人翻身上马，广袤的树林被风作弄得沙沙作响，却叫她们热乎乎的脸庞渐渐的冷却下来，驰骋的马儿在月白色的路上踏起阵阵飞尘，她们一路上都不去想回到望谟后，如何面对那些东灵国的敌人，也不去想将要面对多少族人的尸体，这一刻只有归心似箭，至于后果，能有什么后果？一个是异国的挂名王后，一个是被拘束得没有自由的杀手，她们并没有什么可以失去，除了家族。

　　马不停蹄的赶到望谟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两人皆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同她们一样看不出模样的，是昔日里那些鳞次栉比的村落，秋日里村落里飘出的袅袅的青烟，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腐烂和鲜血的味道。

　　两人当下只觉得心间翻滚着一阵阵的绝望和仇恨的浪潮。一只杜鹃鸟飞过来落在山头上，两人在尸体堆里翻出了一具具不熟悉或者熟悉的身体，翻到最后身上都是血，黑色的和鲜红的，身旁的小五终于伏在尸体上哭起来。

　　九梧没有哭，但是自小佩戴的玉佩被她攒在手里，渐渐的割破皮肉，小五呐呐的问

　　“是不是，是不是……”

　　杜鹃鸟悲啼了一声，算是给她的回答——留在望谟的，都是尸体，活物，大概已经被捆绑回了东灵国作为奴隶，即便是万分的不想承认，然而这就是事实。

　　满山的杜鹃花开得破败，在如火如荼的夕阳下，九梧恍惚中看见了东灵国的城墙，和城墙下被打得遍体鳞伤，带着铁链的族人，泪水终于滚滚而来。

　　九梧同小五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之中，一时不查竟然被人盯上了，小五反应够快，那些人正欲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就反应了过来，一个鲤鱼跃躲开了，但是九梧没这么幸运，爬树偷桃她没做得少，但是武功她却是一点也不会，这时候又太过于沉溺，等听到小五的动静后，才惊醒过来，但是脖子上已经架着冰凉凉的东西。

　　这回真的是来送死的，九梧想，原本以为自己还能发挥点作用，但是这实际上只是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金戈铁马没有锋利的长矛和坚固的盾，她就跟兔子差不多，能造成什么威胁？一旁的小五还在同七八个身穿东灵国服饰的战士在打斗，另外的七八个则在旁边抱着手看热闹，九梧被他们押上来也在一旁观战，原本这些人脸上都透露着看好戏的念头的，但是随着小五渐渐将几个人打趴下，他们脸上的神色的也难看了下来，接着就有几个人跑了上去，最后只留下一个人看着九梧，一个人在躺在石头上默默的喝水观战。

　　九梧想，若不是小五同自己日夜兼程的赶了几十天的路，也不会如此脓包的同这几个人纠缠这么半天，然而现在的事情是她得赶紧脱身，不能再成为小五的累赘。

　　但是这个想法只在一瞬间后就夭折了，身后东灵国的士兵已经将她的脖子勒出了一道血痕，大喊道“姑娘，再不住手，我可要不留情了！”

　　说完，九梧的脖子再次被勒了一道，血珠慢慢的溢出来。

　　小五无可奈何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任由他们将她捆起来。

　　几十个人将她们俩捆成一团，先前喝水的那个慢慢走过来，近来一看，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家伙。他慢慢走近她们，半蹲下来，声音十分清凉

　　“你们的服饰皆不是望谟一族，你们到底是谁？何故到这里？”

　　小五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答话，他突然伸手捏住九梧的下巴，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铮亮的匕首，在九梧的脸上来回比划，眼睛却是十分的危险。

　　他盯着小五，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们到底是谁？”

　　小五咬紧下唇倔强的摇摇头，九梧眨巴眨巴眼睛，弯成一条月牙，笑道

　　“官爷莫要生气，我们是北朝国的人，曾经听说望谟的杜鹃很是与众不同，于是前来望能饱眼福，”用肩拱了一下身后的人，示意他道“呐，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官爷不要计较。”

　　九梧看见他沉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忽然又扇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大概是在脑海里思考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这个当空九梧已经瞥见他腰间半露的金牌，是个将军。好歹也是当年差点成为东灵国的皇后的人，九梧庆幸自己没将东灵国有关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那位将军最终放过了九梧的下巴，朝着两边的人递了一个眼色，那些侍卫就走过来将人带走了。

　　走了许多里路，到了傍晚方至她们的营帐。小五望着东灵国的旗帜，嘴唇越发的紫，手也情不自禁的握成拳头，连眼神也是猩红的。

　　九梧赶紧走在她前面，替她挡住了，并特意用放慢脚步，示意她冷静一下。

　　即便要报仇，也得等待时机！

　　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一双算赚一个，九梧想，即便是死在这里，死前能赚个便宜，放弃了实在太不合符人的本性了。

　　那些人最后将他们关进了牢房里。

　　刚刚被丢进去的时候九梧留了个心眼，装成很无辜的模样，试图同那些人解释自己的身份，但是那些人根本没有耐心，将她们一股脑丢进了牢房里。

　　临走时也没有人给她们解开绳索，但看守的人不算多。

　　九梧装模作样的喊了一会，待到看守将饭送进来，她示意了将背后的手伸缩了几下，那些绳索就松开了，这是她小时候九和子教她的，原本也只是闹着玩的，但是现在这手艺却救了她一命。她用头发上的银簪偷偷试了一下饭菜；没毒，于是端起来朝小五走过去。将一碗白米饭递给她。

　　小五并没有接过去，只是抬起头来，一张秀气的脸发丝凌乱，越发显得脸色的苍白，嘴角还有未干涸的血迹，是被她洁白的贝齿咬伤了下嘴唇，她瞪着眼睛，满是不解和失望：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吃他们的饭菜？为什么我们要这样苟且偷生？

　　九梧伸出一只手抹去她嘴角的猩红的痕迹，调侃道“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小五沉下眼睑，骨气的把头转了过去。

　　又被九梧硬搬回来。

　　“吃饭？有什么夜半再说！”

　　小五更是疑惑不解的望着她，她脸上已经满是泥土，黑一块白一块红一块的，大概是之前翻尸体，蹭上去的，已经干涸。但是她的嘴角上扬着一点点微笑，很自信的微笑，这个微笑她很熟悉，莫名的心中的仇恨和疑惑，渐渐平息下来。

　　她最后回了一句“我吃不下。”

　　九梧想了想说道“这样会没有力气的，我想去看看那个人为什么不杀我们？”

　　小五对上她一双上挑的狐狸眼，那里面有水光流转，小五低下头，接过边沿坑洼的黑瓷碗吃起来。

　　今天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