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总是想篡位》莳芜

51、射杀

　　来校场，田夫人身边带的都是姚娘这样的仆妇。
　　听到她一声令下，姚娘当即把白萦往身后一塞。另有两个壮硕仆妇一人一边，“咣当”把门合上了。
　　田夫人露出冷笑，一手叉腰，一手指向使者：“给我打！”
　　使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惊又怒：“你敢！我是征西将军的使者，奉军令而来！”
　　田夫人捋袖子：“你还知道你是使者，刚才眼珠子看哪呢？敢调戏老娘，还看我闺女，今天不打得你满脸桃花开，老娘不姓田！打！给我狠狠打！”
　　这使者也是军中壮汉，身手不错，奈何她们人多啊！
　　甚至田夫人亲自上阵，抡起一张板凳就敲下去了。
　　“哗！”板凳碎了，使者一头脸的血。
　　他几时吃过这样的亏？而且还是在妇人手里，当即怒吼：“贱妇！你给我等着！待我回去，定叫将军发兵来此，将你们长岭踏为平地！”
　　田夫人嘲讽：“哟，你家将军厉害啊！派使者来长岭要人要粮，还调戏官家娘子！现在放着乱兵不打，还想踏平我们长岭？哼！圣上到底是派冯征西来平叛的，还是欺压百姓的？”
　　“谁调戏你了？你这老虔婆，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使者一边缩着躲避棍棒，一边眼睛乱溜。
　　这些女人不好惹，但有一个他是能惹的。如果抓到那小娘子，嘿，看她们还敢不敢动手。等他回去，在将军面前告上一状，绝对不叫他们活着！
　　眼睛一通乱扫，他看到了躲在姚娘身后的白萦，慢慢地靠近，猛地一扑……
　　“滚！”姚娘一脚将他踹开，“敢对小娘子动手！”
　　田夫人大怒：“打折他的腿！不要留情！”
　　使者撇撇嘴。再打，你们敢打死吗？只要不死，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还青稚的声音幽幽地说：“打折腿做什么？护卫队！全都过来，搭弓瞄准！”
　　嗯？这是干什么？使者一愣，忽然发现围殴他的仆妇们全都散开了。十几个身上套甲头上裹巾的女护卫在他面前排成一列，张弓搭箭，无一例外，全都指向他！
　　然后，那个躲在健壮仆妇身后的小娘子站了出来，微微一笑：“给我射！弄死了再说！”
　　话音一落，十几只箭同时离弦！
　　“啊！”使者惨叫，惊恐地指向那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你、你竟敢……”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因为又一轮齐射，他被射成刺猬，死得透透的。
　　到死，他都没合上眼，想不通怎么回事。他以为软嫩好欺的少女，居然会比田夫人还要凶狠。
　　“娘子，死了。”有仆妇上去试了试鼻息。
　　田夫人愣了下，踌躇起来：“这可怎么办？他是冯籍的人，弄死了不好交待啊！”
　　她只想打一顿而已！
　　白萦还是一脸淡定，转头吩咐：“姚娘，劳你跑一趟，叫阿爹和阿兄过来。”
　　又叫来两个仆妇：“你们俩分头，一个去县衙，一个去驿馆，务必请公孙先生和卫郎过来。”
　　然后对田夫人道：“阿娘，我们到屋里喝茶。”
　　田夫人：“……”
　　田夫人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将门出身的女壮士，而女儿是个乖巧的世家女郎，今天才知道，女儿比她可怕一百倍！
　　自己上过战场，杀过人，也不过想打这使者一顿。她倒好，张口就把人给弄死了，还眼睛也不眨，进屋喝茶去了。
　　直到饮完了一盏茶，田夫人都没想明白，她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田夫人思来想去，觉得改变女儿的，除了青州之行，肯定就是她先前做的那个梦了。
　　可眼下她又不敢问，万一答案自己不能接受怎么办？
　　魂不守舍中，请的人来了。
　　第一个赶到的居然是卫廉。
　　他进来看了眼被射成刺猬的使者，眼皮都没动一下，进屋了。
　　“夫人，小娘子。”
　　田夫人勉强扯出个笑容：“卫郎，你先坐。”
　　心中犹豫，若是卫廉问她事因该怎么答呢？
　　谁知道，卫廉根本没有问的意思，坐下来就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淡定地等着。
　　田夫人看看他，又看看女儿，有点不太好。
　　她是长辈，她是大人，怎么还不如两个孩子冷静？可这种事她冷静得下来吗？得罪了冯籍，指不定就是整个白家都要跟着倒霉的大祸啊！
　　没等多久，白士寻、白朗、公孙允先后赶至。
　　白萦吩咐那些仆妇：“你们到外面守着，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自己的耳朵也堵好了，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
　　姚娘果断答应：“六娘放心！”然后出去指挥了。
　　门关上，外面站了密密麻麻的仆妇，却鸦雀无声。
　　白萦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的事慢慢说了一遍。
　　白朗先是大怒，再是大惊，不由看向父亲：“这可怎么办？人死了，我们怎么跟冯征西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白萦淡淡道，“他这趟就是来找茬的，就算我们百般礼遇，回去一样会说我们坏话。”
　　“可人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啊！”白朗以为她不懂，“他敢对阿娘无礼，我们便是把他打残打废，都有话可说，可打死的话，冯籍那边定会污蔑我们。”
　　“这有何难？”白萦说，“外头不太平，他从征西处到长岭，要经过叛军占领的区域，谁能保证一定活着？”
　　白朗倒抽一口冷气，以崭新的目光看着妹子。兄妹十几年，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平时跟他斗嘴笑闹的妹子，居然有一颗这么凶残的心。
　　从进来开始，公孙允就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说话，此时捋了捋胡须，问了句：“可是，征西遣使来此，有不少人看到了呢！”
　　白萦也笑：“现下阿爹是长岭主官，有他压着，旁人说不了什么。至于以后嘛，就要看你们了。”
　　她说你们的时候，看的是公孙允和卫廉。
　　公孙允眼睛眯起：“哦？”
　　白萦单刀直入：“敢问公孙先生，将军是否有意另觅良主？”
　　这句话一出口，仿佛在沸腾的热锅里滴了一滴油，在场五个人，五双眼睛，全都向她看过来。
　　“六娘！”白士寻被她一句话说得心颤，低喝一声。
　　白萦微微一笑，低声安抚：“阿爹放心，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公孙允慢慢道：“小娘子，这话可不好随便说，传出去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所以我方才叫她们出去守好了。”白萦不慌不忙，“在场只有六个人，我们一家自然不会说出去，那就只剩下两位了。是公孙先生会传出去呢，还是卫郎会传出去？”
　　公孙允忍不住笑了，看着白萦的眼神很复杂：“我原以为，已经高看你一眼，却原来还是看轻了你。”
　　他现在相信，杀掉使者，并不是一时失手，而是她已经想清楚后果。
　　公孙允不再将她视为欣赏的后辈，而是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周烽心意转变，是后来发生的事。
　　当初监视他们的那个酒馆被端掉，他们顺藤摸瓜，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这酒馆背后的人，直指京城！
　　白萦先前，只是劝动了周烽，为凤翎军留一条路。到这事揭穿，周烽彻夜未眠，终于领悟了一件事。
　　他若是还牢牢守着君臣忠义，最后的结局就会是兔死狗烹。他一人生死还罢，凤翎军呢？普通兵丁可以拆分，不过换个地方驻守，他的心腹下属，比如公孙允，比如薛辽，比如史达，比如卫廉，能有好下场吗？
　　不能。
　　他一人的选择，不止关系到他自己，还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
　　所以，他派了公孙允前来，决心将凤翎军的阵地转移到齐州来。
　　所以，公孙允之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试探白士寻，看他能不能领会。
　　他没想到，第一个领会周烽意图的，会是白萦。
　　白萦继续道：“冯籍此行必败无疑，但若等他全面败退，就太迟了。先生，您说是不是？”
　　公孙允慢慢露出笑来：“小娘子说的是。”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呢？”她看向外头，隔着门的院子里，使者的尸体还血淋淋地摆着，“现下我们已经在一艘船上了，何不开门见山？”
　　公孙允却看向白士寻：“明府君，小娘子的话，能代表你吗？”
　　白士寻并不蠢，听了这些话，已明白凤翎军的意图，将复杂的目光投向白萦。
　　“阿爹！”白朗担心他说出否定的答案来，在旁鼓动，“事到如今，已无退路！”
　　却听白士寻叹了口气：“阿萦，阿爹对不住你。说好保护你的，反倒又让你忧心了。”
　　白萦微微一笑，眼睛里有泪花：“是儿任性了，这事本可以忍的，但是……我不想忍了！”
　　为什么要忍呢？这样的君上，这样的世道，他们尽职尽责，却只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拿国事当儿戏，拿权力当玩物，反过来主宰他们的命运。
　　她刚回来的时候，曾经想过，不叫卫廉再走上逆臣之路。
　　现在想想，他才是看得最清楚的。
　　上面那个人不行，掀翻了再寻一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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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乖巧的女儿已经没有了，大家一起走上造反之路吧。
今天最后一更，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