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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东京 ...

  •   “哈哈哈哈!”美知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那么追着他,估计他把你当成什么坏人了吧。”

      “我看上去哪里像坏人!我只是想向他推荐导游服务而已,谁知道他居然跑了。明明是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草食男,竟然那么神经质,气死我了。”佐世愤愤不平的向美知子抱怨着。她大周末的在机场待了整整一天,只碰到钟北星这么一个合适的客户,然而对方竟然都不听她推销一番拔腿就跑,之后她再也没碰上好运气,周末就这么白白浪费了。现在距离接正雄回家还有一段时间,佐世便拐到公司来处理些事情,恰巧美知子今天加班,她忍不住跟美知子聊起了今天的经历。

      “客户真的不好找啊,”佐世叹着气说道,“虽然考取了导游证,但我根本没有招揽游客的经验,也不知道在规定的时间内能不能找到客户。”

      美知子想了想说:“不如去拜托一下导游部的人吧,他们手中的客户资源非常充裕,随便介绍一个给你,你就完成任务了,从零开始真的太难了。”

      佐世摇了摇头:“算了,导游部的人肯定不希望别的部门的人挤进去和他们竞争,更不可能将自己手中的资源拱手相让,我还是自己努力吧,大不了回来继续做原来的工作。”

      “佐世,你没想过跳槽吗?在现在的公司,想要升职真的太难了。”

      “也想过,但是现在没有跳槽的资本,在这里工作起码每个月能领到固定的薪水,我还有儿子要养呢。”

      “找个男人吧,回家当家庭主妇就不必这么辛苦了。”美知子笑嘻嘻的开玩笑。

      “不要,我会凭自己的努力养活正雄,绝不会和任何男人结婚。”佐世冷冰冰的说道。

      美知子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佐世好像很讨厌谈论有关男人的话题,也不知道她到底从上一个男人那里吃了多少亏。美知子随手拿起手机打发时间,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推送新闻,美知子点开新闻惊讶的对佐世说道:“哇!佐世,快看快看,银座那边的咖啡店爆炸了!”

      “哈?”佐世也有些惊讶,毕竟这里不是中东,爆炸新闻不是天天都有的。

      “抓到犯人了吗?”佐世颇为关心的问道,社会上出了这种安全问题,像佐世这样有小孩的人总是格外担心。

      “没有,”美知子摇了摇头,“不过爆炸的咖啡馆里当时有一个中国旅行团,所以传言这是起专门针对中国人搞的恐怖袭击,有人猜测可能是右翼所为,不过目前没有右翼组织声称为此事负责。哈,这下事情可越来越复杂了。”

      “总有些无聊的人要出来搞乱这个世界。”佐世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不懂啊,恐怖分子的世界可不是我们这样的小职员能理解的。呐,你看,这就是现场照片,哇,这家咖啡馆我还去过呢。”

      美知子把手机递给佐世,佐世看到醒目的标题下面配了好几张新闻现场的图片。咖啡店的玻璃窗全碎了,外面的花架也被爆炸时产生的气流震飞了,伤员捂着流血的伤口无力的躺在马路上,看样子爆炸真的很严重。佐世仔细看了几张图片后突然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咦?这个人不是。。。。。。”

      在一张新闻图片的一角,一个男人呆立在马路边看着眼前的惨景,虽然照片不是很清楚,但他确实就是佐世上午在机场碰见的那个人。

      钟北星站在马路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咖啡馆爆炸后的一片狼藉。五分钟前他还坐在这间咖啡馆里,如果他没有及时离开这里的话,现在恐怕已经被炸成碎片了,想到这一点,钟北星不由感到一阵后怕。

      那个司机让钟北星下车的地方就在银座背面,钟北星绕过大楼就来到了银座的大街上。大街上都是高档百货或是专卖店,目前是旅游旺季,到处都可以看到中国旅行团,看到血拼的国人他不禁觉得有些亲切。

      钟北星对购物没有兴趣,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刚才那个出租车司机给他的小盒子,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该怎么通过这个盒子把出租车费付给对方,自己和那个司机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那个司机好像专门在等什么人,也许他把自己错认成别人了。

      银座和上海的高档步行街很像,不过那些写满日文的大型广告牌还是很有日本特色,钟北星浑浑噩噩的随着人流前进,他越来越怀疑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甚至有些后悔干嘛不干脆去见不孕不育医生,那样的话自己的人生只是陷入了已知的麻烦,而现在他完全陷入了未知的困境。直到现在钟北星都没找到电话和家里人联系,他已经没有勇气去想象杭州的家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

      在银座逛了几个来回后钟北星实在走不动了,下了飞机后他既没休息过也没吃过东西,但他身上没带日元,没办法到餐馆去吃东西,又累又饿的钟北星一筹莫展。

      突然他发现马路对面有一家咖啡馆,前台的刷卡设备上有醒目的中国银联标志,钟北星像看到救星一样匆匆跑进了咖啡馆里。

      咖啡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数人都穿着一样的马甲,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而且他们都讲中文,看来是某个中国旅行团。钟北星在前台点了咖啡和面包,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他兴致勃勃的环顾着四周,聒噪的国人让他瞬间有了安全感。和他同坐一张桌子的是两个中年妇女,她们正兴冲冲的比较着刚买的戒指,钟北星看准时机跟她们打了个招呼:“那个。。。。。。请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啊?”

      两个女人有些惊讶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你也是中国人啊,刚才看你点餐的时候讲日语,以为你是日本人呢。”

      “不是不是,”钟北星赶紧摆了摆手,“我也是来旅游的,我是从杭州来的。”

      “我们是山东人。”对方果然有浓浓的北方口音,可能是在异国遇见老乡所产生的亲切感,三个聊起来完全没有隔阂。在国内颇难跨越的南北方隔阂,在异国完全消融了。

      “你们是跟着旅行团来的吗?”钟北星问道。

      “对对对,在国内定好的旅行团,你呢?”

      “我是自己来的,但是来的太匆忙了,路上又把手机丢了,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里。”钟北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哎呀,真可怜啊。”两个女人十分同情钟北星的遭遇。

      “都怪我自己太冒失了,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换到日元,或是能打国际长途。我身上只带了人民币和信用卡,在这里寸步难行,而且到现在都没能和家人取得联系,估计我老婆要急死了。”

      一个女人摇了摇头:“我们的日元都是导游帮着换的,我们也不知道上哪儿换,要不你先用我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吧。”她说着真的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不不不,”钟北星赶紧摆着手,“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的。”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家里人本来就怀疑他和女人私奔,如果回拨过来发现真是女人接的,那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另一个女人突然灵机一动:“对了,要不然我去找我们导游问问,你能不能临时加入我们的旅行团,这样其他事情他都会帮你安排好的。”

      “可以吗?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我们要去京都,然后就回国了。”

      “真的?!”钟北星一下子兴奋起来,“其实我也是要去京都的,因为朋友搞错了才飞到东京来了,如果能跟着你们去京都就太好了!拜托一定帮我问一下!”

      “我们导游现在不在这里,今天是自由购物时间,他可能已经回饭店休息了,晚上八点才会派大巴车来接我们,要不然你先在这儿待着,等晚上跟我们一起回酒店问问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去找他,”钟北星着急的说道,“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干,你们能不能把下榻酒店的地址告诉我?”

      “好啊,我们住的地方叫王朝酒店,离这儿不远,呐,这是酒店的名片,后面有地图。”

      “谢谢。”钟北星欣喜的接过名片。按后面的地图所标注的,王朝酒店离这里不太远,找起来应该很容易。

      “那我就赶紧去王朝酒店了,多谢你们了,再见。”

      钟北星和那两个女游客挥手作别后兴冲冲的前往王朝酒店,在国内他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不喜欢和上了年纪的女人搭话,但没想到在国外遇到同胞居然可以给自己带来这样的好运气。

      钟北星走出去大概两分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问她们旅行团和导游的名字了,那家酒店恐怕住了不止一家中国旅行团,自己冒冒失失的到前台去询问,接待人员可能不会向他透露任何信息。钟北星只得又折回咖啡馆,他头痛的想,经常不出门的自己果然应付不来这样的旅行啊。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旁边停靠的车子警报器一齐响了起来,连他脚下的马路都微微震动。钟北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想,是地震了吗?周围的人群像他一样惶惶然,没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几辆大声鸣笛的警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它们前进的方向恰好和钟北星一致,传来巨响的地方似乎就在刚才的咖啡馆附近,钟北星不自觉的逆着人流奔跑起来。

      等他跑到咖啡馆附近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新闻图片上的惨状。玻璃全被震碎了,受伤的人捂着流血的伤口躺在马路上,咖啡馆里一片狼藉,钟北星没有看到刚才帮助自己的那两个山东女人,他在内心祈祷她们已经提前离开这里,没有被爆炸殃及。救护车、消防车以及新闻媒体很快达到了现场,爆炸区域也被警察用警戒线拦了起来。有些警察开始盘问过路人,钟北星不想沾上麻烦,他匆匆的离开了现场。

      银座一带都被警戒了起来,但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大,没办法对每一个人进行搜查,钟北星不安的看着满大街的警察,他尽量挤进人多的地方,避免被警察拦下来盘问。虽然爆炸令他觉得不安,但是被警察盘问似乎更可怕,但他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这是在国内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也许是因为身处异国所以才令他对这里的警察缺乏信任,他总觉得一旦被警察盘问就会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扣下,更奇怪的是,钟北星缺乏一种理直气壮的无辜感,他觉得这起爆炸似乎和自己有关。

      怎么可能呢。钟北星用力摇了摇头,驱散自己的胡思乱想,虽然在杭州也有讨厌他的人,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千里迢迢追到东京来炸死他灭口。钟北星越来越觉得自己这趟日本之行实在太草率了,他已经不想去京都了,他想回杭州去。

      夜色逐渐降临东京,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一脸忙碌的样子,只有钟北星无所事事没有目的。他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虽然一路上也看到一些能刷银联卡的店铺,可是经历过刚才的爆炸事件后,他再也没有勇气进入任何一家店铺了。他曾想当然的把这趟日本之行当成自己生活的解药,可是这场冒失的日本之行却成了一剂毒药,不仅让自己陷入窘境,回国后也会面对数不清的麻烦。归根结底,他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就算他逃到火星去,依旧寻找不到新的人生。

      无处可去的钟北星在街心公园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疲乏感侵袭他全身,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神经兮兮的出租车司机给他的塑料盒子,现在他也不在乎这个盒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了,随手就把他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喂,请不要乱扔垃圾。”
      “哈?”钟北星被吓了一跳,他心想,自己不是扔进垃圾桶里了吗?
      一个抱着铺盖卷的男人朝着钟北星过来了,他戴着棒球帽,身上的T恤和短裤都不太整洁,背后还背着一只脏兮兮的泰迪熊,似乎是个流浪汉。不过这个男人虽然头发很长,双手也黑黑的,但是总的而言穿着还算体面,人看上去也似乎很讲道理,和国内的流浪汉并不同,但钟北星还是对他本能的感到畏惧,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赶紧逃离现场。

      流浪汉把钟北星刚才扔掉的塑料盒从垃圾桶里拣出来看了看说道:“这是不可燃垃圾,不能扔到这个垃圾桶里。”

      “哦。。。。。。”钟北星讷讷的应着,在国内每天被称为“钟老师”的他在这里居然要被一个流浪汉教训,他觉得自己的处境真是惨极了。

      流浪汉晃了晃盒子发现里面还有东西,他问道:“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钟北星如实答道,“我打不开这个盒子。”

      “既然这样,请你收好这个盒子不要乱扔,”流浪汉把盒子递给钟北星很严肃的说道,“垃圾是必须分类的,不然会造成很严重的环境问题,如果你不能把这个盒子打开分别处理的话,那请你自己收好。”

      “哦,抱歉。”钟北星不好意思的把盒子收了回来。他突然觉得日本社会比国内更可怕,在国内每个人都很自由散漫,最大的问题是大家没有社会和群体的概念,可是日本恰恰相反,社会的职能过分完善,每个人都被制度俘虏,连大晚上公园里的流浪汉都恪守垃圾分类原则,钟北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像自己这样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在这里长期生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幸福感。

      流浪汉挨着钟北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钟北星有些慌张的挪动了一下屁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站起来。

      “这是我每晚睡觉的地方,”流浪汉说道,“不过现在还不到我的睡觉时间,你可以先坐着,不必起来。”

      “谢谢。”钟北星忐忑不安的说道,其实他不想跟这个流浪汉坐在一起,但又怕贸然起身离开会惹恼对方。

      “两万九千两百。”

      两个人沉默的坐了片刻后,流浪汉突然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数字,钟北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两万九千两百,”流浪汉说道,“如果一个人能活到八十岁,这就是他这辈子能拥有的天数。”

      “哦。”钟北星点了点头,他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生命原来如此短暂。

      “很少吧?”流浪汉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说道,“这是我五年前突然明白的一件事,当时一下子害怕的不得了,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没用来干什么真正想干的事情就快被挥霍光了,于是我逃离了当时的生活,想寻找人生的意义,结果不知不觉就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五年。”

      钟北星觉得对方谈吐不俗,他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冒昧的问一句,你原来是做什么的呢?”

      “在厚生省做公务员。”

      钟北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也是。”

      “唉?”流浪汉转过头来端详着他,“你在哪个部门?是后辈吧?”

      “嗯。。。。。。我不在东京工作。”钟北星含糊的答道。

      “出来多久了?”流浪汉拿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问道。

      “没多久,”钟北星如实相告,“昨天才出来。”

      “这样啊,”流浪汉点了点头,“后悔吗?”

      “嗯。。。。。。”钟北星犹豫的回答道,“不知道,有那么一点吧。。。。。。对了,你后悔吗?”

      “谈不上,虽然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但是也没办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妻子已经再婚,女儿也结婚了,回去没有意义。”

      “那。。。。。。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没人会满意流浪汉的生活,但是也不知道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那还是没区别啊。”钟北星叹了口气。

      “嗯,没有区别,如果你想回去的话现在还来得及,不然下半辈子只能睡公园的长椅了。”

      流浪汉所陈述的事实非常恐怖,如果再倒退五年,钟北星连做销售、进工厂这样听上去不太体面的工作都不敢想象,他一心要当国人骨子里艳羡的“坐办公室的”,让他去当流浪汉,他宁愿去死。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产生了一种溺水后的倦怠和安逸,他冲刺跑到了传说中的理想生活,但当他接过奖品拆开后,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人生的最终答案,今后的生活一片空白,仍需要他自己填写,现在他觉得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好像也不算太坏的答案。

      “你是因为什么离开家的?”流浪汉问道。

      “因为没有新鲜事。”

      “真的?”流浪汉逾期率有些不信任,“不是因为惹上什么麻烦?”

      钟北星哑然失笑:“我这种人能惹上什么麻烦呢?”

      流浪汉仔细端详了钟北星片刻后,以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说道:“好吧,那我相信你的话,但是你恐怕无意中惹上麻烦的角色了。”

      “什么!”钟北星一听吓得差点跳起来,发生爆炸后内心的不安感再次翻腾起来。

      “今天这一带的流浪汉都收到了附近暴走族的威胁,他们在找一个说话带外国口音的男人,手里有一个照片大小的塑料盒子,而且他们描述的外貌特征和你一模一样。”

      “暴、暴走族!”钟北星这次真的跳了起来,他再次过滤了一遍这个词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
      “我今天第一天到日本,暴走族为什么要找我!”

      “不知道,”流浪汉摇了摇头,“但是这一带都得到了讯息,你在这一带继续转悠很危险。”

      钟北星惨叫一声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听我说,我是从中国来的,本来打算到京都去,因为朋友搞错了才来了东京,我在东京才待了一天,连个认识人都没有,不可能招惹到暴走族啊!”

      “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回立刻回国去,或者联系大使馆,东京的暴走族是山口组的下级组织,山口组你知道吧?”

      “□□?”钟北星战战兢兢的问道。

      “没错,虽然现在他们没原来那么暴力了,但偶尔还是会做掉自己看不顺眼的人。”

      钟北星立马双腿发软,他活了这么大,第一次受到生命威胁。流浪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过,起码你现在的人生充满新鲜事了啊。”

      钟北星一点都没得到安慰,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赶紧回杭州,乖乖和妻子去看不孕不育医生。

      他跳起来说道:“多谢你的提醒,我必须赶紧离开了,对了,你知不知道中国大使馆在哪里?”

      “不知道。对了,这个送给你吧。”流浪汉掏出一张卡片递给钟北星,“这是我捡到的地铁月票,应该还可以用,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就一直搭乘地铁吧,往人多的地方走肯定会相对安全些。”

      “谢谢。”钟北星千恩万谢的接过地铁月票。

      “还有,”钟北星都走出了一段距离,流浪汉大声叫住了他,“千万别再不分类乱丢垃圾了。”
      “知道了,谢谢你。”

      钟北星匆匆离开了街心公园,流浪汉对垃圾分类的执着让他感慨万千。明明都决定不再过原来的生活了,却依然忘不掉垃圾分类,过去的生活早就成为某种烙印深深烙在他的身上,所以钟北星即便逃离原来的生活,恐怕也不会成为全新的人。一个人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也许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决定了,一个人可以逃离环境,却永远没办法逃离自己。

      但是钟北星现在没有闲心思考人生,他有更大的人生危机要面对。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出暴走族寻找自己的理由,他们会不会搞错人了?要不要干脆等着暴走族找到自己,跟他们解释清楚,这毕竟是法治社会啊。但是钟北星立马否定了自己这个愚蠢的念头,那毕竟是暴走族啊,自己决不能羊入虎口。但是另一方面,钟北星也不打算去大使馆。不管是暴走族错认了自己,还是自己真的卷进了什么麻烦,自己都算是卷入国际纠纷了。如今中日关系这么紧张,自己惹出了麻烦搞不好会被驱逐出境吧,到时候就彻底回不了家了。家里人都很保守,一旦知道自己惹出这种事肯定会跟自己断绝关系。钟北星越来越觉得公园的长椅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找到地铁站跟着人流上了地铁,这个时候地铁上人还是很多,钟北星拉着吊环木然的看着车窗上反射出来的自己憔悴的脸。就为了躲避看不孕不育医生结果弄成了这个结果,钟北星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被单位的人知道,恐怕要被嘲笑一辈子了。

      还想什么单位,钟北星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杭州了。

      车厢里的屏幕上正在播出新闻,播报的正是今天咖啡馆的爆炸案。

      “。。。。。。这次爆炸已经被确认为是由于煤气管道老化引起的,市政部门将于明天公开道歉谢罪,并承诺立即检修全市的煤气管道。。。。。。”

      才不是什么煤气管道老化!钟北星在心里拼命呐喊着,那是为了谋杀他的恐怖行动!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针对他展开恐怖行动。车厢里的乘客要么昏昏欲睡,要么低头看报,没有人觉察到钟北星激动的情绪。钟北星愤愤不平的想,这些人真是太麻木了,一个无辜被追杀的外国人就在他们身边,他们居然这么无动于衷!

      突然钟北星像被针扎了一样一个激灵,他如受惊的兔子一样在车厢内四处环顾,映入眼中的不过是一张张漠然麻木的陌生脸孔,然而钟北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她了

      ——他刚下飞机纠缠自己的那个女人。

      钟北星再次确认了一遍,那个女人并不在这里,但是他心中还是惴惴不安,他甚至怀疑自己目前的处境全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她叫什么来着?紫堂佐世,对,就是这个名字。

      他抬起头来四处看看,那种被针扎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好像又看见紫堂佐世了!冷汗顺着钟北星的面颊淌了下来,他在心中思考着对策。

      地铁这时又到站了,一些人下车,另一个些人上车,钟北星站在原地没有动。如果自己下车的话,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还不如待在人群比较密集的地铁里安全。他决定一直搭乘地铁至最末一班车,如果对方也不下车的话,基本可以肯定对方是在跟踪自己。那时候和她说个清楚也不晚,她毕竟是个女人,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下定决心后,钟北星沉下心来一直待在地铁上,虽然没有真真切切看到紫堂佐世,但他越来越确定紫堂佐世也在这趟地铁上。地铁在环线上不停的绕圈,钟北星始终没有下车,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班地铁到站时,车厢里只剩下包括钟北星在内的几个人。

      钟北星镇定的跟着那几个人后面,临下车前他装作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紫堂佐世,然而车厢里空无一人。

      难道他产生幻觉了?钟北星不由一愣,他在车厢里四处张望,但车厢里真的空了。

      “先生,你丢了什么东西吗?”上来清扫车厢的保洁人员问道。

      “不,没有。”

      钟北星讷讷应着退了出去,怎么会没有呢,他不相信自己刚才是产生了幻觉。正纳闷间,突然他在上行的扶梯上看到了一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人的背影。

      那就是紫堂佐世!钟北星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对方居然先自己一步下了地铁!这是在暗示他有胆就跟上去吗!

      钟北星鼓起勇气追了上去,他在距离紫堂佐世五米左右的地方紧紧相随。

      出了地铁站,外面几乎没有行人,喧嚣的东京总算安静了下来。钟北星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下了车,这里人烟稀少,路灯也十分昏暗,只有紫堂佐世纤细的身影在前面踽踽独行,对方应该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脚步渐渐放慢,钟北星反而越走越快,他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向对方搭话。

      突然从前面的路灯下面闪出一个小流氓样子的年轻人,他一把抓住紫堂佐世的胳膊,口中出言不逊。

      紫堂佐世被吓了一跳,钟北星也被这个不速之客吓到了。虽然他认定紫堂佐世不是好人,但显然那个小流氓跟她不是一伙的,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正义感作祟,钟北星想也没想就快步跑过去大声喊道:“你干什么!小心我报警!”

      小流氓和紫堂佐世一齐回过头来,小流氓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凶相,钟北星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发现对方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只棒球棒。

      糟了。

      想逞英雄的钟北星顿感大事不妙,但想跑也来不及了。那只球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落到钟北星的头上,一阵剧痛后他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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