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凉，海微温》阑珊苏

38、和小温生活在一起

　　五月底，李天鹭终于“幼儿班”毕业了，转正为城市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每周有三天要到乐团排练。温倚淳在学校上课时，她就泡一杯清茶坐在帕帕森摇椅上看扫地机器人忙碌地清扫她掉在地上的零食屑和头发。拿着Pad在音乐网站上搜罗各种各样的歌曲，自己没头没脑地练歌，为选秀比赛做准备。小温快下课了她就去学校找他，两个人一起在操场跑步，去超市采购，抱着装满蔬菜和零食的购物袋回家。小温做饭，她打下手。夜里小温自习的时候，她就在客厅练练吉他和小提琴。
　　夏天的第一场雷雨降临。巨大的雨声重重包围，紧闭的窗帘上不时白光一闪，雷声的咆哮紧随。这样的夜晚，却意外地安静惬意。她团坐在沙发上，紧紧挨着他，像两只相亲相爱的小动物。恐怖电影阴森的配乐中，她紧紧抓着他的手。
　　电视上木质老宅的楼梯吱吱作响，镜头缓缓推移，黑暗中发出一声巨响。
　　“啊！”她抱头尖叫，比窗外的雷鸣更加震耳欲聋。
　　小温从她手里抽出手捂住耳朵。“根本没出东西啊！你比电影吓人好么？”他检查着自己的手背，“死妞你轻一点啊！看到没有？被你抓得都是印子。”
　　“哦。”她同情地看了两眼，手伸进薯片袋，“我叫你轻一点的时候你轻了么？”嘎吱嘎吱地咬着薯片。
　　“喂，别吃得到处都是啊。”小温悲苦地看着满沙发的碎屑。
　　她把沙发上的碎屑拨到地上，一转头，只见小温面如黑炭。“趴趴会把这些都吃干净的。”她眨着眼说。趴趴是扫地机器人的名字。
　　小温眉梢抽搐着，下巴细微的动作包含着千万句无言的责骂。
　　她漾起灿烂的笑，望着小温的侧脸，轻轻咬了口他的脸颊，“你说你这么帅，怎么就被我弄到手了呢？”笑嘻嘻地钻进他怀里蹭着。“我现在感觉好幸福啊。好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啊。”
　　然而这幸福的人生，也不是表面描述的那样和谐。真实的情形是这样……
　　“喂！死妞！起床起床了！”穿戴整齐的温倚淳扯开李天鹭的被子，她蜷缩着身子像只虾米，折起枕头捂住耳朵，发出微弱的哼唧声。
　　“听到没有？起床了！”小温托起她的上身让她坐起来，她在他的臂弯里软绵绵地往下倒。
　　“干嘛非要逼我起来啦……”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闭着，“你去上课嘛。让我多睡会儿。”
　　“你现在不起床，晚上又会不肯睡觉的！你下午还有乐团排练呢！”
　　“那是下午嘛……”
　　小温看了眼挂钟，气闷地说，“我上课要迟到了！你自己好好起床听到没有？早饭在外面，再不起来要凉了！我走啦。”
　　“嗯……”
　　他走出房间后，简直能听见有人轰然倒床的声音。
　　中午小温回家。发现死妞果然还在睡。
　　“起来啊！起来吃午饭！再睡下去你下午的排练都要迟到了！”他把她拎起来。
　　“好啦好啦。”她抓了抓头发，睁开眼睛，“啊！睡得好饱！”伸了个幸福的懒腰。
　　“你……”温倚淳摇头，“雄心万丈，躺在床上。”
　　夜里十一点，小温复习好功课，筋疲力竭地躺上床。她却像刚上满了发条一样亢奋。
　　“呐，小温，睡着了么？”她像考拉一样扒在他身上。“我睡不着耶。”
　　“小姐，我明天要考试……”小温有气无力地说，紧闭着双眼。
　　“哦，那你睡吧……”她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在一边不踏实地翻来转去。过了一会儿又问，“小温，睡着了么？”
　　“啊！”小温气愤地坐起来，眼底盘绕着黑色的杀气。他反身压住她，粗暴地顶入。“让你精神！你到底睡不睡！睡不睡！”
　　回合过后她终于被放尽了电量，浑身瘫软。可是小温干脆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死死压在她身上。
　　“喂……你压住我了啊……喂……”
　　暑假里温倚淳的父母没有回家的计划。他窝藏李天鹭的事也没有暴露。整整一个夏天，两人过得欢天喜地，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八月下半，一个三十九度的高温天下午，从体育馆回来的温倚淳背着网球拍推开家门，李天鹭第一时间从房间里跑出来。
　　“小温！我入选了！我入选了！我入选了！”她扑过来，抱住他大汗淋漓的身体。
　　“真的？” 温倚淳摸摸她的后脑勺，“不错哦。我身上都是汗。别黏我。我去冲个澡。”
　　“哦。”李天鹭望着那个走向浴室的身影。“你反应就不能热烈点嘛。”
　　她扒在浴室门上。“小温！为了庆祝我成功入选，晚上出去吃大餐好不好？”
　　“不行！这个月财政紧缩。”他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提高音量说，“你去冰箱把鸡肉拿出来解冻。”
　　“噗。”李天鹭不满地撅起嘴，“分明是天气太热了你不想再出门。不过看在你做饭好吃的份上就算啦。”
　　屋里开着空调，气温是舒适的二十二度。
　　温倚淳走进厨房，穿着靛蓝色棉质短袖起居服，毛巾擦得半干的刘海一绺绺垂在额前，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
　　“喏。菜洗好了。米泡好了。”李天鹭双手撑着厨台，嘟着嘴说。
　　“不错不错。”小温检查过准备区的食材。从容不迫地打开电饭煲蒸米饭。
　　“真小气。难得有好消息，就不肯陪人家庆祝一下。”
　　小温笑着说，“在家不能庆祝么？我烧的菜不比外面差吧。”
　　“嗯，那倒是。”李天鹭不服气地说。
　　“今天可以做你想吃的口味哦。”小温说。
　　“我要辣的！超辣！”李天鹭说，“超辣茄子鸡丁盖饭。”她明知道小温不喜欢重口味。
　　小温欣然一耸肩。“好吧，满足你。”
　　他点开火。在平底锅里倒上色拉油。一边吩咐，“帮忙捣一下蒜泥和姜泥。”
　　“没问题。”李天鹭是个万年厨房酱油党嘛。
　　小温把茄子切丁，放进盛满水的碗里。香菇和莲藕也切成均等的小块。
　　鸡肉剁成肉糜。放入锅里煸炒。“蒜泥姜泥递过来。”
　　“好嘞。”李天鹭送上两个玻璃小碟。蒜泥和姜泥触碰热油发出悦耳的呲呲声，不一会儿锅底飘起浓郁的蒜香。
　　温倚淳熟练地用锅铲搅拌着，肉糜渐渐分开，一点点熟了。
　　李天鹭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小温做饭的样子，真是迷死人啦。”
　　“当心油溅到你的手。”他似乎对她的褒奖无动于衷，淡定地把切好的茄丁、香菇和莲藕加入锅中。撒了把盐，放了点胡椒。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这么会做饭。”李天鹭拿脸蹭蹭他的背，脑袋探到他肩头，“问你都不说。”
　　“是受我妈影响。”他用平淡的语气说。
　　“咦？今天怎么突然肯说了？”
　　“因为你一直问太烦。”
　　“你妈妈很会做菜？”
　　“不是。”温倚淳用缺乏抑扬的声调说，“高中那会儿她每天看电视料理节目。”
　　“那很好啊。是为了做好吃的菜给你吃嘛。”
　　“不是的。”温倚淳生硬地说，“她喜欢主持那档节目的男演员。她只是看男人。做饭毫无长进。大概我爸爸在外地，她空虚吧。”
　　“哦……”李天鹭若有所思，“所以妈妈没学会做菜，你一不小心看成大厨师了？”
　　“额。”温倚淳说，“有机会就自己做做看。发现料理挺有趣的。可以让人心情平静。”他往锅里倒入酱油、料酒和白砂糖。拿锅铲继续炒。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前干嘛支支吾吾的。”李天鹭说。
　　“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温倚淳说。
　　“小温。”
　　“嗯？”
　　她搂着他轻声说，“我以后也可以学做菜。我在想象以后和小温生活在一起呐。小温每天下班回家，你就说我回来啦，我说你回来啦。我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就像日剧里那样。”
　　“你想得真多。就你的手艺？你想谋杀亲夫么？”不屑一顾的语气。背对她的他，脸上是否也是不屑一顾的表情呢？
　　“哈，我会进步的嘛！”
　　锅铲搅拌下的食物看上去已经十分入味了。
　　“可以放辣了。”小温说，“你确定要超辣？”
　　“嗯嗯！”
　　“你不是该来姨妈了么？”小温记得真清楚啊。
　　“今天还没来呢！”李天鹭开心地说，“可能是知道我需要庆祝，所以她打算晚点来呢。”
　　“呵，那你不要保养一下嗓子么。要参加比赛的人。辣坏了怎么办？”
　　“比赛还有一个多月呢！”
　　“好吧。”他浇入红红的辣油。
　　“哇。”李天鹭像看到什么奇景一样观察着锅里颜色的变化。
　　再撒上充足的红辣椒粉。
　　“辣的也好。今天这么热，吃点辛辣的可以驱散炎热。”小温关上火，“完成了，你去盛两碗饭。”
　　“嗯！”
　　小温把锅里的浇头浇到米饭上。精心装饰上切好的青椒片。
　　“啊！”餐桌上李天鹭尝了第一口就赞不绝口，“好吃！好吃！好吃！对这个味道会上瘾的！以后能天天做么？”
　　“天天做什么？”坐在对面的温倚淳一双死鱼眼冷冷地瞥过来。
　　小温的这道超辣茄子鸡丁盖饭，威力实在强劲，刷过牙了，躺在床上，嘴里似乎还有余味。
　　“呐，小温。明天不需要早起的吧？”李天鹭趴在他身边试探。
　　“你想干嘛？”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结果今天都没庆祝呢。”
　　“所以呢？”
　　“你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没精打采的啊！”她揪起他手臂上的一块肉稍微使劲捏了一把。
　　“嗯。每天筋疲力尽。”他任她捏着，眉头都不皱一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毫无感觉的木桩。
　　“哈？这就筋疲力尽了？”李天鹭揪着他的耳朵，“起来起来！敢不敢挑战一夜七次？”
　　他默默地摇头。闭着眼。
　　“别装睡。休想糊弄过去。我今天可是电量充足呢。你要对得起我那善解人意迟来的姨妈哦。”
　　“那样我会死的。”小温有气无力地说。
　　“感觉你要死了就停下呗！”她骑到他身上，轻轻拍打他的脸。“起来玩嘛。别装死人啦！”
　　温倚淳抓住她的手，睁开眼，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他一个翻身把她推倒在床。
　　“趴好了死妞。”在她身后冷血地说，“是你自己要的。一会儿就别求饶。”
　　“嗯……啊！小温！你一点都不温柔！”
　　十月的火车站，小小的送别。大约和去年夏天站在同一个地方，那一天他在月台上等她，她拖着新生活的行李向他飞奔而来，连阳光的颜色都是一样的。金色的，把一切照得温暖通透。凉爽的秋风早已驱散酷暑的炎热。她穿着扎结领白衬衫，牛仔蓝针织短外套，下身搭灰色毛呢短裙。厚重的长发在风中呈现轻盈的姿态，摸上去很舒服的样子。脸颊上两抹健康的红晕，嘴角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领口和袖口露出雪白衬衣。
　　“抱歉，没能陪你去。”他说。
　　她笑着摇摇头。“这有什么，你上课要紧。我本来就想自己去的呐。这是我自己的战斗哦。”她扬起明媚的笑容，“你就放心吧！我有感觉的。总感觉，事情都在慢慢的变好呢。”
　　“啊，是么？那就好好加油。”温倚淳从不会讲什么甜言蜜语，可他笑的时候，嘴边呈现出好看的线条，几乎有治愈的效果。他望着她澄澈的眼睛，凝视了几秒。她看着他的眼睛，回想起那天的音乐，一个人来到N市的那天，下了火车初初撞见的那个他，当时耳机里的音乐如大海般悠远深情，她就是在这样的旋律中遇见他，抬起头看到那双令人难忘的眼睛。此刻她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还能听见浪涛的声音。而他的目光，和那时不同了。如果能称之为温柔。
　　“昨天爸爸打电话过来，他说计划寒假带全家去日本旅行。”
　　“哦！”她点点头，“那你们去啊。”
　　他微微一笑，轻轻一低头的瞬间，似乎是打开了身体里的某个抽屉，掏出准备好的话。“我在想，也许可以带你一起去。那时候你的比赛大概已经结束了。”突然变得认真的目光似乎诚恳地强调着什么。“当然我说的是如果你愿意，如果那时候你有空的话。”
　　她收起眼底的惊讶，爽朗一笑。“现在说这些有点太早了哦。不过我想去。”
　　火车到了。她就要上车。
　　他们在列车前吻别。
　　“照顾好自己，傻妞。”
　　“别担心我，温七次。”
　　“这名字你要叫到什么时候？”
　　她开心地笑着，蹦跶哒地上了列车，橘黄色的行李车就像命运充满祝福的包裹。
　　隔着发白的车窗，他们轻轻挥手。
　　起风了。列车轻轻地把她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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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学校事情太多忙成狗（下周依然很多），赶紧爬上来更新一发~ 感谢追文的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