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卜做人了

1、一

　　其实，我是个炮灰。钟国明泪眼婆娑地说。
　　这么巧？其实我也是。李一盯着电视机，漫不经心地抓起一把瓜子，磕了一个，呸一声吐手心里，“妈的，是坏的。”

　　头一回见到李一的时候，钟国明正正被骂的蔫头耷脑，完全抬不起头。
　　“钟明明你丫是不是有毛病啊！”易小东——他发小——缩在沙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向他怒目而视，“快点儿，把你那死耗子拿开——快点儿！”
　　钟国明弱弱抗议，“……麻团不是死耗子……”
　　“我管它是麻团、元宵还是驴打滚呢！”易小东紧张兮兮地张牙舞爪，“死耗子就是死耗子！我他妈这辈子就讨厌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见天拿我跟前现！”
　　“它生病了啊。”钟国明用拇指揉了揉趴在掌心的仓鼠，银狐萎靡不振，皮毛干枯，胡须几乎掉光了，“我怕它自个儿在家孤单……”
　　易小东大怒，“那你就回去陪你耗子啊！干嘛跟我们来？”
　　不是为了你么。钟国明叹了口气，把汤圆儿小心翼翼地放回前胸的口袋。凌晨两点，夜生活却仿佛刚刚开始。KTV内金碧辉煌，人满为患，各种露肩小短裙，尖下巴大眼睛。钟国明内心啧吧，我靠，知道的现在是半夜，不知道的还以为八点黄金档呢，“得得，我错了，您快出来吧。”
　　“下回你再拿那耗子显摆别怪老子不客气。”易小东谨慎地观察了几秒他的手，好像生怕他把仓鼠藏袖管里。他骂骂咧咧地从沙发后面钻出来，清了清嗓子，“草！喜欢什么不好！你他妈怎么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
　　“因为可爱啊！”钟国明无奈，他能感受到他的宠物在胸口虚弱起伏。可怜的麻团！它马上就两岁了，按仓鼠的生命周期计算，已经是一只高寿的老耗子。最近麻团食欲低落，看上去命不久矣，“真挺可爱的……”他委屈地嘟囔，“它认识人呢，听见我回家就出来，看我，啃笼子……”
　　“行了！”易小东毫不客气地打断钟国明的絮叨，“你到底要不要唱歌？”
　　“我……”钟国明挠了挠头发，“说真的，不想唱。”
　　“那钟少你早说啊！”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强行插入谈话。金正豪——名字很引人遐想的金老板一口平翘舌不分的南方普通话，“早鸡道的法，我们就去喝酒啦！”
　　还喝呢，钟国明笑笑，这群人里，他也就跟易小东熟。今天易小东说介绍个投资人，钟国明倒是不缺钱，一来闲得没事儿，二来易小东一脸蠢蠢欲动，他就跟来了，然后一失足成千古恨哪，钟国明无奈地捧着头，就听见一人说，“哎？你那个耗子，是不是快死了？”
　　怎么说话呢！钟国明立刻抬起脸，发现是个二十出头，学生模样的家伙，脸很白净，稚气未消，却表情刻薄，花里胡哨的T恤，破洞牛仔裤，被金正豪揽在怀里，探着身体看过来。“就是天太热了！”钟国明反驳，“人热了还不喜欢吃饭呢——”
　　“够了吧你。”易小东飞了个白眼，“你怎么就不能养点正经玩意儿？”
　　钟国明说，“什么正经玩意儿？”
　　“唔，就比如说，猫啊，狗啊，蜥蜴啊……蛇，什么的。”包厢里太闹腾，易小东扯着嗓子跟他聊天，“喂，我说，黄金蟒怎么样？”
　　钟国明惊悚，“那不是保护动物吗？新闻刚播了，仨人买卖蟒蛇，被抓了！判刑了！”
　　“……那你养个人。”易小东朝金正豪努嘴，“便宜着呢，比养猫便宜。”
　　“买卖人口更犯法吧……”钟国明更惊悚了。
　　“我靠，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易小东比了个中指，“你说说你，差钱吧，不差；要脸吧，长得还凑活；个头也不矮。你怎么就跟我们活得这么不一样呢你？！”
　　“我，心脏不太好。”钟国明说，“我想过得安稳点儿。”
　　“得得得，钟明明你丫还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易小东算是放弃他了，一扭头，金正豪大着舌头唱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那个他带来的年轻人托腮玩儿手机，白莹莹的光照亮了鼻子和下巴，一整个教科书级别的，大写的不屑。

　　“所以我那会儿对你印象可深刻了。”钟国明一把鼻涕一把泪，“李一……”
　　李一换了只手抓瓜子，语气特别冷淡，“省省吧您，我敢保证，你没压根就注意到我。”

　　挖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