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公主》珝琯瑶

3、无米之炊

　　芊雪不吃不喝已经有三天了，终日里只在床上躺着，无论燕夙情与珈玥如何劝说，她终究是不理。有时珈玥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侧卧着的芊雪，竟会冒出一丝可怕的念头，因此，她会静静地盯着芊雪看，直到看着她均匀的呼吸，才能放下心来，芊雪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在怄气。
　　芊雪什么都好，就只这一点，好也罢歹也罢，都闷在心里，就拿此事来说，珈玥到情愿她摔东西发脾气，也好过这样活死人般的躺在那里，即便现在身体还好，迟早也是要闷出病来的。
　　她这样抗争，可珈玥甚至都不明白，她在抗争什么，是不愿意嫁人，还是不愿意嫁陈家。是不是她早已心有所属，如果她能说出来，珈玥必定会拼力帮她的。
　　可她就是不说，就这样躺着，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就是这样躺着。如果她不愿意，她去求母亲，母亲心疼女儿，一定可以坚定的回绝陈家吧，可她偏偏什么也不和母亲说，又不像是和母亲怄气，倒像是在和自己怄气。
　　“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好不好？”珈玥依旧小心翼翼地问着，她担心自己一个不注意，会触碰到芊雪敏感的神经，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芊雪依旧是静静地躺着，身后的如瀑布般的秀发散落着，传来阵阵桂花的香气，芊雪喜欢桂花的味道。
　　桂花糕，见了桂花糕，芊雪会不会有一些胃口呢？珈玥暗自盘算着，可是，桂花糕只有在盛都京城里才有卖的，而且价格并不便宜，是旺品楼里的招牌糕点，即便是一块，也要五十文钱，哪里有那些个钱呢，这让珈玥有些犯难了。虽然家境每况愈下，可勉强维持的生活，从未让珈玥在意过钱，今天，是珈玥第一次感觉到钱的重要。
　　秋风微凉，吹进这不怎么挡风的墙里，不禁让珈玥打了冷战，珈玥拉开被子，为芊雪盖上，又紧了紧自己的衣襟，推开门往厨房去了。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何况还有母亲，即便珈玥打定主意，就算是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芊雪嫁给陈家，可那一日，终究还是能晚一天就晚一天到来吧。
　　珈玥掀开米缸，舀子已经不能舀出米了，大米薄薄的铺在缸底，这是珈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以前，芊雪总会在米缸快要见底的时候，带回米来，原来支撑着一家人的，从来都只是芊雪。
　　芊雪柔弱单薄的肩膀，是如何承担起一整个家庭的责任。
　　从未在意过钱的珈玥，竟在同一天里，被没有钱狠狠的甩了两个耳光，此刻的珈玥发誓，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绝不再让母亲、姐姐为了钱的事情发愁，绝不再因为没有钱，而不能给姐姐买好吃的，爱吃的。她要有好多好多的钱，给姐姐买最好的琴，绝不再让她的芊芊玉手，终日浸泡在冷水里面，绝不！
　　珈玥放下丢过舀子，踮起脚尖，用力弯着腰用手将米一粒一粒的捡在碗里，捡的久了，只觉得整个脑袋要炸了一般，珈玥猛地站起身，却是眼前一黑，珈玥牢牢扶着缸边，渐渐地眼前又恢复了景象。等到恢复正常，她又弯下腰去捡，就这样捡了一小碗，一粒米没有剩下。
　　无论她怀抱着多大的梦想，她终究是被一文钱所难的人，珈玥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下一顿，家里就揭不开锅了，而这顿午饭，也只够煮粥了。
　　珈玥扇着炉下的火，耳边响着锅里粥翻滚的声音，今天的珈玥并没有很用心的点火，也没有刻意选了干柴，可火苗却随着珈玥手中的扇子扇下的风，越来越旺。
　　只有一碗，珈玥将米捞了出来。自从母亲告诉芊雪提婚的事情，一家人便再没有围坐在一起吃饭，这样也好，至少这一碗，还可以端给母亲。
　　摆在燕夙情房中的桌上，珈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肚子里酸酸的，又回到厨房，将剩下的米汤都喝了，肚子撑的圆鼓鼓的，走起路来仿佛能听到水晃荡的声音。
　　总要去找点吃的，为了晚饭，为了母亲，为了突然饿了想吃东西的姐姐，珈玥终究还是拉开院儿门，就是往后山上刨些野菜也好。
　　“珈玥！”
　　珈玥低头走着，只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回过身一瞧，原来是隔壁的欧阳婆婆，欧阳婆婆年纪有六十了，虽然身子依旧英朗，终究走起路来有些吃力了，珈玥便迎了上去，扶着欧阳婆婆一起走。
　　“平日里不出门的小珈玥这是要上哪儿去呀？”欧阳婆婆笑着问，欧阳婆婆一笑，满脸的皱纹更深了，笑的那么慈祥和蔼。
　　“我……”珈玥有些语塞，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去找吃的吗？在她心里，这无异于曾经在边境梁城遇到的乞丐。
　　珈玥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这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那双鞋真是不堪一击，只是走了这几步路，便磨破了边，露出脚趾头来，珈玥有些难为情，便将脚趾缩进鞋里。
　　欧阳婆婆见珈玥不说话，又是不大高兴的样子，便不再问，她是最喜欢珈玥的了，虽然大家都因为芊雪能干，洗的衣服又快又干净而喜欢芊雪，可她就是喜欢珈玥，她喜欢珈玥的那股率真劲儿。
　　“婆婆想去一趟城里，可是没人陪婆婆去，珈玥有没有时间，陪婆婆去一趟呢？”欧阳婆婆笑着问道。
　　“恩。”珈玥点点头，“我陪欧阳婆婆去。”
　　如今正是中午，珈玥也没有进过城，她也不知道京城里邻水镇有多远，只是因为欧阳婆婆要去，她便陪着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脚下的土路扬起的灰把鞋子和脚都弄的土土的，反而看不出来哪里是鞋面哪里是脚趾了，不用再去在意它，珈玥走起路来，也轻快不少。
　　“欧阳婆婆，你要买什么东西呢，要走这么远到城里去？”珈玥一面搀扶着欧阳婆婆，一面问道。
　　“到那里了，小珈玥自然就知道了。”欧阳婆婆笑着说道。
　　“婆婆，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开心呢？好像永远都没有烦恼的。”
　　“那我的小珈玥有什么烦恼呢，为什么不开心？”
　　“我吗？”珈玥停下了脚步，转念一想，欧阳婆婆虽然有两个儿子，可都不在身边，大儿子去当兵了，据说已经十年没有回过家了，镇上的人都说她的大儿子也许已经死了，可欧阳婆婆总说她大儿子好着呢，没准都当了将军了。当将军还不回家来看望你么。总有人这么说，可是欧阳婆婆全当没有听到，依旧说她的大儿子当了将军的。她的二儿子听说很有钱，是在江南做生意的人，也不常回来，只是偶尔让人捎一些银两和特产回来，珈玥知道这些是因为欧阳婆婆经常给她粽子吃，尤其是在端午节的时候。她的二儿子其实算的上孝顺的，听欧阳婆婆和母亲说过，前两年他还要将婆婆接到江南去住呢，可是婆婆留恋故土，怎么也不愿离开这里。
　　如今要真的说出自己心烦的事给婆婆听吗？珈玥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若说杨大山都无可奈何，说给欧阳婆婆，更是凭白让她伤心了，于是，珈玥只是勉强笑了笑说道：“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走的有些累了，婆婆累不累，我看前面有块大石头，咱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呢。”
　　“小珈玥累了？那咱们就休息休息，总是闷在屋子里可不行，年纪轻轻的身子骨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太呢。”欧阳婆婆笑着将珈玥拢在怀里，她一生没有孙子孙女陪伴，全把珈玥当成自己的孙女一般了。
　　从邻水镇到盛都的路，这是珈玥第一次走，没想到居然有这么远，这让珈玥的鞋子很吃不消，渐渐的露出了第二个、第三个脚趾。珈玥只希望这一路的土再多些，最好是能把脚藏在土里，也许就没有人发现了。
　　可是这土路渐渐的变成了石子路，再走下去，竟成了石板路，珈玥的脚这次是暴露无疑了。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原来这里没有人关注这一老一小，更不会在意，珈玥脚上已破的鞋子，他们都自顾走着，有往城外走的，也有往城里走的，总之，各自忙碌着。这让珈玥也放下心，眼神离开自己的鞋子，望向周围。
　　这是珈玥第一次进盛都，虽然邻水镇就在盛都周边，可是她从未来过，只是以前父亲偶然会来盛都，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带回去给珈玥玩儿的。
　　原来盛都这么繁华。
　　进了京城，眼前的景象是珈玥从未见过的，珈玥跟着父母亲搬家走过很多地方，可这里珈玥只能用繁华来形容了。
　　单不说街道两旁各式的店铺，只是来来往往的人们衣着各式，在珈玥眼里都是很新鲜很华丽的，这让穿着麻布制成衣物的珈玥，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