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公主》珝琯瑶

2、无言抗拒

　　日落时分，天边依旧烧着云，也不知是谁那么大的能耐，跑到天边放了把火，把天映的通红，这火也奇怪，也不需要人救，只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便自己熄灭了。是云被烧完了吗？也不是的，第二天，云彩又好好的飘在蔚蓝的天空中了。
　　珈玥将两盘素菜放在桌上，分别盛了三碗米饭，摆在燕夙情、芊雪和自己面前，芊雪今天挨家送了衣服，想必是很累，也没个精神，只是低头夹菜吃饭。
　　珈玥因为白天的事情，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燕夙情，终究还是开不了口，也只是默默的吃完一顿饭。
　　饭后，珈玥将碗盘收在托盘上，并着筷子勺子都带进厨房，刚刚刷完碗，只听见燕夙情喊了一声：“雪儿。”
　　珈玥心念不好，一定是母亲对芊雪说了提亲之事，便掀起帘子，看见芊雪的一抹白影，带着哭泣的姿态往屋里去了。
　　燕夙情追出来的脚步，终究停在门口，咳嗽声传来，这一次，倒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呕了出来，珈玥连忙擦净手，倒了一杯水，往燕夙情跟前来，“娘，你先喝口水。”
　　燕夙情接过水杯，微微抿了一口，这才舒缓了些，说道：“雪儿，快去看看雪儿。”
　　“恩，娘你先回房歇会儿，我这就去看姐姐。”珈玥边说着，边将燕夙情扶进房间，这才往自己屋去了。
　　珈玥一进门，便看见芊雪趴在床上，只有个背影随着抽泣声不断抽动着。珈玥坐在床边，人虽是来了，却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许久，芊雪的情绪稍微缓和，偏过头看着珈玥，问道：“你知道了吗？”
　　珈玥点点头，芊雪哭起来的姿态，与燕夙情简直一模一样，她的眼睛，也如燕夙情一般，是双桃花眼，临去秋波，让人不能不疼呢。珈玥有时有些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姐姐与母亲长的如此相像，可自己却一点也不像母亲，自己的眼睛是丹凤眼，修长妩媚，论起来也是极美的，可珈玥自幼审美的标准就是母亲，因此，便觉得自己的不好，母亲和姐姐的好，可谁知越长反倒越是不像母亲和姐姐，便也是不甘心，举手投足，便格外的留意，气质与母亲无二。
　　“姐姐，你别哭，如果你不想嫁，就不嫁，我就不信，陈家还能把咱们怎么样。”珈玥说道。
　　芊雪的眼圈微红，泪珠不住的滚落，不住的摇头，不说一句话，这让珈月连安慰都不知从何说起了，只好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掉眼泪。
　　夜深了，屋外偶尔传来犬吠的声响，树叶被风吹过，婆娑着作响，这样的夜，总是太静，静的人，不大敢喘气了。
　　芊雪终究还是躺下了，无论何时，还是心疼珈玥的，她一夜不睡，难道也不让妹妹睡了不成，芊雪侧躺在里面，脸对着墙，借着映进屋里的月光，珈玥只能看到芊雪如墨一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她很想伸出手去抚摸，可手终究是悬在了半空，又缩了回来。也许家中变故、终日劳作不能击败芊雪，可这件婚事，真的可以撼动她的内心。
　　珈玥翻了个身，眼望着屋里的陈设，屋子很大，却只有两个很旧的木桌椅，这让屋子显得更大了。家里原本不乏一些珍奇陈设，这些年为了生计，卖的卖，当的当，终究只剩下了这些。珈玥想起了她的父亲，如果林夜暮还活着，又何必惧怕一个陈家，谁又敢欺负林家。
　　林夜暮总会在天微亮的时候，便起身教林箜练功，这时，芊雪和珈玥还可以美美的睡大觉，直到天大亮，当各式早餐的香味传进房间的时候，芊雪和珈玥一股脑的便都坐了起来，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心的吃早餐。
　　想起林箜，他的脸浮现在珈玥的眼前，他比珈玥年长四岁，长相很像林夜暮，就如芊雪像母亲一般，林箜就如父亲的影子，从他的身上，珈玥可以看出来，父亲年轻时，一定是个很英俊的少年，就是如今，珈玥也觉得，父亲是天下最帅的男子，人长的俊朗不说，对母亲更是柔情似水，恩爱有加，武艺又是天下无双的，在珈玥心里一直认定，这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如父亲一般了。
　　可林箜就不同了，他很不好，在全家人都很溺爱珈玥的情形下，林箜显得格格不入，事实上，他只是针对自己，他对芊雪，好像也很好，很疼爱的，珈玥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记得有一次，父亲带了桂花糕回来，珈玥很是开心，便取了一块蹦跳着吃着，谁想林箜看到了，一把将桂花糕打落在地上，为这事珈玥哭了好久，倒不是因为一块桂花糕，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一直这么讨厌自己，即便如此会受到父亲的惩罚，他依旧总是欺负自己呢。
　　那时父亲还在世，林箜也住在家里，珈玥的性子虽然很明快，对这个哥哥却总是有意的讨好一般，若是得了什么好玩的，珈玥总会想着留给林箜，还在青城住着的时候，那个时节家家户户都放风筝，林夜暮给芊雪和珈玥都买了风筝，珈玥不很喜欢风筝，单喜欢风车，拿在手里，有风吹过，便五彩斑斓的转起来，喜的什么似的，就是这样，回了家，珈玥依旧会将它别在林箜的窗前，待风吹过时，便可以看到五色风车转动了。珈玥觉得风车好看，放的位置也好看，玩了一天很累了便去睡了，谁知第二天醒来，就在院中的地上看到了风车，而且，还有被踩过的痕迹。哥哥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自己，珈玥又一次的哭了，从小到大，为了林箜，珈玥也不知哭过多少回，林箜也是个扭脾气，即便每一次林夜暮都会惩罚他，或是不许吃饭，或是扎一天马步，等到下次，他依旧会这样做。
　　“唉。”珈玥叹了一口气，翻过身，看着屋顶，屋顶的横梁已经显露出腐朽的样子。
　　对于陈家，珈玥的印象就是蛮横与霸道，至少，在这个镇上，因为他家的富有，便可为所欲为。单说他家的老大陈嚣，尽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小妾是娶了一房又一房，简直就算的上邻水镇的一恶霸。这次给芊雪说亲的老三陈跋，年纪小小的，却也是出了名的调皮，镇南的书院里没一个敢收留的，最后终归是请了私塾在家里教的。这样的人家，芊雪怎么能嫁过去，这样的人家，一定是贪图芊雪的美貌能干，去了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辗转了一夜，天大亮起来，阳光依旧会晒进窗子，照在地板上，整个屋子便暖融融的。
　　珈玥坐起身，看看身边的芊雪，她依旧如睡前的姿势，面向里躺着，不说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珈玥只好自己穿好外衣，随便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插上一只竹筷固定住，便推开门往燕夙情房里去了。
　　母亲想必也是一夜未睡，她的眼睛有些凹陷，眼眶周围泛着暗晕。珈玥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痴痴地望着地面。
　　“娘。”珈玥唤了一声。
　　燕夙情机械地抬起头，看了看珈玥，又勉强笑了笑，便问：“雪儿怎么样了？”
　　“姐姐不好，很不好，她不说话，现在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是躺着。”若是平时，珈玥绝不会如此心急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这无异于给原本体弱的燕夙情雪上加霜，可是如今珈玥真是顾不了许多了，她只是想让燕夙情知道，芊雪很不愿意嫁给陈家，芊雪很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能坦然的答应她，离开邻水镇，为什么母亲明明也很心疼芊雪，却依旧犹豫不决。
　　“咳，咳。”燕夙情一急便会咳嗽，听到她的咳声，珈玥还是很心痛的，方才的那一阵怨气早消散了，忙跑到厨房倒了热水，端给燕夙情。
　　“娘，先喝口水吧。”珈玥吹了吹水，觉得不烫手了，递到燕夙情的手中。
　　燕夙情接过水，抿了一口，方才提起的那口气，这才舒了下去。
　　“娘，要不咱们和杨哥哥商量一下，他……”珈玥语顿了，其实，在她的心里也在犹豫，杨大山总是照顾着家里，林箜不在，他反倒如大哥哥一般的，帮着家里了很多事，如此憨厚的杨哥哥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办呢，可珈玥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他不过是个老实人，和他说了，要让他怎么办，是护着咱们家和陈家争斗去吗？还是缩起头来不管，终究是要为难人家，还是不要说得好。”燕夙情的眼眸失了神色，事实上，自从林夜暮辞世，她的目光便再没有神采奕奕。
　　“娘说得是，是玥儿唐突了。”珈玥依在燕夙情的身边坐下，她曾经是多么憧憬长大后的情形，遇到一个如爹爹一般柔情似水又武艺精湛的夫君，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可现实却只留给珈玥无可奈何，长大没有美好，反而伴随着无限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