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有尽头》白一墨

53、黑色精灵

　　三年以后。

　　一孕傻三年，这句话，颜瑶深有体会。

　　在毛里求斯的这三年，她总感觉过得稀里糊涂的。最近丢三落四的习惯越来越严重，幸亏他们家还有一个小瑶，两岁多的人，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嘴巴也毒得要命。

　　“二瑶，许哥哥的生日礼物，你是不是又落在公司了？还是落在商场了？”这家伙，一生气就不叫“妈妈”了。

　　“你再叫我‘二瑶’，我就告诉你的许哥哥，前两天你又尿床了。”

　　“你敢！你要是告诉他，我就不吃饭了，也不吃瘦肉，哼，反正我生气了。” 穿着冰雪奇缘纱裙的“爱莎公主”，屁颠屁颠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颜瑶终于在床底下翻出了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一套超人玩具礼盒。赶紧跑到小瑶的房间，“小瑶，看看这是什么？”

　　某人看到礼物，立刻兴奋起来，“妈妈，可是我很喜欢这个礼物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再买个别的礼物给许哥哥，这个给我好不好？反正明天就是我的生日。”

　　颜瑶眼前一抹黑，头一下两个大。去年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难道这种事情每年都要发生一次？

　　这大概要怪舒铭那个死女人了。

　　三年前，她小产后，医生都说了她至少要歇个一年才能怀孕。结果，颜瑶一怀孕，她像是赛跑一样，很快又怀上了。许铭八个月就出生了，她们家姑娘在肚子里足足赖了十一个月，最后，还比许铭晚一天出生。

　　想想也是醉了！

　　参加完许铭的生日会，姑娘又赖在哥哥家里不回来了，怎么拉都拉不动。

　　颜瑶想着最近收到的一本神秘笔记本，一直放在家里没动。每天忙着工作，忙着小朋友的事情，累得只想倒头就睡。

　　她便早早地回家，拿出藏在床底下的黑色的日记本，兀自读起来。

　　1月1日阴

　　外面的世界热闹得很，我却融不进去。有时候感觉孤独像冰冷的空气，浸入我的骨髓。让我抓狂。我像个疯子一样，四处乱窜。我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可是我不想死，因为我害怕。害怕黑暗，害怕未知。

　　2月4日阴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荒诞？

　　我们总是被人伤害，又去伤害别人。所以，怨不得我。他们这一家人，幸福得像生活在天堂。我和妈妈却只能窝在这个冰冷的地方。我真不明白，既然把我生下来，为什么又把我抛弃？我问妈妈，她不回答。我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

　　2月8日阴

　　这个女人的话可信吗？

　　我的父亲是这么一个年迈的老人吗？他抛弃了我和妈妈，自己承欢膝下，凭什么？

　　对，我可以去引诱他最爱的儿子。等他爱上我，我再抛弃他……一定很刺激。

　　颜瑶心渐渐紧张起来。

　　到底是谁寄给她这么一本日记本？又跟她有什么关系？日记的主人到底是谁？万一是别人遗失的，或者寄错的，那她不是再侵犯别人的隐私吗？

　　她很犹豫，要不要再看下去。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无意间，看见这句诗，心里一滞，心里的好奇心再次被激起。

　　2月14日阴

　　火车上很拥挤。他坐在我旁边，静静的看书。小心翼翼地不靠近我。

　　他长的实在太好看了。大概就像画中的男子，进入了现实世界。

　　我俯身，歪着头，看到他手中书的封面是《少年维特之烦恼》，他低着头，看到我，脸竟然红了。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这样的初遇，大概真的像诗中描绘的那么浪漫吧。

　　可惜他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的开始。

　　当听到我念这句诗，他立刻看着我。

　　看来，那个女人对这一家人的秘密都了如指掌，知道怎么击中他们的兴奋点。

　　想到要开始一场刺激的游戏，我整个人都很兴奋，却极力克制。

　　因为我知道，他种年纪的男人，准确来说是男孩，会被什么样的女人吸引。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带着天使面具的魔鬼的诱惑。

　　你的黑色精灵来了，少年。

　　2月28日阴

　　从他的眼神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爱上了我。他的眼神，和我经历的那些男人都不同，里面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判断。

　　很无趣的是，他整天关心的就是我学什么，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我问他想不想，他不明白。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后来，他大概是懂了。竟然说，我想多了解你一点，也让你多了解我，但不要那么快。

　　我简直要崩溃了。那一刻，我竟然那么强烈地想要他抱我，进入我……

　　3月9日阴

　　阿野回来了。他说他爱的还是我，那个女人只是逢场作戏。

　　他说想要我，我想拒绝，可是脑海里突然浮现少年的面孔，他读书的样子，和他认真地对我说，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想起这些，我的身体自然就湿了，阿野以为我是因为他，他很疯狂，我拒绝不了。但我闭上了眼睛，想象着是另一个他。

　　这一晚，阿野要了我五次，我们几乎整个晚上都在做。每一次，我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抖，那种达到巅峰的刺激，让我迷恋。

　　4月1日阴

　　他说他每天都在这里等我，问我怎么不见他，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看到他的眼睛，我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想要吻他。可当我主动靠近他的时候，他的紧张，让我像触电一样，迅速闪开了。

　　那一天，我本来是想带他去红屋的。

　　但我突然很烦躁，冲他大喊，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算什么？不要再来找我。

　　他竟然说，如果不喜欢他依靠家里，他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来养活我，他让我等他毕业，等他三年，他来娶我。

　　我突然想到了三毛，想起那个大胡子男人对她说，等我六年，我来娶你。

　　想到这里，我就很想哭。

　　这个疯子，他不知道这是愚人节吗？

　　5月1日阴

　　为什么一到阴天，我就心情特别糟糕？

　　我很想他。我悲哀的发现，带着阴谋出现的是我，想要以爱为名，害他的人也是我，最后被爱情绊住的人还是我。

　　我该怎么办？

　　我还是和阿野在一起，虽然我知道他仍然和那个女人有一腿，混乱啊。。。这个世界这么肮脏，只有我的少年，他那么美好，纯净，却不属于我。

　　6月8日

　　他说要带我去见他的家人。再去见我的家人。

　　我们可以先订婚，等他一毕业，就结婚。我们会生很多孩子。然后去寻找世界尽头。

　　世界有尽头吗？傻瓜。

　　他说应该有，他小时候一直觉得有。

　　十八岁的少年啊，为什么这么像个未成年的孩子？

　　他越好，我就越难受。

　　7月10日

　　我没有去见他家人。因为我想结束这场游戏。

　　妈妈却生病了，病得很重。我需要钱。

　　我又去见了那个女人。

　　她说，只要我想办法让他放弃家族的一切，她就会给我一笔钱，送我和妈妈去国外。

　　我答应了。

　　当我告诉他，能不能为了我，离开家里。

　　他犹豫了。

　　8月8日

　　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阴谋，我只是个棋子。

　　妈妈终于知道了这一切，而我也知道了那个女人的阴谋。

　　因为那个女人的丈夫爱的是妈妈，所以她来报复我们。妈妈说那个女人救了她，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把她和那个男人从纽约救了回来，所以，我们不能去破坏他们的家庭。

　　这是什么鬼道理？

　　当我知道他竟然是我的哥哥，我恶心得想要一头撞死。

　　妈妈问我，有没有跟他怎么样，甚至问我有没有跟他做过什么，千万不能有孩子。

　　那一刻，我多么庆幸，我罪恶的身体和卑微的灵魂是分离的。

　　我要去告诉他真相，可他会相信吗？

　　……

　　日记本被撕掉了很多，大概是一些敏感的内容，作者担心被人看到。

　　颜瑶大体能够判断，这本日记本的主人是谁，其中的人物一一对应的是谁。只是，为什么要把日记本寄给她？

　　是他寄的吗？

　　手机铃声响起，是爸爸打过来的。

　　“爸爸。”

　　“瑶瑶，你收到日记本了吗？”

　　是爸爸寄给她的？

　　“是收到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你怎么会知道？”

　　姚家的事情，她很少跟爸爸提，除了姚晖，他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他怎么会有小华的日记本？
　　“小华走了，你姐姐走了。”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颜瑶更是惊呆了。

　　小华？姐姐？难道萧梓华就是他口中的小华？

　　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家人，怎么会扯上这种关系？

　　“瑶瑶，你一直不告诉我孩子的爸爸是谁，是他吧？小华的哥哥？”

　　颜瑶简直要崩溃了，她姐姐的哥哥，是她女儿的爸爸？这是什么人物关系啊！

　　她脑袋原本反应就越来越慢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她一下头都大了。

　　“瑶瑶，你别担心，你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你妈跟你姨妈也不是亲姐妹，虽然有几份相似。我知道你是不想见他，所以才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其实，三年前，你刚离开的时候，他就找到家里来。结果才知道，他跟小华以前就认识。我当时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去了。”

　　父亲讲的这一切，仿佛就在她眼前上演。

　　而这三年，他竟然一直在照顾小华。大概因为这样，父亲原谅了他，也终于把他带到了他母亲的墓地前。

　　这个从未见过他母亲的男人，第一次见到的就是母亲的坟墓。

　　父亲说，他很平静，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妈妈，我终于找到了你。”

　　听到这些，颜瑶已经平和下来的心竟然又纠在了一起，像被拧着的帕子，紧紧地，被拧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