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弥生凉

3、003 温宥娘守灵教徒

　　“如我生母张氏，为人所害，若不是有人针对仇府翻出此事。她之冤屈，若非人为，不亦白死？所谓鬼神，无外乎自欺欺人罢了。这天下诸事，有因果报应者，只在人为。”温宥娘第一次在小皇帝面前提起先辈之事。
　　要这世上真有鬼神，张氏如何容忍自己生下的儿女为人所害，早早夭折，还让原著里的仇府与温府步步高升？
　　若说原著中的先四皇子因算计自己皇后一系导致江山倾覆是为报应，祸及温仇二府，然这也与张氏何干。便是张氏活着，以原著中最后一个皇帝的心胸，下场亦不会改变。
　　因此，就算自己穿越而来，温宥娘对鬼神之说也是不信的。

　　“可师傅以前说诸事皆有因果。”小皇帝守灵无趣，就算先帝故去心中伤怀，然要孤零零的守在先帝棺木面前，心中也不是不怕，能有温宥娘作陪，心中也沉稳了些，自也寻了话来说，也怕自己师傅闲困，毕竟守灵也难。
　　温宥娘不觉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只与小皇帝道：“因果与鬼神之说有何干系？当初仇府温府算计我生母在前，这便是因，后谢清辉为报母仇，将此事翻出，这才得手，这便是果。在这因果中，谢氏借我生母之事得手，这果应对的便是当年仇府算计谢氏明珠之因。”
　　话说到这，温宥娘不免说到前面两个皇帝的德行，与小皇帝道：“陛下贵为天子，天生便为正统，切莫学先辈中某些，摒弃正道而走了歪路。陛下当知，世宗当年若容下镇国公一脉，如今便无南宁之祸；废帝之父若能容下谢氏之功，南宁今日亦不会如虎添翼。”

　　小皇帝点了点头，听得似懂非懂。能理解出的，便只有不要做坏事，不然就不会有好下场这一条来。你欺负人，人自然会反抗。
　　然而对于先祖上的事情，小皇帝也知晓不少，如今对权势也初初了解，又觉得温宥娘话里之意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有道理。
　　只是到底在哪没道理，他此时还不算明白。

　　温宥娘倒是将小皇帝的疑惑直解而出，“陛下是否觉得当初谢氏太过强势？这才逼得当时的帝王出手？”
　　谢氏若不是太过强势，连帝王之令亦敢反对，让帝王觉得深受其胁，恐惧皇位不稳，不然又怎会对谢氏出手？
　　许皇室中人及许多臣子都这般想。

　　小皇帝并不敢点头，虽表面上看当初皇帝对谢氏出手的缘由归根究底在于此，然而谢氏的权势从一开始就是皇帝自己给出去的。君子重诺，岂能反复。
　　温宥娘又道：“当初给予谢氏权势为刀为自己牟利，用完后便弃之如履，不说这样的天子，便是这样的臣子，陛下敢用吗？”
　　“帝王无情，臣子无义。”小皇帝脱口道。

　　温宥娘十分欣慰小皇帝能说出这种话，轻声道：“陛下，帝王之术，基于平衡，焉有为破局而将权势集于一身？此举犹如剑之双刃，可伤人亦会伤己。这也是为何先皇会指定四辅臣之故。”
　　先帝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设立了四大辅政之臣。虽都是世家，但对帝王之位都不太有什么想法，毕竟大隆在世家眼里也不过那样，朝代更迭，世家不换。且然各自立场私下里也有不同，如此皇位方才稳固。
　　这一番慈父之心，温宥娘不知道小皇帝想没想明白，然而不管想没想明白，她也得将这话说出来，卖小皇帝的好。
　　到底是皇帝，温宥娘不可能把人真当自己弟子那么看，其中感情自然复杂。

　　先帝过世二十七日，入土。
　　一国之君的坟墓，至少外面要打理好，也需得几年时光。
　　小皇帝对皇陵之事再不多言语，有臣子问时就言待国库丰盈时再谈。
　　端着看像是一代明君的模样，许多臣子私下里都念着盼着皇帝以后亦能如此清明。毕竟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之事到底不少。
　　这些暗地里的传言也瞒不过温宥娘，她总有自己知晓的渠道。

　　要谁怎样对世家好，无非是把皇帝教傻，捧着皇帝当傀儡，世家才最安全，然而往深了想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纵观史书，把皇帝架空着当傀儡，把皇帝往蠢里教导的，又有谁下场好过？
　　皇权有时候就是那张遮住一切的脸，连皮都掀了，这是让所有人都没了顾虑，只凭欲而动，引来的自是腥风血雨。
　　如此，倒不如得一明君，能掌控天下，稳住天下之势。
　　至于世家大族之间，与庶族之间的争斗，至少能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天子守孝三年，本就小，守不守无碍，又不是忙着娶正宫。只是三年不食肉恐对身体不好。”难得严如霜有一日会对温宥娘咬耳朵。
　　小皇帝正在长身子的时候，要不吃肉，每日要上朝、读书、习武健身，哪来的精神？要说许多皇帝短命，也指不定是这样的干系。
　　因此严如霜十分关心，生怕自己妹妹的儿子一不小心就饿死了。偏偏这话还不能对胡丞相与礼部尚书说，那两个都是过份在乎礼教的人。

　　守孝食素，温宥娘眼皮一跳，道：“暗地里开个小厨房，谁知道？”
　　不说小皇帝这般大的孩子，就换她说守孝三年不许吃肉食，只消半年估计她眼睛都能绿得吃人。说什么守孝，完全就是变态不是。
　　严如霜兄弟掌控京城，内宫自也在他掌管之下，要悄悄给小皇帝开个小厨房，也完全不成问题，谁也传不出消息出去，便是传出消息去了，又有谁能证明？
　　只严如霜颇为为难，与温宥娘道：“只怕他自己不允。”

　　温宥娘嘴角一抽，与严如霜支招，“将肉切碎熬汤，猪骨羊骨一样熬汤，只将青菜一类往汤里煮过烫过再炒不也一样？还有小鲫鱼加盐用来熬汤，最滋补不过。陛下年幼，粗识五谷，又哪知道其他？”
　　小皇帝知晓五谷，也识得各畜，能区分猪羊鱼肉，但只趋于表面，要只将它们用以熬汤，再被其他味道遮盖，不说小皇帝就许多大人也未必尝得出来。
　　小皇帝与先帝父子情深，又捞不着个好皇陵给自己爹，恐怕就要往自己身体作践了。如此，倒不如瞒着替他补身体算了。肉类虽缺不得，然而多食也不好。

　　严如霜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皇宫里厨子甚多，哪一个不是手艺精湛之人，能做出的美食自然也不少，倒也能解决此事。
　　“多谢。”严如霜一拱手，走了。
　　这人不似其他辅政之臣，没事儿跟其他几人聚一聚，大多只朝上言语几句，其余时间与旁人并没多大交集。然后就守着皇宫与京城，尽心尽职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儿。
　　温宥娘有时候也挺佩服这人，当捕快之时当得敬业，当了辅臣还一样敬业。不结党，不徇私，与家族关系冷淡。难得的是个纯正之臣。

　　回头温宥娘又与霸王说了说，让她有机会悄悄与小皇帝吃些肉食，免得喝汤都不够补。
　　“先古时也没听说禁肉食之事，怎的越到后面越穷讲究这些规矩了，也无非是闲得没事儿做。”温宥娘嗤道。
　　长辈过世，守孝以思念，倒也没错，可到连鲜艳衣服不能穿，只得食用素食来依托哀思简直就是扯淡。
　　本如今医疗条件就不够好，人均寿命并不长，还这般作践自己，简直就是蠢到没边了。

　　霸王也到底是温宥娘的女儿，也对此颇有意见，她对小皇帝还是很有兄弟义气的，只与温宥娘保证，“娘你便放心好了。哪能真让陛下饿肚子呢。”
　　温宥娘又嘱咐道：“也不许告之他是我允你做的。”
　　霸王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这可是抱大腿的好时机，她娘已经是帝师了，她还是白板一个呐。

　　新帝登基，又岂止这些小事，等着将先帝埋进了土，又轮到了小皇帝的皇陵了。
　　小皇帝对于皇陵，如今算得上是深恶痛绝，自己爹的坟都还没修好，又哪还想得到自己的。
　　“父皇皇陵尚未修建完毕，朕不敢逾越。皇陵之事，延后再说罢。”小皇帝一脸哀痛道。
　　礼部尚书却是道：“陛下，可先让司天监选址亦可。”
　　皇陵修建这种事儿，靠的是国库。如今大隆国库境况谁都明白，这修不起先选个好风水地却是可行的。
　　大不了等以后有钱了再修也一样。

　　礼部尚书做为辅臣之一，这般说了，下面自然也有许多臣子赞同，毕竟皇陵之事是数千年传下来的老规矩。
　　严如霜只论军事不干内政，剩下温宥娘与胡丞相互看了一眼，也觉得此时可行可不行。反正不过是看地，花不了多少银子。
　　只这着实有些伤小皇帝的心，只听得他道：“诸位大臣是在咒朕早夭？”

　　最罪过可大了，先帝得一子，便是当今，当今要死了，皇位还得还回去，可想着当初改朝换代的深仇血恨，在朝的官员只要脑子没病的，都不敢有歪的想头。
　　小皇帝这话一说，朝下惶恐了一片，之前说赞成的大臣们又纷纷告罪不敢，再也不提选址之事。
　　小皇帝这才满意，心中对皇父的愧疚也好受了许多。

　　小皇帝还只是个小孩子，许多事情都看得还不够透彻呀，对于皇陵这种事情又忌讳又心酸，自个儿爹的还只是个土胚子，自己的皇陵就要开始修建了，明显可能会比自己爹修得要好，做为一个孝子，哪能看得下去……
谢谢各位亲的留言，今天的留言君在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