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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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下身上的女装，重新穿回天墉校服的陵越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着违反门规私自下山的百里屠苏都觉得顺眼了几分——好吧，仍是气不顺，还是去看自家令人身心愉快的亲弟弟，毕竟，在琴川也待不得几日了，看一眼少一眼。
给枉死在山贼口下的百姓念完佛经，方兰生心情显然有些低落，不过他天性豁达，在风景宜人的雾灵山涧中一路走一路听着鸟兽轻啼，很快就又沉浸到山水之间，摇头晃脑地念了几句诗。还没老实一会儿，就又扑到挂在陵越身上歪缠个不停。
百里屠苏心里酸的不行，偏还有个欧阳少恭在一边煽风点火，说的话那叫一个针针见血。
好容易捱回了方家，眼瞅着方兰生被他二姐提着耳朵揪到一边训诫去了，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少年低着头缩得跟个鹌鹑似的，实在是看的憋屈了一路的百里屠暗爽不已——让你再缠着我师兄！
可没了方兰生，陵越依然不理他。
一时间，厅堂左边方如沁和方兰生上演严姐教弟，右边则是陵越和欧阳少恭相谈甚欢。
只有百里屠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仿佛被众人遗忘。
“……兄，师兄！”
欧阳少恭提高了些的声音唤回了陵越的神思，他忙收回不知不觉溜到百里屠苏身上的目光，掩饰地用杯盖拨了拨杯中的茶水，蓬起的一团热气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以手抵唇，欧阳少恭极快地笑了下，难得地带了些强势，将陵越手中的茶盏取下，摇了摇头。
“师兄既是放心不下屠苏师兄，那么是怒也好是喜也罢，与他直说便是。我在天墉城虽与屠苏师兄鲜有交流，但亦从其他师兄弟口中听闻一二，想来屠苏师兄性情再是冷漠，大师兄的话，他也还是听得。”
陵越抿了抿唇，并没有搭话，原本虚虚搭在一起的手指交叉叠起，右手拇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下左手拇指的指节。
欧阳少恭也不多说，重又端起自己的那盏茶轻呷了一口。
陵越又看了一眼仍站在一旁的百里屠苏，正对上他殷切还带了点委屈的小眼神，心下一软。但是想到百里屠苏近日来种种逾越的行为，无非都是依仗着他每一次都会心软，现在甚至得寸进尺地违反门规擅离天墉，陵越方才柔软下来的情绪便立刻消失不见，冷着脸收回视线，将杯盖阖上。
“不必管他。”
门外忽然一阵喧哗，原来是之前从翻云寨救出的琴川百姓敲锣打鼓地前来道谢，打头的是高大魁梧的孙奶娘，那壮硕的胸肌映衬得她身后那几个青年一个个弱不禁风起来。
瞅着那笑容满面的血盆大口，方兰生使劲往陵越身后躲，生怕一不小心和孙奶娘对上眼，然后被她强行要求以身相许来报恩……虽然、虽然孙家小姐确实很漂亮，书上也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这么坚定有操守的好少年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幸福赔进去，他可是要踏遍千山万水收获无数赞誉最后和真爱一起回到琴川相守的男人！
方如沁夫妇可没有方小公子那般百转千折的心思，听着那些人左一句右一句直把平日里猴儿一样不着四六的方兰生夸成了花儿，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心里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扬眉吐气。
陵越几乎和这对傻夫妇一模一样，对那些夸赞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倒是对夸奖方兰生的话听得与有荣焉，还时不时赞同地连连点头。
为了感谢方兰生几人，孙家足足摆了十桌酒席，从黄昏一直吃到月上中天。
总算告别了无比热情的众人，陵越几人相携而回，还处在兴奋状态的方小公子一不小心又口无遮拦了。
“我可先说好啊，我是绝对不会让这个什么屠苏住我家的。少恭你也不许烂好心！”
“方兰生！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方如沁恶狠狠地瞪了叉着腰一副趾高气昂模样的方兰生，方兰生身子一震，乖乖地把手放下缩在一边，却还不老实，趁着方如沁转头去和百里屠苏道歉的功夫，一个劲的冲欧阳少恭挤眉弄眼。
方如沁似有所觉，转头轻描淡写地瞥过去一眼，刚才还恨不得上蹿下跳的方兰生立马老实了。
“大恩不言谢，之前若不是这猴儿私自离家出走，道长和少恭也不至于中途折返，耽误了行程。眼下天色已晚，寂桐怕是已睡下了，少恭你们也莫要回去了，跟陵越道长和这位小道长一起在我家歇下吧。”
“二姐！”
方兰生忍不住抱怨了一声，伸手去拉方如沁的袖摆，方如沁头也不回，一甩手挣开他缠上来的爪子，淡定自若地笑眯眯看向陵越三人。
百里屠苏对于住哪里并不在意，只看向陵越，一副全听师兄吩咐的乖顺模样。
陵越不看他，冲着方如沁夫妇一拱手。
“多谢方夫人好意。只是我这师弟脾气有些古怪，不擅长与人交际，借宿方家恐多有不便。”
刚露出得意笑容的方兰生一下子垮了脸，眼巴巴地瞅着陵越，小声嘀咕。
“怎么这么多怪脾气……也没什么不便啦，我家大得很，陵越大哥你们想住几天想住哪里都可以啊，要是真不好意思，那就念着涌泉相报，走的时候带我一起不就好了~”
陵越三人默契地无视了方兰生的话，倒是之前被一串连一串赞美夸得心都醉了的方如沁夫妇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
“那不如——”
欧阳少恭适时开口，准备努把力，把这好容易从天墉城乌龟壳里钻出来了的焚寂宿主骗到自己家住下。
可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陵越打断。
“这几日已是劳烦少恭良多。桐姨年事已高，如今夜色已深，未免她多做操劳，我和师弟便不去打扰了。我们去客栈投宿一晚，明早依旧在虞山芳梅林汇合，出发去往江都，如何？”
“既然如此，我便不挽留师兄们了。”
欧阳少恭温和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方如沁，笑容里便添了些面对长辈时候的亲厚。
“如沁姐，今晚我便麻烦你们了。”
和方如沁四人分开，陵越领着百里屠苏走在青石板路上，一路无话。
客栈在琴川的最南边，屋檐下还挂着灯笼，掌柜的却已睡下了，只留一个小伙计哈欠连天地守在柜台，见了百里屠苏和陵越，还有陵越递出的银两，这才强打着精神领他们去了客房。
两人的房间是挨着的，陵越方才把房内的油灯点亮，便听到敲门声。他伸手护住刚刚燃起的火苗，眼眸中倒映着明灭的火光，看不出喜怒，等到敲门声停下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进来。”
百里屠苏推开门走进来，转身把门关上后乖乖地走到离陵越三五步的位置站定，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
“师兄……”
“你可知错？”
陵越放下手，油灯里火光已经茁壮了许多，不等百里屠苏回答，他便哂笑一声，转过身冷冷看着百里屠苏。
“你是不是又要说，‘师兄，我知道错了’？”
他脸上的疏离失望，终于让一直撑着厚脸皮打算死缠烂打的百里屠苏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明知故犯，屡教不改！”
一拂袖，陵越的声音略略抬高了些，惊动了隔壁客房的客人，很快那边就传来了翻身的动静。
比起方家甚至是欧阳宅，客栈无论是隔音还是私密性都要差了许多，可这正是陵越需要的。
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气，维持不了基本的冷静，所以想要无时无刻用旁人来提醒自己。
闭了闭眼睛，陵越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带是太保护你，还是太宽纵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自语，但是声音里的低落和失望，以及眉眼间深深的疲倦，都狠狠地扎在了百里屠苏心里。
百里屠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脚下却重如千斤，只能站在原地徒劳地低喃。
“师兄……”
师兄……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不要……像他们一样疏远我，排斥我……
眉宇间煞气隐隐浮动，没有了天墉城昆仑清气的压制，百里屠苏的煞气发作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迅猛，而陵越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地感受到煞气中包含的狠戾与凶煞。
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阴暗。
但是他忽然没有了去紧张的欲、、望，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在师弟身上已经出现过太多次，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每一次都是逼得他不得不退步相让。
心底涌起深深的倦怠，陵越只抬眼看向极力克制煞气的百里屠苏，眼中流露出的是对这般情形的厌倦。
“百里屠苏，自师尊将你带回天墉城，我们便知晓你身负煞气。这数年来，师尊为了寻找为你祛除煞气之法，殚精竭虑，屡屡闭关，掌教真人为压制焚寂凶剑，不惜引昆仑清气聚于剑阁内法阵，我虽无力与师尊和掌教真人一般，却也是处处小心时时留意。可若是你自己心志难坚，我们做得再多，也只是枉费心思……”
他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眉心深锁，似是不愿再开口。
可心底浮起的疑惑终究无法忽视，陵越别开眼，带着些屈辱地轻声道。
“还是说，你又要因为煞气发作，而‘不得不’逼迫于我？”
这句话像是落雷一样在百里屠苏耳中炸开，他倏地睁大了眼睛，眼中还带着煞气逼出的血红。
嘴唇微微颤抖，百里屠苏紧紧盯着陵越轻颤的长睫，良久，才开口。
“焚寂煞气能够影响我的性情，我的心绪情感亦会引动煞气。我因对师兄心生妄念方才引动煞气，而不是企图借由煞气来逼迫师兄……”
百里屠苏从未觉得言语这般苍白无力，他再说不下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实在之前数次煞气发作之时，他确实是有生出过这样的念头的。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单纯天真的百里屠苏，若是能得师兄长相厮守，便是当真使些手段亦无不可。可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这绝不能让陵越知晓。
“我知道，师兄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那么排斥你和欧阳少恭在一起，以为那是因为我对师兄抱有非分之想，所以见到师兄对欧阳少恭另眼相待，才心生不满，处处与他作对。可师兄……”
百里屠苏几乎忍不住想要将自己背负着的秘密尽数向陵越坦白，以重新换取陵越的信任和怜惜，然而，却也要承担抗拒疏离的可能。
电光火石间，百里屠苏灵光一现，转口道。
“师兄，我记得他。我见过欧阳少恭。”
作者有话说第79章 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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