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疏云淡》炉子

9、强盗

　　朔州城内，悦来客栈。

　　苏金山终于吃好早饭，放下筷子。镇北镖行的伙计已经套好大车，三三两两地正站在车边聊天。见到苏金山走出客栈，杨小五急忙吆喝一声：“大伙儿准备，要出发啦。”

　　苏金山满意地哼一声。
　　这些伙计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又很听话。

　　杨小五笑嘻嘻地凑上来：“苏镖头，我去请蔡老板出发吧。”

　　不一会儿，蔡红京就抱着小铁箱子出来。这箱子他是日夜不离手的。

　　三十多辆马车排成一条长龙，缓缓地驶出朔州城。

　　中午时分，车队到了张家驿。

　　这是途中的最后一个客栈。再往西，穿过山口，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已经有商队在这里休息，山坡上有百十匹马在吃草，路边停十几辆车子，都蒙着油布，似乎是怕水的货物。二十多个伙计正蹲在车边吃着午饭。

　　苏金山举起右手，车队在离张家驿很远的地方就停下。
　　蔡红京跳下马，走过来：“老苏，怎么，有什么不对的？”
　　苏金山皱起眉头：“蔡老板，你看，这个商队的人都面生得很。而且。。。现在是冬末，根本不会下雨，为何把货物盖得这么紧？再说，从来都是从关外向关内贩马，哪有人赶着马队往关外来的？”

　　蔡红京也不禁沉吟起来：“真是的，是有点怪啊。要不，我们绕过去走？”

　　苏金山跳下马来：“不，我们过去看看。要真是冲着我们来的，躲也躲不过。”

　　回头叫过杨小四和杨小五：“小四，小五，你们领着大家就在此地休息，大家轮流吃饭。小瓜和小胡跟着我们过去。大家警惕些，把家伙都放在身边。”

　　四个人慢慢地走进客栈。

　　老板正在忙着给客人上菜，见到他们，赶快迎了上来：“蔡老板、苏镖头，欢迎，来，坐这里吧。”

　　四人坐在门边的一张桌子上，留心观察。
　　其实屋子里只有一桌客人，但的确怪异。
　　因为那桌边只坐着一个女人。几个男人立刻紧张起来。

　　她背对着门，一身黑衣，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上，尤为奇怪的是她的脸颊上竟然罩着一个黑色的面具，使人只能想象她动人的容颜。仿佛感应到对她的窥探，她缓缓回头，一道清冷纯净的眼神自她凄迷万状的眼眸激射过来，清澈如海。四个男子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在这蛮荒之地，常见的是北方粗枝大叶的婆娘，个个腰似水桶，声音响亮如洪钟，哪会出现身材如此曼妙的美女。

　　那女子面前摆着七八个菜，可她只是轻轻挟起几根蔬菜，慢慢地吃下，喝口汤。然后，她留下一锭银子，慢慢地站起来，走出门去。
　　她慢慢地经过苏金山坐的桌子，一种令人心醉的甜香使四个男人心头急跳，内心只想着：一定要多看她一眼。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跟着她走出门。

　　于是，镇北镖行的车队一直跟在这个奇怪的商队后面。

　　走到天黑，两个车队都停下来宿营休息。四个人悄悄地凑过去看看，那个女子并没有下车，似乎在车上吃过饭后就睡下。

　　苏金山等人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草地渐渐稀疏起来。快要进入沙漠。

　　傍晚，已经进入大漠。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蹄声。

　　苏金山面色一变。听这声音，怕不是有二百多人马。
　　镇北镖行的伙计把马车围成防御的圆形，人人抽刀在手。
　　那个奇怪的商队似乎也发现事情不妙，停下来。

　　落日斜挂，彩霞漫天。
　　一阵黄沙卷起，大队的马贼出现在黄沙中。一眨眼的工夫就到跟前。

　　苏金山在心里长叹一声，只怕自己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马贼有二百多人，这两个商队的伙计加起来都没有六十人，就算是拼死抵抗，也没有胜算。
　　马贼们迅速地摆好冲击队形，只等呼哨一响，就要冲过来。

　　在这人人屏息的紧张时刻，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那个黑衣女子跳下马车。
　　她慢慢地扯下面具，几百个男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一响。

　　她娇艳的容貌，在晚霞中似乎闪着光辉。
　　大家心里都在疑惑，难道她就是传说中能颠倒众生的绝世妖媚？

　　知琴笑起来：“红荔姐、湘云姐，快来看啊，好多好多的马贼啊。”
　　又有两个容貌秀丽的黑衣女子跳下车来。

　　接着，变戏法似的，十几辆车里呼啦啦跳出七八十个年轻的女孩子，看年纪都只有二十来岁，都穿着黑衣。

　　“啊，原来马贼的相貌也很普通嘛。”
　　“不对，你看他们的脸色要比一般人黑，而且皮肤也比较粗糙。”

　　众马贼立刻后悔平时没有注意护肤美容。

　　“春香，你快看，这个马贼长得很英俊啊。”

　　七八个女孩子立刻跑到他的马前：“真的呀，他的鼻子多挺拔啊。”

　　“皮肤也比较细。”
　　“骑马的姿势也很帅。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刀的脸立刻红了：“我。。。我叫小刀。”
　　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呢。

　　几个女孩子立刻欢呼起来：“好，这个小刀长得英俊，我们要留着他。”

　　湘云大喝一声：“不许调戏人家，快回来。”

　　几个女孩子做个鬼脸，都跑回去。
　　很快，女孩子们都骑到马上，雪亮的马刀斜举在肩上。
　　女孩子们绷紧脸，一股杀气渐渐地弥漫在她们年轻的脸上。
　　。。。
　　老狼一直骑在马上没有说话，现在他终于缓缓地走出队伍。
　　“请问，你们是。。。？”

　　知琴嘻嘻地笑起来：“你就是马贼的头子啊，怎么这么大年纪啊？”
　　众马贼头晕目眩，只盼着能把这个明媚的笑容永远地留在心头。

　　老狼面无表情：“姑娘是哪方神圣，请明言。”
　　“我是知琴啊，我弹琴很拿手的，要不要现在就奏一曲给你听啊。”
　　众马贼心里都在呐喊：要，现在就开始吧。

　　老狼摇摇头：“我们要打劫镇北镖行的车队。姑娘可以带着你的车队离去。”
　　知琴皱起眉头，叹息道：“可是湘云姐要打劫你们啊。”
　　苏金山一直看着那个高瘦的黑衣女子，此时终于恍然大悟：“一笑追魂孟湘云？”

　　湘云冷冷地点头：“苏镖头好眼力。我们要打劫这些马贼，请苏镖头带上你的车队先离开此处。”
　　苏金山忙点头答应，立刻带上车队飞快地走掉，心里却是莫名其妙：这个孟湘云本来在倚柳山啊，为何跑到千里之外来打劫一伙马贼呢。

　　老狼和马贼们更是觉得奇怪，从来都是马贼打劫车队，今天怎么反过来。
　　不过，任何事情一定都是有原因的，所以老狼只好耐心地问：“你们跟我们有仇？”
　　“我们只是走到这大漠上，随便找伙马贼来打劫，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可是，我们除马和刀，并无财物。”
　　“我要的不是财物，是人。”

　　众马贼面面相觑，没觉得自己长得多英俊啊。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些姑娘们都很漂亮，自己很愿意被她们糟蹋啊。要是那个叫知琴的美人能亲自来糟蹋自己，就更好。

　　现在连老狼也觉得奇怪：“请姑娘明言。”
　　镇北镖行的车队已经走远。

　　湘云仍旧是冷冷地：“我们想在这大漠上当马贼，可是又没有经验，要找伙有经验的马贼跟着学艺。”
　　天下哪有这么找师父的。
　　老狼大笑：“要是我们不愿意呢？”
　　“就先杀掉你们再去找。据说这大漠里有几十伙马贼呢，总有愿意的。”
　　“就凭你们几十个小姑娘，能杀光我们二百多人？”

　　湘云轻轻一笑：“春香，你带十个人去。我数到一百，给我活捉十个人回来。”
　　如旋风般，十匹快马奔入，叮当之声不绝。
　　湘云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数到一百。
　　在她数到九十五的时候，第十个马贼已经被扔到她的马前。

　　老狼和马贼们都抽口凉气，杀人容易而活捉难，现在这十个人居然都没有受伤就被捉住。如果这些小姑娘个个都有如此身手，把这二百多人杀光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可是，老狼是个倔强的人：“姑娘就动手吧，我们中总有几个人能逃生的。”

　　知琴笑起来：“你这老头子怎么这么倔啊。明明知道打不过，还充什么好汉？”
　　老狼长叹一声：“你们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又费尽心机要学会马贼的本领，必有重大的图谋在后面。如果我们教会你们，别的不说，这大漠上的各伙马贼都没活路。”

　　湘云叹口气，这老头子还真是个明白人。
　　她想想，这种劝说的工作自己并不擅长。
　　那么，谁能说服这个老头子，让他明知是火坑还要高高兴兴地跳下去呢。

　　“咏花，你出来和这位大叔谈谈。”

　　赵咏花懒洋洋地走出马车。
　　“夫人，我正在和海哥谈重要的事情嘛。这种小事就不要叫我啦。”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鼓动他大胆地追求女人嘛。一定要不择手段、不顾廉耻、不计后果、不问长幼，认准就死缠烂打，阴魂不散，不把她弄上床绝不罢休。”

　　赵咏花大笑：“不错，女人是用耳朵而不是用大脑去感受爱情的，只要你常常在她耳边说些甜言蜜语，最后哪怕你把她卖给别的男人，她都会一辈子想念你。”

　　老狼和马贼们立刻摆出最恭敬的神态：“原来阁下就是风流无敌赵咏花啊！”

　　“不错，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嘛。你们教湘云当马贼，我教你们做浪子。”

　　二百多个男人立刻双眼放光。老狼当场就和他击掌为誓：“成交。”

　　湘云哭笑不得。
　　这些人刚刚还铮铮铁骨、视死如归呢。赵咏花一句话，他们就立刻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