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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周叶]危险关系(下) ...

  •   七

      三月二十五,晴

      开了学之后简直忙得要死。今年一过就得考虑报考高等中学的事情了,家里其实并不同意我继续念书——按父亲的话说,女孩子家家不用读那么多书。幸好哥哥与我说,便算父亲不同意,只要我愿意,他也会继续供我读书的。
      哥哥最好了。
      上周末的时候去了苏姐姐家里,这次不是什么沙龙了,苏姐姐就接待我一个。她人真好,长得又漂亮……我真喜欢她。云秀姊也漂亮,但是有一股英气在里面,穿白衬衫时候扎在黑色西装裤里面,再把头发挽进帽子里就像个男的;苏姐姐则更似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那么端庄——估计父亲要是见着我能像苏姐姐这个样子,得感动得掉眼泪了。我把这想法老实跟苏姐姐说了,苏姐姐笑出了声:“我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一开始就是个野孩子。”
      “怎么可能?”
      “真的。我和我哥哥两个人是孤儿。”
      苏姐姐给我说起了当初她和她哥哥在申城的事情——小时候她的哥哥在报馆打工,她也在外面卖报纸,后来才算找到家里亲戚来了安京。
      “所以你和叶先生是在南方认识的……?”
      “是啊,那时候他和我哥哥一起在报馆打过工呢。”
      “哎?可是叶先生和我哥哥不是留洋的同学吗?”
      “我偷偷跟你说啊,他那时候离家出走……”
      结果正八卦着,叶先生从外面进来,问:“沐橙你和我学生说什么呢?”
      “怎么,不能说吗?”
      苏姐姐笑着。等叶先生走过来时候——我却闻见一股极重的脂粉味道。寻常人哪里会用这么重的脂粉?只怕又是去了不好的地方,他却也真不怕学校发现他。我想苏姐姐一定也闻到了,但是她也并没有一点的变脸。
      我是真想不明白叶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五月初五,阴

      今日与家里大吵一架。
      唉,简单说来,还是父亲不愿我继续读书下去。日前拿到了第一女师附中的录取通知——结果就吵起来了。
      晚上哥哥过来和我说,叫我暂时先住到苏姐姐家去,等到他将父母说服了,再让我回来。

      五月十二日,中雨

      我现在的手依然是抖的。但是若不写下来,我只会怕得更厉害。
      在苏姐姐家这边住了已经好几天了。苏姐姐待我很好,恰好叶先生这几日又请了事假出城,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倒也没什么问题。却是昨天,书局的人临时有了安排,说是某个外国作家正到安京来,要请苏姐姐去座谈会云云,已经在酒店订了房间……总之是讨论一番,我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没关系,苏姐姐你放心去,我这边一定帮你看好家……
      那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叶先生突然在半夜回来了——右肩膀上竟还带着血。
      我看见他那个样子完全说不出话来。叶先生看见我也惊了一下,问:“你怎么……哦我忘记了你暂时在家里住。”
      “叶先生,……血……”我觉得舌头都不利落了。
      “别担心。——这没什么大事。”他说着,慢慢在客厅边上藤椅里坐下,脸色极是糟糕,“你今天从来没看见过我,就当不知道好了。”
      “怎么可能——”我说了一半才记得压低声音,站在那里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受伤?“我去给你叫医生……?”
      “可别。”叶先生忙道,“在书房里面五斗橱第一个抽屉里面,有个药箱,你帮我拿那个过来……”
      我匆匆忙忙答一声,就要往外走的当儿,外面忽然响起了警哨的声音。
      这可能是根本没关系的,但我仍是整个人都一凛,回头去看叶先生。
      ——会有人追到这边来吗?
      “……别担心。”叶先生说着,脸色却极是严肃。邻家的狗被警哨所惊而狂吠起来,在深夜里格外动人心魄。但好在并没有咚咚咚的敲门声——那些骚乱像是往远处去了。我刚松下一口气,外面门上却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我们都转过头去。深夜的静寂里,那几声敲门声几乎要被骤然而起的心跳所盖过。我紧紧地捏住衣襟,连大气都不敢出。
      是找错人了吧。一定是找错人了吧。
      敲门声并没有再次响起。但是,那突兀的访客却并没有被一道门所拦阻。
      “他进来了。”
      叶先生轻声说。
      我下意识先扑灭了桌上煤油灯——但肯定是来不及的了。只要那人进来,就迟早会找到我们。怎么办?我慌乱地看着叶先生,他慢慢站起身来,面孔上没有丝毫波动。
      外面脚步声近了。
      我心咚咚直跳,手里一把都是汗,头脑里一片空白。而叶先生忽然将我一手揽过去——他手上还沾着血——然后极快极低声地说:“你什么都不要说。”
      什么?我茫然地看着他,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觉得他的手按在肩膀上极烫。门外的脚步声还在接近,越来越近,一声一声都那么可怕。那人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才推开了门。
      那人穿着件黑色的外套,没有戴帽子,衬衫领子也是散开的,像是刚跑了许多路,脸上的神情我辨认不出来——其实我那时候也没空想那些。我只是在想——
      啊,居然又是周泽楷。
      然后肩膀上的手又紧了一紧。我听见叶先生说:“她什么也不知道,是被我叫来的。你带我走就行。”
      周泽楷看了看我——但是很快又转过眼去看叶先生。然后他回过身,将门紧紧地关上,才提了油灯走近来。
      叶先生什么也没说。
      周泽楷将油灯放在一边桌子上,然后说:“你受伤了。”
      警哨声越去越远。我打个激灵,恰好此时周泽楷伸出手扶住叶先生,将他搀到一边凳子上,然后——也不知怎地一抖,那肩上衣服就划开了。
      “好一把袖刀。”叶先生说。
      周泽楷又将灯凑近些照亮伤处,然后对我说:“……药。”
      我木然点点头,下意识按之前叶先生说的朝外面走去。直到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刻,两条腿忽然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如果不是扶着门,我可能就真要站不住了。

      八

      最后叶修只问了周泽楷一个问题:
      “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暗淡的提灯光线里青年点了点头,拧开怀中扁酒瓶的口子,毫不犹豫将烈酒浇了下去。叶修疼得面孔都扭曲起来,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威士忌?浪费了。”
      周泽楷没有看他,仔细看那伤口——好在只是被打歪的猎枪捎了过去,也不知是躲得够快还是打得太歪;唯独还是被几颗铁砂嵌进肉里。他扯过一边毛巾递给叶修。叶修咬住,对他点点头。周泽楷将手中袖刀在一边提灯上烤过,然后尽量迅速地将伤口里铁砂挑了出来,又将最后的酒也浇落过去。叶修整个人都在抖,豆大汗珠直滚下来。恰好这时妍琦端着药箱匆匆跑过来,进门看见不由滞了半声惊呼。
      周泽楷转身翻检一番,拿过一瓶磺胺粉撒下去,又取了绷带包扎。叶修直到青年以熟练手法打着绷带的时候才将毛巾扯下来,脸便算在昏黄灯光里也透着一种不自然惨白,偏偏还作出一副无事人般表情:“手法利落多了。”
      周泽楷手下动作微微一顿,最后又利落地将手中绷带打上一个结子。
      “……去休息。”
      “你到这边来……没关系吗……”叶修整个人靠在椅中,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额上。
      “没关系。”
      叶修点点头。面前之人并无敌意的事实让他紧绷的神经轻松了下来,而之前那些被肾上腺素所屏蔽的疲惫就百倍地反扑上来。他坐在那把藤椅里,觉得全身骨头都被拆散重装了一遍似的,怎么也不听使唤。
      偏偏屋里剩下的两个人还在说些什么。声音忽远忽近地漂浮,被屋中逐渐温暖起来的空气糅合成一团团云絮——休息……床铺……药物……诸如此类的词汇,毫无意义地飘散过去。
      他努力张着眼睛,但很快就有人搀起了他,给他裹上厚厚毯子一直扶他到床上。他想着说点什么,可那个人只是走过来,又将煤油灯调暗了些。
      “好好休息。”
      叶修侧过脸去,在最后一点清明里看着坐在床边的青年。那点光本来照不清人的轮廓,可是他却比哪一次都清晰地认了出来:
      “……你长大了。”
      周泽楷仿佛是挑了挑眉,又低下了头——但终于是没说什么。叶修也没想等到什么回答,而是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其实一早就该知道,这个人不会害他。
      ——就像许多年前那样。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昏昏沉沉睡过去后,周泽楷终于慢慢舒一口气,重新抬起眼来看着他。
      你最后还是记得了。
      他想。

      “——小兄弟,可别大声叫唤。”
      那陌生的青年说着,脸上带着一抹尽力显得真诚的微笑。这微笑其实和他这个人并不搭调——但周泽楷却意外生不起什么警戒的心思。
      “你是谁?”
      “没有钱住旅馆的穷人。”
      周泽楷皱起眉头。
      “哎哎哎,别这表情。我不过就是借你家这儿躲一躲……你看这不是之前下雨了嘛。”那人一边说,一边还呲牙咧嘴。
      周泽楷上下端详他片刻——亦不放过他腹部那一块惹人疑窦的暗红,最终点了点头:“你等一下。”
      青年是革命党。
      在拉开五斗橱翻找药物的时候周泽楷明确地认识到这一点。城里最近所谓追缉“匪党”事体甚嚣尘上,他怎么可能没听过,又怎么可能猜不到这时候躲进家里来的陌生人的身份。
      若按他父亲行事,此时恐怕已经要叫警察过来。但周泽楷心里却从来不认同那些。他匆匆抓了一瓶人家从云南带回来的白药并上绷带,又匆匆地跑回后院。
      那青年仍然在。他靠在那堆杂物里,身上的衣衫湿漉漉的,整个人看起来极狼狈,可是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便像从锈蚀的鞘里拔出刀来,晃得人眼睛发疼——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青年又挂回懒散笑容,和善得像是刚才锐利都只是错觉。
      “还给我找了药?真是……”
      周泽楷心中忽然觉得有点闷闷的,也不过说什么,直接走过去,去帮他处理伤口。他在这方面全然不懂,笨手笨脚,最后一大半工作反而是青年自己来的。到了最后那人伸手按按他脑袋:“——谢啦。”
      “之后要去哪里?”
      “你不用担心这个。”
      “……你要走?”
      “不会连累你们家里。”
      “不能走。”周泽楷伸手按住他肩膀——青年的那点伤虽然并不严重,可现在满街都是军警,他怎么走?“——留在这里。”
      青年的表情松动一瞬,回答却是斩钉截铁:“不行。你去睡觉,不要再管我。若有人问起你,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周泽楷摇了摇头,固执地说:“你留在这儿。我给你带吃的。”
      他出门的时候顺手将房门从外面反锁上了,抱着毯子和一袋儿酥饼回来时候才看见青年一脸无奈。
      “你就不怕被家里人知道?”
      我怕。周泽楷想,但是你如果从这里走出去,会死的。
      “……你太固执了。”
      青年叹了口气,但好歹是接过了毯子。他费力解下湿透的外褂,好歹在一旁两个大箱子上寻了块平地躺上去又拉上毯子。
      “我听你的话。”
      青年似乎是一半儿无奈地说着。周泽楷没说什么,伸手帮他拉了拉毯子,看他睡着了才轻手轻脚走出去,不忘记反锁上门。
      那天他最终也辗转了许久才睡着。他想着得怎么偷偷把吃的东西给青年送去,又不能叫家里帮工往后院去,还有父母大概三四天内就要回来了……即使他暂时藏起青年又能帮他几天?这件事情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但终究也不能敌过越来越浓的困意。
      第二天他醒来,翻身时候险些直落到床下去。恰好家里人叫他来吃早饭,他一顿早饭吃得心不在焉,胡乱塞了些,偷偷在袖口里踹了个鸡蛋后最终寻了个借口溜到后院。
      他以为青年定然还在等待着他——但实际上却没有。
      留在箱子上的只有叠好的毛毯。
      青年消失了,甚至连一张便条都没有留下。没有道谢——没有招呼,甚至也没有一个哪怕是假造的姓名。
      周泽楷甚至也以为自己会忘记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尽管那是很可能不会再见到的人、可能已经不知道死在哪里的人、注定要和他立场相异的人……可是他仍然记得在那个雨夜偶然出现的男人。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过了这许多年之后,他仍然能一眼认出他来。
      煤油灯的光焰偶尔跳一下。周泽楷在这阴翳里伸出手覆上沉睡着的伤者的左手。那温度如此实际。他缓慢地、生怕惊醒熟睡的人一般,翻转过手腕,握住了叶修的手。
      如果许多年前我还太过年幼以至什么也做不了……现在也已经不会了。
      即使仍然是笨拙得什么也不懂得也没有关系。
      这一次,我会保护你。

      九

      七月六日,晴。

      之前那件闹得纷纷扬扬的间谍案好歹算是沉寂了下去——我总疑心着那件事情或许和那天晚上有什么关系,但叶先生绝不肯再跟我提起一句,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总之,他现在辞了学校的职位跑去开了间旧书铺子——听说还跟沐橙姐姐书局那边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哎,这些大人的事情,只要他们打定主意不说,我也问不出来,只能猜。
      简短而言,云秀姊来了安京。她昨日便过来,先在京西饭店下榻,今日便先来家里见过我父母。她算是所谓的“现代女性”,过来之后也不客气,就说小琦应该继续读书,好在伯父伯母开明,知道当今世界女子也需努力,云云。我父母听得脸色很不好,下来之后哥哥拉着云秀姊说:你说话也太厉害。云秀姊说:怕什么?就是说给老顽固们听的,又对我说:“小琦,你以后若是没有工作,就来投奔我。”——我当然是首先要自立啦。不过云秀姊真的是太厉害了。
      之后云秀姊就带我去玩——我恰好在放暑假,唯一做的事情不过抄抄大字看点书准备高等学校的功课。本来哥哥也要陪,云秀姊说安京她又不是不熟,就推了他去上班。我俩一路逛街、买吃的,最后又去叶先生那家旧书店——云秀姊和他也是朋友,说一定要去嘲笑他一下。
      虽然我没太明白到底要嘲笑什么,总之是跟着云秀姊去了。到了那边就看见叶先生正挽着袖子坐在铺子门口打着蒲扇,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看见我俩才挑起眉毛:“哟,稀客啊。”
      “过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云秀姊说,上下将叶先生打量一番,“这不还挺结实的,上次还以为你铁定挂了呢。”
      “最毒妇人心啊。”叶先生慢条斯理地摇着蒲扇,“你跟肖时钦怎么都一个毛病,上来先往坏里想……”
      “要不是你整日在悬崖上走钢丝,我们跟着提心吊胆——谁想啊。”云秀姊白他一眼。
      总之两人如此这般地唇枪舌剑了一会儿。最后云秀姐放了叶先生一马,催他赶紧换件体面衣服,好去城里嵩华楼吃饭。叶先生老大不乐意地、在我们一通三催四请之下,慢吞吞跑回里间去换衣服。最后他总算换了身还算看得过去的白色长衫,一边往外走一边结着领口的扣子,说:“这大热天的,真不想动弹……”
      我恰好站在后面,抬头看见叶先生脖子侧面好几处深色痕迹,道:“叶先生,你家这边闹蚊子够凶的,你没挂蚊帐吗?”
      这话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叶先生和云秀姊都愣了一下,然后云秀姊才说:“我也听说了,今年安京的蚊子,闹得特别厉害……都可老大只的呢。”
      叶先生坦然自若地抖抖衣袖,自若地将领子又立了立:“是啊,蚊子厉害。”
      于是就往嵩华楼那边去。我们三人算是第一拨到的,之后不久,哥哥和沐橙姊也来了。我以为人到得算是差不多了,仔细一看却还空着两把椅子。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又来了两个穿着军装的人:一个人我认识,正是周泽楷,另一个则从来没见过,我注意看了看肩章,也是一名上尉。
      两人进来之后,周泽楷一如既往地只是问了声好,便在叶先生身边坐下了。后来的那人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我才知道他叫江波涛,便和大家讲起话来——虽然不至于叫人觉得烦,但能言会道的程度和周泽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席间我觉得有些无趣,便瞅着坐在对面的叶先生和周泽楷看,想看出点儿什么来。毕竟,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沐橙姊就赶了回来,我也被哥哥接回了自己家里。之后我旁敲侧击几次想要再去探望叶先生,哥哥只是和我说叶先生身体不好,又说这一阵子太乱,不宜出门。我再问,他就说有人照顾叶先生,你不用着急。
      谁照顾他?我问。
      你不是见过的嘛,周泽楷。哥哥下意识回答着,说完忽然又咳嗽了两声。
      现在叶先生看起来并不像那天晚上那么叫人心惊胆战——不过仔细去看,他右手使起筷子的时候似乎总还有些不大灵便的样子——人们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老话总不会错。周泽楷开始自己吃饭,在叶先生第三次没夹住菜的时候,索性伸手帮他夹了那只南煎丸子过去。
      叶先生道了谢,周泽楷“嗯”了一声,低下头去扒了一口饭。
      我总觉得周泽楷的脸似乎有点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就开始就着茶闲谈了。云秀姊讲起报馆里事情,又讲起之前南方学生请愿事体,照例讲着讲着便慷慨激昂起来。哥哥却有些不安,咳嗽一声,道:“毕竟还有两位军官在此,云秀,……”
      没想到那位江上尉微微一笑:“虽然领了军饷,也不妨碍我们追求进步。在这方面,我和周少校都是一样的。”
      沐橙姊也笑了笑,说:“肖先生,你觉悟尚且不如两位呢,当自罚一杯。”
      哥哥叹口气,声音全然轻松起来:“当罚,当罚。”
      周泽楷看着众人,也不说什么,嘴角微微弯一下——也算是个笑了。
      我坐在原地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还是不明白。但周泽楷始终坐在那里,腰板笔直,两手都放在膝上,乍一看和身边叶先生那懒散样子截然相反,可是看得多了,又觉得两人坐在一起的姿势其实满协调的。

      Ende.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周叶]危险关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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