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指标》萌妖夭

64、 第十九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二）

　　【贰_临界点】

　　酒店顶层。

　　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折射着背景光，冰花玻璃上映出一片柔和。落地窗宽敞明亮，恬易楠环臂俯视而下。林立高楼，车子匍匐行驶在纵横大道上，好不流光溢彩。康父递过一杯红酒，“Cheers”高脚杯发出清脆的碰撞。

　　对于儿子的不守时，恬易楠心里像明净似的。但欣慰于康家女儿的缺席，缓了些尴尬。浅抿红酒，剑眉微蹙，口感似乎也差强人意。

　　“那里，是我打算投资的新区。”恬易楠浅笑。细瞧，颊边竟有两枚梨涡“距离CBD区很近，又不至于流水作业被人忽略。阿康，联手怎么样？届时，我们就会坐拥东、西、北，70％的资产。”

　　他笑而不语。
　　只是举杯细品着。

　　……

　　康澄的车停在B3，熟练地穿过金碧辉煌的甬道，直接刷卡去了顶层。脚下的深棕色绣花绒毯，洁净柔软，服帖地迎接贵宾莅临。侍者将两人引领到包间，刚想拉门，却被叫住了。康澄替宁泽正整理领带时，门突然被向里拉开。

　　一股冷清的视线，极快地扫过宁泽正。那迅速变得友善的语调，是冲向康澄的。恬易楠抿嘴笑开，伸手牵过她的手，热络地拍了下。闲扯了几句，赶紧迎两人进屋。门再次关上，不出一丝声响。

　　宁泽正觉得闷的透不过气。
　　瞬间。

　　一席下来，宁泽正极少说话。康澄配合着拿食物，堵住了开合的嘴。觥筹交错，两家倒是谈拢了两个小项目。康父很尽兴，脸因酒精刺激涨得发红，玩笑似的说：“Alston，你说过要嫁我家妮妮，还记不记得了？”

　　恬易楠笑：“怎能是嫁，我还等妮妮当我宁家儿媳。”

　　康澄有点挂不住，剥甜点的手指一顿。微垂的短发恰好遮住了她右眼视线，发丝晃动，心也跟着紧绷绷乱跳。左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方巾。正想该如何托词，宁泽正徐徐开口，“童言无忌，康伯伯。”

　　“爸，你也真是的。二十多年过去了，谁还把小时候的一句玩笑话当真啊！”方巾攒进掌心，康澄佯装自己还OK。

　　康父眯起眼：“当初你非要念E大，这点小心思你以为能瞒过谁？”

　　“爸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的，从美国大老远飞来，真想看我不开心吗！再说了，我和Alston有各自打算，他确实不太适合我……”康澄颌首，捋顺头发“说句话啊，Alston？”

　　——这就是他即将要对付的女人
　　孤注一掷的去帮他？

　　***

　　小美来做孕检，E城只停留一晚。酒足饭饱，她煞是遗憾地走到直梯旁，眼巴巴往上望。只是她还没来及开口，服务生就及时赶来，挡住滚梯。宇豪的旋转餐厅很有名，去了才不虚此行……

　　她酝气：“我们就去转一圈。”
　　服务生满脸为难：“很抱歉，今天旋转餐厅暂不对外开放。”

　　“那他呢——”小美站在高台边缘，都如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踩空掉下去。众人随着她挑起的下巴，向上瞧去。直梯尽头，起初只是个模糊的人影，随着梯子有条不紊的下降，他终于出现在众人视野中，逐渐清晰。

　　很明显。

　　宁泽正抢先一步，认出了都如意。四颗脑袋凑紧，迟海被遮住半张脸，却也在第一时间将他认出来。直梯缓下，吞噬了彼此间距离。终于……她还是走了，回到那人身边。这是死循环，无论他多么用心。

　　“怎么了？”
　　服务生见状忙解释：“这位客人想去旋转餐厅。已经在解决了，‘宇豪’立志为您提供最舒心的服务。”

　　宁泽正侧头。
　　视线穿过都如意，放到小美身上。仅是随性一瞥，她还是下意识去抓迟海，被他反握住手腕。宁泽正嗓子泛哑，低咳几声才说：“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不过……”他再次瞥了眼身旁的她，“既然感兴趣，没什么去不得的。”

　　“可是——”服务生害怕。
　　“没事，”他很温柔笑开“需要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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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如愿参观了旋转餐厅，随行的只有铁瓷和宁泽正。都如意跟在他俩身后，半点欣赏夜色美景的心情都没有。她是真的不愿跟来，却也找不到借口拒绝。

　　“好久不见，宁医生！”小美脚踩绒毯，背倚玻璃摆出个极可爱的V字手“还记得我和嘟嘟吗？”她根本搞不清情况。两人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意从没提过“我记得那时候你总买外卖送到家门口——”

　　买外卖？

　　她瞬时抬起头，见宁泽正眼神一瞬不瞬，看向自己。莫名慌张地掏出手机，摁亮了屏幕，却全然不知要做什么。她想打岔，小美却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虽然都是过去的事，没什么好提。不过嘟嘟……”

　　“啊？”
　　都如意抿起嘴应声。

　　“宁医生，着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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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恬易楠从洗手间出来，妆容干净干练。一对年轻人自然对商务式聚会，丝毫提不起兴趣，借口先一步离开。康父临时有合同要谈，改签了机票。从包间出来，一路只有脚下软绵绵的声响。

　　等直梯时。
　　镜面却意外反射出宁泽正挺阔的背影。

　　环着手臂，待她预料中或许会出现的背影……果不其然，又是她！恬易楠嗤之以鼻，冷哼。电梯开了，她走进去。梯门逐渐闭合，直至将都如意的背影碾碎。掏出手机，调出相册几张照片，发送。

　　随即，唇边那抹古怪的笑。
　　再次浮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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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

　　都如意收到一封邮件，发信人未知。

　　***

　　星辰满溢的夜晚。

　　步行街两旁店铺琳琅，远处霓虹似彩虹般洒下，交织脚下斑斓。从酒店出来，迟海又是寡言。都如意挽着他手臂，偶尔会被穿过膝间的风冷到，蹭着小腿。这细微的动作，使迟海停了下来，侧头看她。

　　她愣住：“嗯？”

　　人行道，间隔着苹果店。嵌在玻璃外墙的巨型LED屏，正放着产品宣传片。刺眼的、苍白的光泻在迟海侧脸，像没有色彩的巡礼。迟海伸出插兜的手，握住她小臂。她手臂冰凉，甚至浮起一层小疙瘩。

　　“感觉冷？”

　　问询的口气，却用行动结束回答。

　　他脱下外套，带着薄薄体温。垂臂替她系在了腰间。力道拿捏适当，也刚好遮住膝盖以下的裸露。他弓下腰，调整了打结的位置，多余的袖子藏到里衬。这么看，迟海小臂曲线流畅，肤色健康。

　　他张口，想说什么。
　　都如意说：“松掉我自己紧就好了，小心手伤。”

　　迟海笑，伸手揉了揉她头顶。

　　“好。”

　　在迟海起身的刹那，被忽然撑住肩膀，随即听她说“I LOVE U”。只是不及回味，耳旁教堂钟声就已敲响。嘴唇被盖住，吻，凝固在琥珀色光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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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
　　迟海送她回家，而自己折返回了大院。整一个月没回的家，到处都是陈冲邋遢的痕迹。茶几上有没来及收的电饭煲、一次性塑料碗、还有拆开包，吃剩的半块面饼。膈应感，顿时叫她头皮发麻。索性掏出钥匙，直奔里屋卧室。

　　然而……

　　门把手上，赫然挂着的粉色蕾丝内衣又是什么鬼？都如意拿钥匙挑起它，颤颤巍巍地丢到洗衣筐。之后，她把自己完全丢给了单人床。至于那封邮件，早就忘了精光。

　　***

　　那晚过后，都如意很快就被派到外省出差，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其间她也回来过一两次，可也全为工作。马不停蹄，人瘦了整整两圈。单位租的房子临海，信号接收弱。电视来去换台，也只有那么几个新闻台。

　　双盘。
　　忍着脚腕的压迫感，换着频道。

　　只有十个台的古董电视。就算闭着眼，都如意也能准备答出此刻播放的节目。一台是超火的征婚节目，一群小姑娘浓妆艳抹，招摇过市。二台是电影频道，这个钟点总是些旧片子。三台和四台，重台。剩下的，全是各种评论性访谈节目。

　　节目停在《本周微观》。

　　去卫生间打开热水器，出来时，正听到主播说“今日，我们将继续锁定‘威鸿官司案’……”点一秒的晃神后，大脑自动重启。她跨步到电视，声音放到最大。然后，冷静的听完了整四十分钟的直播。

　　她给宁泽正拨去电话。

　　皮肤由于激动，微泛潮红。听筒中，是慎人的安静。都如意甚至能听清，噗通的心跳。几秒后，是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不安，笼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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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发两天前。

　　康澄下班路过车库的转弯镜时，正巧有一男一女，从车里下来。两人都穿着黑T-shirt，黑色制服裤。康澄没在意，走到泊位却看到同样一个穿着双黑的女人，站在她那辆黑色路虎旁边，那副模样看似在等她。

　　齐耳黑短发、面颊精瘦、身高比起康澄，起码要矮半个头。她先是礼貌的把头一点，从右侧兜里掏出警员证，“我是E城派出所警员韩念梓，这是我的证件。现有关您父亲康煊涉嫌非法集资的调查，需要您的配合。”

　　非法集资？
　　我父亲？

　　“请配合警方调查。”车窗降下。是那对警察，也掏出证件。她有点腿软，那些字好像只只小虫，爬得她心乱如麻。她下意识扶住了车子引擎盖，路虎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报了警。

　　车驶出停车场，在笼着厚重云层的天空下，平稳行驶着。

　　“喝点吗？”韩念梓见她唇色苍白，拧开瓶矿泉水递她。她接过水，抵在膝间。手指有意无意地去揭瓶身的包装纸。韩念梓降下一截车窗，顿时有发涩的风灌入，康澄闭上眼，用她这辈子都不曾想的颤声问，“他会被判刑，是吧？”

　　韩念梓深深看了她一眼。
　　随即转头窗外。

　　谈话持续了两个小时。康澄走出派出所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没有星星的夜晚，风凛冽着泥土的腥涩，肆意游荡。她终于迈下了最后的台阶，结果踉跄而坐，像只透支的鹰。光源下，蚊虫冲撞，刺啦——玩火自焚。

　　她拦下辆出租，却不告诉司机去哪。司机诡异地去打量她，白衣白裤，就连提包都是白色的。仰在后座，露出整个下颌曲线。

　　“姑娘，你去哪？”司机问。

　　她闭着眼。
　　过了几秒，才说：“带我去最闹……最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