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指标》萌妖夭

63、 第二十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

　　【壹_临界点】

　　路过小护士唤了声“康医生”，恰巧解了围。在康澄过往的印象里，都如意始终独立得不像话。水桶五楼说扛就扛，暴雨天下楼收衣，就算淋得发高烧，也全然不顾。E大有关她的流言很多，被孤立、自闭……却唯独没又关乎她双亲的。而今如意与母亲陈氏邻座，却大半个身子，下意识向右偏。半拳的距离，足以佐证两人的疏离。

　　康澄话锋一转：“也在等血检？”

　　“看样子，最快也得下午。”
　　“不如等下去我那里坐坐，顺便替你解决问题？”听她话，如意立马心领神会。道谢道，“麻烦了！”

　　康澄摘下听诊器。
　　忽然转身对着身旁老人发出邀请：“吴教授，要不要一起？”

　　***

　　日落半杆。
　　迟海仰望上空，火烧云笼着半壁纱红。云层翻滚着挡住天际后的灿烂金芒，熔浆般滚烫的光挤出条缝，霎时红霞万丈。眯起眼，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至感觉小腿被某物碰了下，力道微重，足以诱他收回视线。

　　皮球斜跄跄滚到草丛，终于停下。

　　迈腿、哈腰、伸手。三个极简动作，迟海做来却并不顺畅。左手作势捡球，虎口瞬间疼得撕心。所以当小朋友跑来时，见他保持哈腰状，还特意蹲下去摸了摸他腿，说：“大哥哥不怕疼，阿诺给呼呼。”

　　迟海伸手刮了他鼻子，笑言：“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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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换过药，又重新包扎过。不出所料，感染面扩大。不得不掀开结痂的壳子，做好清理，又抹了些消炎药上去。再从医院出来，天色已见暗。沿途石子路，满是遛弯的病人。杂声闲谈，哪里的口音都有。

　　陈冲到门口宏状元买了粥，往回走正巧遇到迟海。他先是一愣，然后用轻不可闻的声调叫了他声“姐夫”。他怎么会来？难不成他俩又死灰复燃了。这些念头在脑袋里转了遍，却没问出口。

　　倒是迟海从容，见那两袋子宏状元，也能猜出大概。手垂在裤线，指尖摩挲布料的粗糙。索性站定，路灯在他身后投下斑黄的影子，“她病了吗？”……因为我的缘故吗

　　“是我妈，”陈冲仰头看向那栋灯红通明的白楼，表情有些奇怪“我姐很好，你不用担心她。可是……你还打算坚持？”

　　迟海眼眸倏地一沉。
　　甚至连眉梢沾染上愠色，他本就个高，站得又直。影子直戳戳逼向对面的人，陈冲下意识攥了拳头，等他进一步攻势，不料他却只是站着，像根静默的柱子。

　　如意得知母亲并无大碍后，总算石头落地。陈冲说去买晚饭，这未免有些久了。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到窗边拨通了陈冲电话。五楼，俯瞰花园视野不错。电话被很快接起，手机壳是荧光的，微微亮着。

　　“还不回来？”
　　陈冲瞥了迟海一眼，“碰到个熟人，现在回。”
　　“嗯好。”

　　挂掉电话，如意松了松肩往病房走。只是走到一半，脚步倏地停了。心里说不明的预感，令她掉转脚步，跑下楼。门口，陈冲正在等电梯，见如意像得了狂犬病的兔子跑出门，一声“姐”，硬生生地憋死在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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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叶作响。

　　香樟树下停下脚，她见到了他。这种直觉奇特的难以形容，仅凭感觉，也能在黑暗中找到彼此。她站在他身后，那身影瘦削笔挺，或许该迟疑下，可她并没有。很帅气地走过去，拽他转身，果然是他。

　　淡定，淡定。
　　她控制着这股冲动，手指在迟海单薄的衣袖上泛着凉。甚至连她指尖不自知的颤抖，都被察觉到。经历了种种，都如意早已不想再开口去解释。敛摒的眼眸，望向他。过了会，才听到迟海轻叹，紧接着，被他圈进怀里。

　　都如意蹭了蹭脸，衣料很柔软。这都要归功柔软剂的功劳，欣慰的是——柔软剂是她买的，留兰香，很舒服的味道。她忽然有些鼻酸，仰头看了眼迟海棱角愈发分明的下颌，莫名心酸：“小海……我回来了。”

　　这些天，他读了三毛很多文章。其中有一句，记忆尤其深刻：有些人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等待和犹豫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杀手。可这一刻，迟海选择相信，在这世上总有一人，值得被等待。

　　***

　　周围很静。

　　窗外有雨水的声音，屋内却像安静的默片。人来往，或静肃或神情悲悯。厅堂两旁，花圈有些陈旧，团簇的白菊蔫了花瓣。正中央的巨幅遗像，也落下很重一层尘絮。微胖男人看向墙上自己的照片，无奈的摇头。

　　他怎么会……怎么可能！

　　“Alston，过来。”他慈祥招呼年幼的儿子，“过爸爸这里来。”

　　他走向他，站到他面前。男人笑着蹲下，摸着Alston的头，让他看向墙上的遗像。Alston不动，宁泽正也不动。他知道，只要他不想扭头，谁都强迫不了他的。他张了张嘴，声音是Alston代替他出来的：“爸爸……”

　　男人摸着他发顶。
　　宁泽正咬紧下唇，试图冲破这疯狂的幻境。终于血腥味，强烈地充斥口舌。唇片炽热作痛，男人怜悯地在Alston脸上点了下，“孩子，记住爸爸的话。永远不要做试图伤害自己的事，永远不要。”

　　他的笑，丝毫没变。

　　“伤害这个家的事，也不要做。”男人的声音变得荒芜起来，脸变得扭曲可怖。他钳住Alston脖颈，怒目圆睁“与人斗——其乐无穷！”

　　那是恬易楠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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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泽正犹如濒死的鱼，直挺挺地坐起身。胡乱摸亮手机，凌晨两点半。拧开矿泉水，狂饮惊魂未定。额头满是虚汗，他赤着脚走到窗边，推开。窗外是一览无余的护栏架、低矮的民房。现实感逐步回归意识，他舔了下微烫的下唇。

　　血腥味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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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这是场不许败的战役。
　　他把自己圈在廉租房里。推掉该有的应酬、聚会，通话清单满是海外记录，Uncle程。U盘中的资料，被他整理好全数交与吴教授代理。日子看似平静，半个月后，却因母亲的一通电话，再起波澜。

　　***

　　那日。
　　晴空万丈。

　　空气好出新高度。行人明显活跃起来，公路也堵得水泄不通。从住家到酒店，其实也不过是五站地。他却足足耗了近半个钟头。车很挤，味道也差。当宁泽正从满是汗味和高仿LV包中下车，衬衫早就塌湿在背上。

　　另一侧。

　　外面烈日炎炎，车里倒是温度刚好。康澄又补了妆，其间手机进来两条短信，全是垃圾。借着手指纤长的优势，一边夹着粉底盒，一边顺手划了删除。坐骑停在路旁，打着双闪。她就乎着姿势，玩起数独来。深色卡其短发扣在耳后，耳垂圆润饱满。

　　这个姿势保持很久。
　　直到被连串的规律敲窗声，引过视线。

　　“小姐，这里不能停车。”降下一截车窗，康澄有些抱歉。从匣子拿出张钞票，递给他说“抱歉，我等人。很快。”

　　那人收下钱，一言不发走掉了。
　　——钱，果然是毒/药

　　“我快到了，别让康伯伯久等。”

　　康澄一愣，下意识摸了蓝牙耳机。没成想，拿钱时竟误碰了拨打键。对话被宁泽正一字不落地听了去。车窗被彻底降下，胳膊架到凹槽上。热浪烘得她拧眉，“等都等了，不差这会”。挂掉电话，又埋头玩了会。宁泽正到的时候，刚好通关。

　　他问：“剪头了？”

　　“你的衬衫……”所答非所问。康澄露出镜片后那双黑白分明眼睛，仔细端瞧了阵子。反身替他打开后车门，扔了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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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那套崭新的西服套装，又浮现康澄那句“换上吧”，指尖发烫。康澄初衷很简单，当然——也很明确。途经挤车蹂/躏的衬衫，的确不适合赴宴，哪怕是家宴。宁泽正终于在她一味的坚持中，做出妥协。

　　“就在车里换吧，”康澄勾起抹意味非常的笑，“腹肌什么的……没有也无妨的。”

　　结果宁医生春/光泄了个干净。宽肩窄胯，腹肌人鱼线……总之男人该有的，他全都占全了。康澄躲在镜片后的眼睛，瞪的发酸。这家伙……居然有健身？晃神的功夫，宁泽正已穿戴整齐。袖扣，每颗都严谨的系上。

　　当他整理好西服细节。
　　有意无意撇下句：“咳，饱暖思淫/欲。也请你，适当克制下。”

　　康澄晕……
　　算你狠！

　　***

　　周末的傍晚，正是购物高峰。针对SWAROVSKI这类中档品牌店讲，更是如此。店员费力卖出一款市值约3000块钱的镯子，又摩拳擦掌，将目标锁定在了专柜旁的年轻情侣。两人很快便选定款商务套装，结账走人。

　　都如意看了眼时间，比预想略慢些。
　　宇豪酒店和这里一街相隔。所以当小美接起电话，都如意早就看清她半跪在沙发椅，隔着落地窗张牙舞爪的模样了。

　　“亲爱的，好久不见！”小美迎面给都如意一个大大的拥抱，说罢又摸了摸她尖削的下巴说“嘟嘟，一年多了居然半点没变。还是瘦得像柴火棍，我就说你当初就该——”

　　都如意脸色稍变。

　　小美闭了嘴，拉过自家男人说：“这是我老公，霍江。”

　　那个叫霍江的男人很绅士的伸出手，自我介绍一番。都如意见他俩摆明了晒幸福，眼神时刻能淌出蜜来。自然送上几句，“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的话。小美笑盈盈，苹果肌泛着红晕，“这里……有小小霍”。

　　“天呐！小美……”她眼神闪烁，“你还有什么没做到的？”

　　其实她有。
　　舍弃了很多，才走到今天。当初她身无长物，颓归故里。被家里逼相亲，险些财色两空……最后只能托人到兴趣班教美术。如果说，人与人的缘分要以交际圈为半径画圈，幸好——霍先生与她交集。

　　小美问：“嘟嘟，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如意咬着筷子，看了眼迟海。迟海正巧喝水，闻言竟被呛到。咳到肺都要炸了，脸颊绯红笑了，“都好”。

　　她笑的很美。
　　水晶灯细碎的光，折射在她饱满的脸颊熠熠生辉。掌心软软地握住他，带着她的全部体温和爱意，十指相扣。
　　——我爱你，且我终将全部属于你

　　服务生送上甜点时，邻桌背PRADA的女人正向男友抱怨这家酒店有多么不讲理。分明预定的是顶层旋转餐厅，竟被打发了空座。小美嘴巴鼓鼓的，神秘的说：“听说那儿是被整层包下的，上下都走VIP直梯。”

　　都如意往扶梯那儿看了眼。
　　若有所思道：“土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