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得云销等雨霁》怃念

10、chapter10

　　戚霁一手被芮婆婆扶着，一手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保温箱里的小婴儿。因为早产，小宝宝显得尤其的小，一张脸皱巴巴的。戚霁不由地问身边的人：“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吗，怎么长得这么丑呀！”虽是嫌弃的话，但却是用幸福温柔的语气讲的。
　　芮婆婆看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舍得挪动一下，也笑着说：“刚生出来的小孩都是这样的，你小时候啊，也是这样小小的，皮肤皱巴巴的，像小老鼠一样，可现在不照样长成大美女了吗！”
　　“怎么办，我真的不相信，我儿子怎么会长成这样？”旁边一个有些虚弱还有点撒娇语气的女声传来，用中文说着和戚霁一样的抱怨，打断了戚霁的专注。但安慰她的却是一个带着宠溺的男声：“哪有你这样的妈妈，连自己儿子都嫌弃，小孩子不都这样，等长开了肯定和我一样帅！”
　　“儿子当然像妈妈，你一边待着去！”女子横了他一眼。
　　“像你你还嫌弃他？”一句话把女子噎的说不出话来。
　　戚霁和芮婆婆也被他们这对小夫妻给逗笑了，笑声惹得两人回过头来，发现原来不远处竟然是有人的，有一点尴尬。
　　后来还是那个女子先开的口：“你们也是中国人吧！真是太巧了，在国外生产竟然能遇到同乡！来，让我看看你家的孩子。”
　　戚霁笑着点点头，说：“我家女儿现在也是其貌不扬呢！”说完，大家都笑了。
　　两位妈妈聊了一会儿，王薏然就有些累了，便在老公的搀扶下先回了病房。
　　戚霁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眼里是掩不住的落寞与羡慕。身边有一个宠爱着自己的人多好，即使已经为人母，仍旧可以随时随地地撒娇。可她的良人呢？如今恐怕已佳人在怀，无限风流着呢吧！
　　看着面前流着他一半血液的女儿，想到那天报纸上，那对金童玉女幸福的相依，她的眼前就模糊了。从前她是很少流泪的，可能当了母亲后心变得愈发柔软了，竟然为他的无情在流泪！可是她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止淌过她的脸颊，腿上似乎也有……
　　等到芮婆婆发现她的不对劲，她的脚已经浸在血泊中了。
　　医生精疲力竭地从手术室出来，芮婆婆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医生说：“Miss.Qi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前半句话刚刚让芮婆婆松了口气，后半句话却又让她踉跄了一下，“但是因为当时血崩，情况很不乐观，所以我们迫不得已给她做了子宫切除手术。”
　　Zeke输完血休息了会儿出来，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话，他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芮婆婆，然后吩咐在场的人先对病人保密，免得她情绪再激动。
　　戚霁似乎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有妈妈，有爷爷奶奶，但很快，画面骤然转变，漫无边际的海上，她就这样悬空站着，狂风卷着大浪向她身上扑去，眼看就要被淹没，眼前却突然变得风平浪静，她的女儿被肖裔抱着出现在眼前，可是转身就要走，她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夺过来，但是一动身上就有剧痛传来……
　　听见她痛呼一声，守在床边的Zeke和芮婆婆就都凑了过去，只见她茫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女儿在哪里。
　　Zeke冷冷地开口：“你女儿自然是好好地待在那里，倒是你，究竟还想不想见你女儿！让你不要激动你还一定要痛彻心扉，你知不知道再晚点你的命都要没了！”Zeke是憋着一肚子火的，刚刚接到护士的电话，问他可不可以再去输点血，就知道一定是她出事了，去了才知道，是情绪激动引起的血崩。他当时又着急又担心，从她被从手术室推出来开始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好不容易见她醒来，整个人一放松下来，自然就爆发了。
　　戚霁醒来时还沉浸在梦里的场景中，身上的伤口又很疼，心情也不好，见他突然对自己这样，也冷冷地回过去：“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这样说我！”
　　Zeke听完冷笑了声：“是啊，你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还是提醒你一句，寻死腻活前先想想你的女儿！”说完就摔门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她出事就异常紧张，按理说，在医院待久的人早就把别人的生死看淡了，可是刚才，他给她输完血就是不肯离开，一定要看着她醒过来才放心。她醒过来后他竟因为想到她之前不听自己劝告，情绪激动导致血崩而生气，而失态，他这是怎么了？
　　戚霁被他说得有些后怕，见他出去，就把头埋在膝头开始抽泣。吸气的动作牵动伤口，带来一下一下的抽痛，她便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想要把这些个月来憋在心里的委屈，连同这十多年来从未流过的泪一起宣泄出来。
　　芮婆婆看她这样激动怕她又要出事，但见她那么伤心又不知道要怎么劝，犹豫了一会儿就任她发泄了，希望她哭过之后就会好点，毕竟这孩子怀着孩子来荷兰这么久，都没怎么黯然伤神过，一定是忍了很久了。
　　Zeke出了病房就朝走廊尽头的另一间VIP病房走去。
　　进了病房发现夫妻两人正在逗弄怀中的小婴儿，见了他来都是一喜。许岸先起身招呼他：“阿皓，你这个大忙人终于肯来看看我们啦！”
　　尹哲皓听他这么说也笑了：“表哥，你忙到昨天才过来的，还好意思说我。我前两天可一直都围着我的小侄子打转，不信你问表嫂！”
　　王薏然见他们兄弟两这样，也不理，只顾逗怀里的小孩。小孩是足月生的，出生一个星期，已经长得很好看了，白白胖胖的，昨天王薏然的“嫌弃”纯粹是说着玩的。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问尹哲皓：“阿皓，你医院是不是还有一个中国产妇呀！这儿都是外国人，观念都不一样，我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快无聊死了！。有中国人在这儿，你还不跟我说！”王薏然和他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说话自然也随便。
　　尹哲皓听她提起Cherry，脸又冷了下来：“说什么？那个女人前天才送进来的，难产！昨天一个激动，又差点有生命危险！你觉得她这样，有空跟你聊？”
　　“啊？啊！”王薏然还没惊讶完，就看到尹哲皓被许岸扔的靠垫砸中了！
　　“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懂不懂规矩！去！帮我们把出院手续办了！”见他转身要出去，许岸又喊住了他，“哎，我这两天就要回国，你嫂嫂在荷兰坐完月子再回去，帮我照顾好啊！”
　　尹哲皓瞥了他一眼：“重色轻弟！老婆孩子都要交给我，还敢这么对我！”说完默默地转身出去，留下屋里三个人和乐融融。

　　戚霁哭了一会儿就累了，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竟发现床边躺着一个小婴儿——是昨天隔着保温箱的玻璃见到的小天使！她一个高兴，又有些热泪盈眶了！
　　戚霁不顾身上的疼痛，正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把还在熟睡中的女儿抱在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小脸，忍不住亲了又亲！小宝贝似是有感应一样睁开了眼睛，墨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最后盯着自己妈妈看，还咧了咧嘴。
　　戚霁把脸贴上她的小脸，紧紧抱着小宝贝的软软的身体，这是从她体内分离出的生命，是她生命的延续！
　　芮婆婆从外间端了药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知道霁儿现在一定是真高兴了。她只说，宝宝在她肚子里发育得很好，虽然有些早产，不过一切正常，所以从保温箱拿出来了。她没有说，其实孩子是Zeke医生送来的。
　　芮婆婆看着她和孩子那么亲，也就没提醒她喝药。直到孩子哭了，芮婆婆才把孩子接过来，哄她睡觉。
　　戚霁边喝药边看芮婆婆哄孩子，一时竟有些出神，直到芮婆婆叫她，才回过神来。芮婆婆在让她给孩子取名字。
　　戚霁思考了一会儿说：“英文名就叫Starry吧，繁星满天的样子。中文名叫……戚萋，‘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萋萋’，茂盛的样子。”
　　“嗯，很好听！戚萋，Starry。”芮婆婆听见孩子是跟她姓的，不免还是有些替她惋惜。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