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蛋疼人生》Miang

52、第五十二章

　　贺兰连城撩开小花门前垂挂的玉帘，孤身步出，立在庭院之中。他的广袖如霜月，逐风而曳，似剪数段白雪，裁织为锦，为他披上一身容华。庭院中寂然无声，枝影扶疏。蔽月沉云不知何时悄然散去，显出散漫光华。一帘淡月，被晚风拂作地上破碎的帘影。翠叶又吹凉，白袖随风回。

　　刀疤原本抱着刀，倚在墙上打着鼾。他的听觉甚好，哪怕是些微的脚步声也可以立即惊动他，更何况是自己熟的不能再熟的贺兰教主。

　　刀疤打个哈欠，捂着嘴巴看向贺兰连城，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又起来做什么？”

　　贺兰连城望了望门，低声问道：“可有人……回来？”

　　刀疤笑了笑，将手握的刀换了个方向，横在肩膀上，嘴中满是不屑：“我看你是想问你那个亲妹子回来没吧？”

　　贺兰连城不语，眸光似凝了冰霜的雪原，楼阁萧疏烟柳萧。

　　“还没回来呢。”刀疤冲他挤眉弄眼，道：“不放心便去找呀。”

　　贺兰连城道：“她已是那么大的人了，如果还那么无能，要来何用。”

　　说罢，他就朝内室走去。

　　“哎呀，教主，搞不好，”刀疤故意拉长了声音，手舞足蹈动作很是夸张，道：“林峥已经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你的亲妹子，还只能嫁给问剑山庄的人……哎呀，应该还是个妾。听闻中原人很在乎妻妾之分？我也不懂！”

　　听着刀疤带着满满笑意的话，起初贺兰连城不为所动，直到他一手折起玉帘一角，才转头对刀疤道：“你，去问剑山庄，把她带回来。”

　　“我？”刀疤原本神采飞扬的脸瞬间拉的老长。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脸，很是不满，道：“怎么是我？这种事儿竟然需要本大爷去做？”

　　听着他的碎碎念，贺兰连城皱了眉，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

　　刀疤最怕贺兰连城这般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活生生一个大冰块，冷气四溢，看了就让人脚底生寒。于是他赶忙道：“属下去了，属下去了。教主莫气。”

　　刀疤三两下便消失在贺兰连城的庭院中。

　　这下真是四下寂寂，安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无。

　　贺兰连城正欲歇下，却听得有人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声音稚嫩青涩，明显属于一个孩童，却带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老气。

　　贺兰连城环顾了一圈，才低头在不远处的一个柱子旁找到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娃娃。男孩穿着的服饰异常华贵，虽然如今是一张包子脸，但可以看出他清秀眉目，正是叶萌从街上捡来的小男孩儿，叶大郎。

　　叶大郎走近了贺兰连城，道：“能募得功夫如此了得的胡人随侍，你自己又武功这么好……我才不信你们说的，你只是一个生意人。”

　　一个生意人？

　　贺兰连城不由失笑。

　　他弯下了腰，用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叶大郎的额头，问道：“是你娘告诉你，我是一个生意人的？”

　　叶大郎被他戳了两下额头，不开心地用两只肉嘟嘟的爪子捂住额头，往后蹦了两下，道：“我娘说，你是个卖烧饼的。是如今江湖上最大的烧饼商人，人称，第一烧饼贺兰连城。可是，我总觉得贺兰这个姓很耳熟，很耳熟。我不知道是谁和我讲过了，可现在也没有人和我说话，一个也没有。”

　　“是啊，你娘说的对。”贺兰连城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萝卜头，道：“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在西域卖烧饼……到了我们爹这一辈，才到中原来卖烧饼。以后你也要继承你娘的烧饼事业，继续卖烧饼。”

　　“我才不是卖烧饼的！”叶大郎扭了扭头，瞪了一眼贺兰连城，丝毫不怕他那一身的冷气和浸染的药香，道：“我将来，必然是有大作为的人。”

　　而此刻的贺兰连城，满心都在想着叶萌是怎么了。

　　他虽知贺兰怜尘此刻不能动武，但是有林峥相护，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毕竟只是见江月似一面，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他也不会想到，他的亲妹子淡淡地甩掉了林峥自己跑错了路，还恰好遇上了和魔教勾搭在一起的林甫华。

　　一件简单的事情，就这样子变得复杂起来了。

　　林峥的趁夜离开，并没有打扰熟睡中的问剑山庄。此刻已过夜半，四下里一片沉寂。唯有林家的后宅，正在小范围地喧闹着。

　　“霜华，霜华，别闹了。”

　　一名容色憔悴、瘦骨嶙峋的妇人，正用手敲着眼前紧闭的房门。这妇人虽然也衣着华丽，可却面颊消瘦，眼窝深陷，一副缠绵病榻的模样。她的发很少，甚至梳不成一个发髻，就这样子散乱地披着，露出边际一些惨白色的肌肤。

　　这位妇人便是林家二爷林岑华的夫人刘氏，不过却是一个小门派的掌门之女，容貌也就平平。加之她身体不好，常年抱病，又只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在林岑华面前很是说不上话。

　　紧闭的房门内传来闷闷的回应，是一个少女的嗓音，说的是些低沉模糊的话语，细听，才听她道：“娘，我就这一个愿望，你也不能满足么？”

　　刘氏急切道：“霜华，你有什么事儿，娘都尽力去同你爹说，可这条……怕是，真的说不通了。”

　　林霜华不出声了，刘氏愈发慌乱，想要去请林二爷，又怕惊醒了居在不远处的何氏，平白惹来一顿责骂。她一咬牙，道：“好，霜华，娘一定帮你说好这通亲事。”

　　她话音刚落，门就被自内拉开，露出一个少女欣喜的面孔来。那少女同她生的有几分相似，杏眼弯弯，疏眉平平，只不过看起来年轻，姿色还算尚可。但她十分瘦削，脸上也没有什么肉，身板也是极度的纤细。她没有欣喜一会儿，便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便扶住了门，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来。

　　刘氏一见便知这是林霜华的心疾又犯了，如今也不敢管会不会惊动何氏了，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好不容易请来了，林霜华支起身子眯着眼睛一瞧，硬咬着牙，道：“府中已经有一位大夫了，为什么要请其他人？”

　　“霜华啊，别闹，先看你的身体要紧。”刘氏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神色很是紧张。

　　屋内的陈设并不如林家其他地方一般华丽，乍一看并不像一位林家小姐的闺房。那位刘氏请来的大夫在一旁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病人不让看病，病人的母亲也不允他走，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霜华道：“我不信他的医术，我只信月似公子的。”

　　那大夫听到月似公子之名，也是明白的，毕竟江月似的名声颇大，和碧落宫圣女并称江湖鬼医，传说中更有枯骨生花起死回生之能。可眼前的少女……为何一定要江月似为她治疗？

　　林霜华揪住了袖口，咬了咬牙，道：“娘，我这么小的愿望，你也不肯满足么？”

　　刘氏最怕这句话。

　　她怕林霜华那满是责备的眼神。

　　是她给了霜华病弱的躯体和不受宠的身份，是她无用，都不能满足霜华的愿望。

　　可是江月似……哪是她可以见到的？

　　且不说这夜已过半，再去请人多么无礼，单单说月似公子的身份，他可是少公子请来的客人啊。

　　更何况，霜华的愿望还是……

　　最终，喧杂还是惊动了何氏。

　　八太太管理内宅向来手段雷厉，令人畏惧。内宅妇人得罪了八太太，向来没有好下场。不管是林崎一辈的太太妇人，还是年轻的小姐们都一样。此次刘氏惊扰八太太安眠，原本很是胆战心惊，可八太太竟然不发一言为她请来了江月似，让刘氏大为迷惑。

　　江月似也恰好未睡下，据说是在临窗描一副临水观花图，苦思冥想题字之时，八太太请他出诊。

　　他一边为林霜华问诊一边想着字，匆匆几眼就看病结束，提笔就写药方。方子写到了末尾，扫到已经写就的药方，忽而灵光闪现，知晓画上应该题上什么字。笔下不经意间，那构思好的诗句便写了出来。

　　玲珑花梦杳，艳艳临水怜。不归空山鸟，当归月潮生。

　　他一手捏着宣纸一角，对着月色细细斟酌，很是得意。有了此句后，倒也不是很在意描画时被打扰了。

　　他开的药方极其巧妙，只不过药材很是昂贵，令那刘氏自别处请来的大夫看了一口赞叹。而刘氏则是盯着那药方犯了愁，这些昂贵的药材，怕是凭她一人凑不齐了。

　　江月似踏着正好的月色一路回到居所。他脚步轻快，边走边吟，若有所思。月色拂照他容颜，似笛声里吹遍的关山，又似朱砂层绘的秋山，是相隔远洲的天边人。世俗间闹红喧绿，纷纷扬扬，都擦了他的肩而过。三十六秋颜色，凝成他眸间一点乌墨。

　　可他刚走近了屋子，却见到有人躲闪在屋檐下。

　　月色很是清冷，那人披着宽大的外衣，坐在石阶上。几只小小的萤虫绕着她飞，星星点点，倒有几分不真实感。

　　江月似慢下了脚步，他只是在疑惑这半夜三更的，又是哪位女子到访？待他近了，脚步声渐响了，那女子才抬起了头，竟然是一脸泪痕的莲华。

　　江月似止住了脚步，想要扶她，却又得顾着男女之防。

　　他自小痴迷医术诗词，从来不曾与女子亲密接触。就算是看病，那些女子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白骨上生着肉，并无不同。而此刻这一刻，却又给他以莫名的感觉。

　　眼前的少女，有着半褪未褪的青涩，明明年岁不大，却已然是位高权重的人上人，这不由让人感叹她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过去，才有了现在的她。白日里尽是傲气的外表此刻却分崩离析，露出内里的柔弱来。

　　里外的反差，让人也不由自主想要深究。

　　“莲华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江月似还是不忍放任，朝她伸出了手。

　　莲华泪眼朦胧间看见眼前的人，清俊不输林甫华，却别有一副水意墨韵。一双眸中满是关切，是出于医者悲天悯人的关切，毫无杂质。

　　莲华也不知怎的，就将手递给了他。

　　也许月似公子真的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不仅能够医治她身体上的创伤，也可以让她不这么难过。

　　“月似公子，都说你医术天下无双……莲华求你，一定除掉我身上恶人所下之毒，莲华必定倾力相报！”

　　她跪在冰凉的石板上，一只手还与江月似的手紧紧握着。

　　江月似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一时半会儿也是呆住了，满眼都是莲华因为跪倒而从外衣下露出的那一双裸足。夏夜虽不是很凉，可他知道这样赤脚不好。匆忙间她扶起莲华，道：“你别跪下啊……”

　　莲华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用衣袖抹去面上泪痕，道：“此地不便说话，还请月似公子行个方便。”

　　江月似见她面色凝重，也知晓应是出了什么大事。他虽与碧落代长老此前并无深交，可此刻却觉得身有重担。

　　正当他左右犹豫之时，不远处已在屋内闹腾完歇下的林霜华，却是心情分外不平静。

　　她散了发躺在床上，反复地看着那张药方，念了一遍又一遍最下方题的诗句，不禁嘴角含了一抹微笑。

　　她暗暗一笑，老天果然不会亏待她，虽然给了她这病弱的身体和差劲的容貌，却也给了她真命天子。

　　月似公子……看来也是对她有意。

　　想到今天月似公子为她看病时那天成风骨，她不由心驰神往。

　　虽然自幼她一直心仪于堂哥，可如今眼见着堂哥眼中根本没有她，她也只好放弃少公子。还好，在她的十七岁，她又遇见了江月似。

　　只是……

　　想到那名叫莲华的女子，她又心下闪过一丝妒恨。

　　别人是不知道，她可是亲眼看见的，堂哥请江月似来，就是为了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