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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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这是不太平的几年。
年初的时候雪下的大，封了许多市镇。夏日又是旱荒，秋日收成也少的可怜。正逢今上重病，朝政由着年岁轻轻的少年太子执掌，太子不谙国政，上下朝纲一片颠倒。连带着江湖中，也是风云变幻，波谲云诡。
前两年的碧落宫变，让江湖中少了一位容色倾城的江湖第一美人，又添了一位从不露面的代宫主和两位经常露面的代长老，倒是让江湖人奇怪万分。说是代宫主与代长老，是因为虽然碧落执掌者早已换人，他们却始终不曾正式上号，代宫主只称“怀念故姊，不敢加号”，可真正的原因，谁又知道呢？
梦然代宫主自从除掉墨吟成为代宫主，便暂退幕后，再也没有在江湖中露面过。不知情者心道梦然竟然高傲若此，一旦掌权竟不屑于昔日来往的江湖诸人。知情者如叶萌等人，知晓是老态苍苍的梦然不允许自己的面容被他人窥见。
而碧落的两位代长老，便是年岁轻轻的莲华长老与绿竹长老，前者十八，后者十九。这样芳华的年纪，被人称作长老，不免有些奇怪。可如今代宫主之下，确实也是这二位最为出名。尤其是莲华，隐隐有人传言她才是叶澜生真正的女儿，先前死去的叶怜尘，不过是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冒牌货罢了。更有传言说，莲华长老与绿竹长老甚是不对盘，乃是一对死敌。
流言种种皆飞散，可两年前那场让江湖中人议论纷纷的宫变，却终究被时间带过然后掩盖。
江湖中人不再议论神秘万分的碧落宫，转而去探听其他事情。例如西域□□的教主贺兰甄也是不久后两腿一蹬终于西去了。这个曾让中原人谈之而色变的教主，在他的不惑之年病病醒醒，每回快要断气了，便在江湖人欢呼雀跃的声音中又传来病情又好转的消息。他就这样子在江湖人的期盼中熬了许久，终于是如万众所期待的死去了。
而新任的□□教主，则是贺兰甄的独子贺兰连城。有传言他也是体弱多病，但是贺兰连城甚少出望月谷，江湖中甚至几乎没有人看见过他的真容，一切种种，皆是猜测。
比起贺兰连城，江湖中人更为惧怕的则是西南方的冰雪之主，那位自苍寒冰原中走出的魔教教主，神祈。
他每回来中原武林，皆是排场轰动，奢侈万分，仿佛要让全天下人知道他的到来，更是炫耀着在问剑山庄眼前毫无顾忌地来去，让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若问这江湖中谁的武功能与神祈匹敌，这，恐怕只有死去的叶澜生了。哪怕是现任的武林盟主林崎，也是败在神祈的手下，再也不提旧事。
而神祈来武林，却只有一件事儿，问着中原人要一个姑娘，莲华。
局外人想这姑娘怕是与碧落长老重了名，可怜地被神祈看上了。
而参加过两年前那场武林大会的人则知道，此莲华，就是彼莲华。可是，又有谁会提呢？毕竟碧落宫势大，这等令人联想万分的事情，又怎么会承认？
于是神祈要要要，武林盟就切克闹，打着圈子说不知道。
要要切克闹，你要莲华我就特么不知道。
一来二去，神祈也是怒了，随手屠了几个门派泄愤，一时间江湖中哀恸遍野，仇情满满，更为动荡不安。
而碧落宫的莲华长老却始终不为所动。
她面貌清雅，身形纤弱，拥有出水莲花般的脱俗气息，又有着青竹一般的柔嫩的坚韧，总让人不由想要疼惜。江湖中爱慕她的人也是颇多，不知是爱慕她的容颜，或者是爱慕她手中的权势。
可她却曾说，此生非林家少公子不嫁。
这等豪言，安在她身上，却分毫没有可笑之处。
仿佛他们就是天生一双璧人一般。
林甫华却始终不曾回应莲华的痴心爱恋，让无数等着看笑话的江湖女儿心里也是期待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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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问剑山庄。
正是盛春，百花开的烂漫。小径边随处可见浅粉锦蓝的小小花朵。不远处的桃林，开出了一片灿烂云霞。林甫华紫衣锦带，头束玉冠，正立在花蹊上。他见风晴日好，便出来走动。行至这一处回廊，见桃开得好，不由驻足。
他还记得自己八九岁的时候，六叔就爱当着他的面翻出回廊，落到那花落满地的小径上，一面回身嘲笑他个矮腿短出不来。
那时候的六叔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可已经独身出门闯荡许久了，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六叔与他不同，没有爹在上面严加管束，长兄对他也很是放纵，所以他活得很是率性自由。不像自己，事事都有条条框框约束，不能做的事情一件件。
因为，他是林家的继承人，问剑山庄的少公子，武林盟未来的盟主。
如今他已是二十岁的年纪，见着这处桃，却玩心又起，翻过了栏杆，落在桃花树枝下。廊亭红色漆栏上，静静躺着一小瓣一小瓣细碎的粉色落花，娇嫩却微小，风一吹便飘然无影。他的华袖迤逦扫过，拂过那些花瓣。
艳丽的，尽情绽放的花朵，就像回忆中的少女。
一瞬间曾让他的心灵有过悸动，又在彻底打动他前寂灭。
“贤侄儿，你怎么把叔的位置给占了？”
林甫华正低身捡起一朵花，却听见身后有六叔的声音。
他转身一笑，道：“这就让位。”
他看着林峥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一转瞬就会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心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记得幼时六叔的相貌是极好的，许多姑娘家只一眼就看上了他。只不过时光陡转，如今的六叔，相貌却不再是回忆中的模样。有些奇怪，却又觉得不奇怪。
林峥道：“不用，贤侄，你且赏花。叔有事儿出门。你有空，多多练武，早日打败神祈，娶回莲华。”
林甫华微微一笑，道：“一路顺风。”
他知道，每回六叔出门，都是出远门，没有个十天半月，决计不会归家。有时候，便是一年。而爹就这样放任不管，任他自由来去。
他目送林峥离去，目光最后落在他腰间的剑上。
通身漆黑，绝世利刃，出尽天下之锋锐，名曰沧海。
这等失传已久的古剑，六叔也拿到手了。
虽说他向来来去潇洒不留痕迹，可却诚然如爹所说，是整个问剑山庄最聪明的人。
而林峥也确实是出远门去了，牵了马，打包了行李，揣了一兜的银子，打马便往另外一个城镇窜去。
这个荷州城离宁州不远，骑马也就半天来的功夫。林峥颇为悠闲地走了许久，特地在一片晚霞中进了城，他进城后，城门很快就合上。他稍稍荡了一会儿，便入了夜。宁州近日街上不是很太平，拉了宵禁，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连盏灯也无，唯有蹄蹄踏踏的马蹄声，回响在夜色笼罩的街上。
他熟门熟路地骑着马行过过了几条小道，又避开了巡夜的，来到一处颇为气派的宅院前。宅院内亮着稀稀落落的灯，依稀可以映照出内里楼阁回转，高树参差模样。朱红的大门上悬着匾额，匾额上却一字也无。
若是喊来当地人，便会啧啧称奇炫耀一般同外乡人讲这座宅院的故事。
这宅院是当地最大最上佳的宅子，风水也好，谁住都是旺祖脉，起先是个在外高中的探花郎添钱置办的祖宅，后来探花郎的官越做越大，就将家人接去了京都常住，这宅子就卖给了一个商人。那商人也是当地富户，买了宅子后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后来相中了京都的另一块宝地，家人也是迁了去。可这宅院，他是死也不脱手的，虽然相较于他的其他屋子，这宅子看起来也算是普通。
再后来，来了一位神秘客，出手挥金如土，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从商人的手中刮下了这栋宅子。可那千金买屋，气质如兰的年轻男子，却没有搬来此处，反而宅中住进了一位愈发神秘的女子。
那女子平日不轻易出门，宅中的下人有时偷偷议论，说女主人貌美如仙，别说荷州，哪怕是宫里的娘娘也没有这么美的。可究竟如何美貌，到底也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宅子的事务通常都由两个侍女打理，这两名侍女也是容色秀丽可人，非同凡俗，一看也是颇有教养的。
至于神秘的女子姓什么，下人说女主人自称姓叶，大侍女却说她姓王，偶尔来一下的男主人说她姓贺，一群下人算计来去，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她的姓，干脆择了最大众的姓，称她为王夫人。
虽然女主人自称未嫁，但是……
谁信啊？
孤身女子，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娃儿住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时不时会有其他男子来看望她……
这浓浓的外室气息，谁嗅不到？
还是王夫人算了……
至于宅上的匾额，也是因为咬不定到底是叶府还是贺府或者王府，就干脆空着了。荷州人惯称，王夫人家。
而此刻，林峥正将马在王夫人家旁安抚好，系在不远处一棵树上。一翻身就跃上了墙头。
他正双手撑墙头，准备落地的时候，冷不防看见下面一道银光闪动，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男子挥着长矛朝他捅来。
“林家的小子，又来偷香窃玉吗！”
那家丁功夫极好，手上长矛刺的快准狠，林峥在墙头躲闪地差点跳起舞来……
“什么叫偷香窃玉？你这个家丁死开！我来看自己媳妇儿！”林峥一脚踢了踢那杆长矛，然后寻机落到了地上。
“少主早说了你会从这儿翻进来！”家丁挥了下手中的武器，哼哼一声笑：“我们小姐会是你媳妇儿？想得美！也不看看你的样子！吃我一刺！”
“走开！”林峥又是一脚踢开他，转身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对贺兰连城恨得牙痒痒，这个人真是不死心，三番两次阻着他来看阿萌。
而不远处，王夫人叶萌也在头大。
眼前七岁大的男孩儿正睁大一双乌亮亮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道：“娘，我今天早把字帖临完了，你可以告诉我，谁是我爹了吗？”
叶萌扶额，道：“孩儿，你是充话费送的啊……”
男孩继续闪亮着眼睛，问道：“什么是充话费？”
叶萌：“……”
“上次来的那个贺兰先生，说是我叔叔。上上次来的那个林叔叔，说是我爹。可是扶风姐姐说我姓王……”
叶萌握住他小爪子，一脸认真道：“大郎，别听他们瞎说，你姓叶，是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你叫做叶大郎，你忘记了吗？”
听到自己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叶大郎一知半解，懵懂地点了点头。
叶萌挥了挥手上的帕子，道：“落梅，把大郎带去睡觉。”
落梅正在指挥下婢擦拭着妆台，闻言道：“好哒~少宫主~”
叶萌听着那声少宫主，真真是背上如扎了一排针一般，让她瞬间挺直了身子。她曾试图纠正落梅的习惯，可落梅总是改不了，依旧少宫主少宫主的喊，哪怕如今她已不是碧落的少宫主。
落梅浅浅抱怨道：“荷州能雇到的下婢都是这样子的么，玩个bal？还不如菡水殿的十万分之一好。”
扶风正坐在另一侧沉思，她从一个有白衣卫专侍的隐卫变成上到打理全府下到恐吓婢女无所不能的管家，就花了半个月功夫，如今已经将王夫人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心知落梅依旧在怀念碧落宫纸醉金迷的日子，彼时她们是少宫主的贴身婢女，待遇极好，如今换了境遇，总归是怀念的。可是，碧落却是回不去了。
虽然有着挥金如土的贺兰连城帮衬着，她们的日子依旧过得很好，可是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过去的景象，就如叶萌背后的那道蜿蜒如虫的伤疤一般，无法消散。
匿居荷州两年多，多亏着贺兰连城的手段，梦然始终不知道她的死敌依旧活得好好的，并且伺机等着重新归来，虽然某叶姓死敌早就淡了归来的心思。
叶萌正打算洗洗睡，只听门外忽而传来叶大郎欢呼雀跃的声音。
“爹！爹来看我了！”
谁是你爹啊？！
叶萌扶额，这孩子明明是她从街上捡来的，哪儿来的爹啊？！
某个不要脸的爹一手托着叶大郎，一手推门而入，一张脸上笑的灿烂异常。他当着叶大郎的面拽下面上的面具，这般懊糟的变脸场景寻常小孩看了早就怕地哭，可是叶大郎却非常喜爱看，兴奋地接过那张面具在手中把玩着。
“福来！”叶萌呼喊道：“福来呢！快把这货轰出去了！”
那挥舞着长矛的家丁这才气喘吁吁地赶到，道：“小姐，这姓林跑太快了啊，属下追不上啊。”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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