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游戏 美丽黑暗》夜风晨露

5、第五十届

　　【第五十届饥饿游戏，恰逢每二十五年一次的“世纪大赛”，为了提醒反叛者：每死两个反叛者就会有一名凯比特公民献出了生命，因此更改规则细节：要求十二个辖区选出两倍于平日的贡品。】

　　“我要是出生在凯比特就好了。”一个十二区少年羡慕的从摩天大楼最高层的旋转台看着首都凯比特。他所在的区域为凯比特提供煤炭资源，那儿可没有这么多高楼和鲜美的食物，只有贫困无处不在。
　　他的区域在五十年里只赢过一次，“贡品”这个词等于“你死定了”。

　　梅丝丽·多纳，十五岁，第十二区的另一位参赛者，并不喜欢凯比特，连那些漂亮又好吃的食物也无法引起她的兴趣。她想家，想亲人，想朋友。
　　她养了一只小小的金丝雀，金色的羽毛和她的发色一样。
　　在矿区，金丝雀可以用来分辨有毒气体，让矿工避免危险，而对于多纳糖果店的小女儿，那是她的小伙伴和好朋友，仅次于双胞姐妹和药店家的女儿黛茜。

　　决定命运的时刻，一名凯比特人宣读十二区入选名单的时候，她和最亲近的两个小姐妹紧挨着，偷偷闲聊，只能用口型比划出想说的话，例如——“害怕吗？”

　　“别怕。”

　　“几千个候选呢，我们不会被选中的。”

　　女士优先，第一个名字不是她们的任何一个，由于新规则，所以还要抽第二次，当“梅丝丽”这个名字被念到，她就势拥抱住最近的朋友黛西，“没关系的，至少你不会被选中了。”

　　梅丝丽对这足足有四十八人参加的杀戮游戏并不乐观，她想，该安排后事了。

　　她整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东西还真不少。
　　可是她却不想那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那就像某种凶兆，似乎把东西给了人，就在说明她命不久长。
　　也许每个人都对她获胜缺乏信心，虽然他们（熟人们）全部口口声声说她很有机会。
　　十五岁，金色长发，身高一米六五，除了帮家里做点糖果和给糖果打包……毫无必杀技的女孩，到底在什么地方能被看出有获胜机会啊？

　　和亲朋好友一一告别是件难受的事儿，他们说着祝福的话语，但是看她就和看尸体一样。

　　黛西还好，因为她的心太柔软，她甚至不敢往坏的方面想。
　　梅丝丽看着黛茜那双蓝眼睛，尽力用闲聊的口气说：“你那么喜欢点点，将来一定会喜欢和点点一样的男生。”点点就是她的金丝雀。

　　“什么叫和点点一样，点点是一只鸟儿。”黛茜很眼馋那只毛色漂亮叫声动听的小生灵，不过她家开的是药店，父母不允许她饲养宠物。

　　“点点有副好嗓子，你听——”梅丝丽侧耳，“难道你不喜欢吗？”
　　仿佛为了展现自己的魅力，金丝雀啾啾喳喳的唱起来。

　　“我才不会因为有好嗓子就喜欢一个男人，对了，你注意到那个黑密斯吗？”黑密斯·阿伯纳瑟，和商人的儿女不同，出生在夹缝地带，他的父亲是矿工，死于矿难，母亲是洗衣妇。他也是这次十二区的代表。

　　梅丝丽点头，那个少年很强壮，她设想如何冲向那个身影，扣着一把锋利的刀，砍进喉管把他给宰了。
　　不成，不能用刀，她甚至连菜刀都无法熟练地运用。
　　她应该选择另一种武器，适合的，够用的。
　　也许她无法胜到最后，但是她不希望第一天就死去。

　　“他比我们高一个年级，是夹缝地带的，我妈妈说那里的孩子都很没教养。”黛西摇摇头，“我有点怕他。”

　　“那里的人和我们没什么不同，除了穷一点。”她们是商人的孩子，那些人是失败矿工的孩子，都要每年被抽签同时指望别加入饥饿游戏。“而且他挺帅的，他女朋友和我们一个班。”

　　她和黛西都无法免俗的对帅哥偏爱。
　　哪怕母亲总是告诫：那是没用的！男孩子要有门手艺，例如知道什么药可以治疗感冒，例如会做棍子糖。

　　在家里的最后一顿饭，妈妈拿出了最漂亮的餐具，有酒，有点心，有香喷喷的牛肉，有她最喜欢但是很难买到的草莓。
　　妈妈一定去了黑市。
　　他们沉默寡言，浪费了一顿美餐。

　　半夜里，安德塞来了（梅丝丽对这个人完全没预料），硬是从窗户爬进去的，这要责怪窗边的白杨树，树枝的位置离她的闺房那么近。
　　少年胀红了脸，送给她一篮子草莓，在草莓底下有一只好看的小鸟胸针，梅丝丽叹口气：“你……我差点用扶手椅打碎你的脑袋。”

　　“你能给我留下点东西吗？”安德赛和他同一年级，老是想插~入她们三个姑娘的小团体，准确说，他只是想多和梅丝丽接近。

　　“我还没死呢。” 梅丝丽眼睛里没有多大波动，其实心里很不平静：她一直以为安德赛喜欢黛西，当然，男孩们谁不喜欢黛西，面包店家的独生子，还有首饰店那个学徒，都喜欢美丽的和鲜花一般的乖黛西。

　　“你当然不会死的。”安德赛心中涌起柔情，“你一定会回来。”

　　不，我回不来的，梅丝丽有这种预感。
　　她的预感总是准极了。
　　然后她想到一个问题：“喂，你是不是把我和我妹搞混了？”她妹妹是柔和的少女，也很受欢迎的。

　　“我找的是你。
　　一直都是。” 安德塞语调诚挚。

　　“你真的能分清我和她？”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恰好是二十五年前，一位一区的少女居然主动代替双胞妹妹成为贡品。不过大部分时候，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不会如此牺牲。
　　看着吧，安德赛肯定不会乐意代替她去参加饥饿游戏，那是她自己的事儿，只能靠她自己。

　　某一年大赛组委会提供的唯一杀人工具是带尖的棍棒，对女性来说这武器是压倒性的不利——她们可没有男性的力气。
　　可是那届的冠军居然是一位女性。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她想要，希望，渴求——奇迹。她是希望能活着回来的。

　　凯比特很先进，很富裕，但是，那儿不是家乡，那儿没有她熟悉的人，那儿有的是不死不休的饥饿游戏。
　　指导老师年纪大了，他是第一届的胜出者，目前已经是个半截进土的老人了，看着他们的时候满是悲哀的神情。

　　他说：“不管你们怎么想，到了赛场都要找一位同伴，哪怕最后你要亲手结果他。”

　　黑密斯是镜头的宠儿，虽然穿着代表十二区的丑爆了的矿工制服，可是他就是有办法展现出个性。在观众眼里，这个少年傲慢又狡黠，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感。梅丝丽想，他一定是个聪明人。

　　梅丝丽刻苦学习各项生存技能，力求尽善尽美，好为自己的性命多加点砝码。

　　竞技场很美，比梅丝丽做梦能想到的美景更美：蓝天白云，绿色草坪，银色雪山。
　　可是她只能感到冷——那不是雪山带来的冷，她的皮肤很脆弱，她的神经很敏感，她觉得自己今天就要死。

　　黑密斯第一个冲出去，抢到了武器和装食物的背包，第二个就是梅丝丽，拿到的背包里有一个碗，一些牛肉干和带着二十四只镖的吹箭筒。

　　她，无法高估自己射出吹箭的准头，再说那玩意要不了人命。
　　万幸的是，美丽的生存环境，其实处处带着毒：溪水，水果，花儿的香气，她躲藏起来，通过看其他选手被毒死的样子判断哪种东西毒性最强烈，最后选定了一种浅黄色的花，她把花放在碗里，用石头捣出汁水，然后把镖浸没其中，自己制造出毒镖。
　　好了，也许她体力弱，但是至少不是个笨蛋。

　　推理，分析，看别人死去，过了一天半，她明白：只有宙斯之角的食物是安全的。
　　她可以暂时用牛肉干糊弄肚子，不过……人不可能一直不喝水。
　　好在委员会不打算把大家都活生生渴死——天降甘霖，梅丝丽差点以为这雨水也是带毒的，不过接触之后发现可以饮用。
　　有了食物，还有水，剩下的还缺什么？
　　同伴。
　　她想到了黑密斯。

　　她趁着三个职业选手和黑密斯搏斗的时候，冷不丁给了第三个职业选手一个毒镖，剩下两个黑密斯自己都搞定了，他的确很强。

　　“咱们两个一起干，能活的长些。”梅丝丽甚至没提最后的夺冠，能活到第四天几乎是奇迹了，活一天赚一天。

　　“我想你刚刚证实了这一点。”黑密斯一边揉着差点被割断的喉咙一边说，“我们联手？”

　　梅丝丽点头。

　　黑密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而且，这个人拒绝告诉梅丝丽理由。
　　她快被他气死了！
　　她至少问了一千遍“为什么”，而他连眉毛也不抬一下。

　　“如果你不告诉我理由，我不要走下去了！”梅丝丽不是没脾气的。

　　“因为这地方总该有个边际，对吧？
　　竞技场不可能没边没沿。”

　　“那你想找什么？”梅丝丽明白：凯比特不会傻到让选手们直接跑出竞技场，所谓的边际也许并不意味着好的方面。

　　“我也说不清，也许有什么我们可以利用的东西。”

　　——你不是说不清，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梅丝丽心烦：她给自己找了个强大的同盟，却不知道这同盟关系能维持多久。姑娘需要理解和被理解，只不过在一个互相对杀的环境这要求太高了。

　　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最后面对的是一大片灌木，全是刺的灌木，不过他们从一个死亡的职业选手那搞了个可以喷火的吹管，于是烧了灌木继续——结果来到一片平坦的悬崖，往悬崖下看，是嶙峋怪石。

　　“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黑密斯，咱们往回返吧。”梅丝丽说。

　　“不，我要呆在这儿。”

　　这儿有什么秘密，只是梅丝丽找不到继续留下的理由，于是她说：“好吧，现在只剩五个人了，也许现在咱们也该道别了。
　　我不想最后在你我之间决胜负。”

　　“好吧。”黑密斯痛快地说。

　　没离开多久，梅丝丽就被一群粉色鸟包围了，这些该死的变异动物，用长嘴啄食她的脖子，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家乡，见到了妹妹。
　　“她只留下了一个小鸟别针，还有点点。”妹妹金色的头发伴着哭声颤抖着，“姐姐，姐姐她死掉了。
　　我知道，我们双胞胎有感应的……”

　　在视线朦胧和脖子剧痛里，梅丝丽看到了黑密斯，他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她因为喉咙被戳个对穿，连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喂，离了你我半个小时都没活成，够倒霉的。”

　　——我很高兴，我们的结盟已经结束，你还能过来看看我，让我死去的不那么寂寞。

　　黑密斯，第五十届饥饿游戏的胜利者，然而两周内，他的妈妈，他的弟弟，他的女朋友，全都因为“意外”死去了。

　　他不明白。
　　一位前辈冠军查夫说：“喂，你可以聪明，但是不要显得太聪明。
　　你还记得你最后怎么赢的吗？”

　　黑密斯把对手引到了悬崖边，在那里，那个女孩拿着斧头丢他，却把斧头飞下了悬崖——过了几秒，斧头弹回来，正中女孩的额头。
　　于是活下来的黑密斯成了冠军。
　　竞技场的边际是“电磁力场”，可以反弹物体的设计，这不是游戏的一部分，不是组委会计划内的内容，而黑密斯利用了这个，组委会没有公开播映这段内容，并且把黑密斯视为“麻烦人物”，为了警示后来者，所以他的关系者都被处理掉了。

　　黑密斯开始酗酒，很多年里，他不无遗憾的想：为什么要赢？

　　饥饿游戏，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