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压海棠gl》闲苔

3、第二章

　　小姐要有小姐的仪态，不可在人前失了礼数，叫人笑话了去，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至妍在看到窗外的齐娟后立马想起了这句话，端端正正地坐好，一笔一划的开始描红。

　　齐娟隔着镂空的窗户也看到了至妍，眼中满是羡慕的神情，周妈妈去送衣裳了，便鼓起勇气走到案前问道：“你识字？”

　　“那当然！”至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要我教你么？先叫一声先生听听。”

　　齐娟解开衣服的排扣，从贴身的兜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递给至妍：“你帮我看看这里面写了什么，你若识得我便叫你先生。”

　　“这有何难。”至妍伸手接过书翻开，傻眼了，简直就是一纸天书，抬眼正好对上齐娟期盼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念道：“什么什么吾儿双什么什么……”

　　结结巴巴地念了几个字，齐娟便伸手夺回了书，失望道：“原来你根本不认识。”

　　“哎，我会认识的。”至妍拦住她：“我每天都在念书学写字，明年一定能读出来的。”

　　齐娟眼中神色一亮：“那你认识这些字以后能教我么？”

　　“当然可以，我每天辰时开始念书，午时下学，过了午时你来找我，我教你念书。”

　　“可是，我每天卯时就要起床干活，一直做到戌时，况且我也进不了二门，今天是第一次跟周妈妈来。”齐娟亮起的眼色又暗淡下去了。

　　不用进二门？真好！至妍想了想说：“你进不了，那我出去就是了。”

　　又问道：“你可曾出过大门？”

　　齐娟摇摇头，至妍得意的说：“我小时候随哥哥出过大门的，外头有好多好吃的，香味都飘进轿子里了，一整条街都是，从这头走到那头一天都走不完。下次去的时候我也带上你可好？”

　　“哟，夏夫人安，奴婢眼拙没瞧见，该打该打。”

　　“周家媳妇，在小姐院里张望什么呢？”

　　“回夏夫人话，奴婢刚领着个小丫头来送衣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没见人了，故四下看看。”

　　正说的眉飞色舞，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我娘！”飞快地跑回书桌前。
　　“周妈妈。”下意识地往外走。

　　“哎，可是上次打你的那个周妈妈？”至妍闻言立刻拉住她，齐娟点点头，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那你还出去干什么，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未落音，门开了。

　　“哟，这丫头是谁？难道是周家媳妇要找的丫头？”夏夫人一面问一面吩咐丫头：“白芷，将她送出去，免得周家的到处找。”

　　“娘，不行，外面那个坏人会打她的，你千万别送她出去。”

　　夏夫人皱了皱眉，对郭嬷嬷说道：“有这回事？我们家素来宽厚待下，难道有折磨小丫头的事。”

　　“夫人不知，这丫头就是上次泼了小姐一身水的丫头，周妈妈当面教训了几句，吓着了小姐，再说做丫头的有几个不受气的。”

　　“原来是她，我还当是个没开化的野丫头呢，看着倒挺灵气的，便也罢了，都还小，小打小闹的就别上纲上线了。拿一串钱给她买果子吃，叫周妈妈以后别为难她，送回去吧。”

　　大丫头白蔻领命牵了她走到门边，至妍追了上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娟，你呢？”

　　“我叫夏至妍。”

　　言罢相视一笑。

　　周妈妈寻了一圈没见人，又绕到了此处，正好听到这段对话，扯过齐娟训道：“你是何等草芥，竟然敢对小姐指名道姓，也不怕穿牙凿腮。”

　　白蔻正牵着齐娟，冷不防被周妈妈一手扯过，不禁有些尴尬，又仗着自己是夏夫人的贴身侍女，不甚将这些二门外当差的婆子、媳妇放在眼里，又一手将齐娟拉过来：“你这妈妈好没道理，上次你擅自打人惊了小姐，上头没怪罪你，反倒越发蹬鼻子上脸了，索性在小姐房前骂起人来。夫人才叫我吩咐你不要为难了这丫头，你倒好，还没出二门就开始摆你周妈妈的威风来了。难道你连夫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周妈妈被一顿抢白，脸上讪讪的：“姑娘这一堆话说给谁听呢，丫头不听话到处乱跑我教导几句又怎么了，我若不教，逾了规矩姑娘又有话可说，都是我这个老妈子没教好。”

　　“吵什么呢。”郭嬷嬷扶了夏夫人出来：“叫你送个小丫头怎么在门口就吵了起来，周妈妈在这，便叫她领回去就是了。”

　　二人方罢休，白蔻将齐娟交给周家媳妇，白了她一眼站回夏夫人身后。

　　至妍不舍得拉过她的手道：“你下次来我就教你认字。”

　　齐娟顺从的点点头。

　　夏夫人刚转身要走，听了这话惊奇地回过头来：“妍儿说什么？你要教别人认字？”

　　“是啊，娘，这个小妹妹也想认字，可惜不能常进二门来，我想教她也教不着，要不您就准我出二门吧。”

　　“胡闹，你自个儿不肯好好念书，拿什么教人家，莫不是想哄着娘准你出二门。”

　　“才不是呢，是这个小妹妹想认字，求着我教的。”

　　“是这样嘛？”夏夫人看着齐娟问道。

　　明明是她说要教我的。齐娟心里想到，又想到也确实是自己想认字也就没说出口了，只是顺从的点点头。

　　夏夫人含笑思量了一会儿对至妍说道：“这样吧，我让她和你一块儿跟先生念书，你比她学的多，她不懂你就教她，你若不想教了，或者教的不好，我便还打发她去二门外。”

　　“好好好，我一定教得好。”至妍拍手欢笑。

　　周家媳妇嘀咕道：“咱们府里可没这样的规矩，二门里头当差的多是十三四岁的家生子，哪有四五岁的外买的小丫头能服侍主子的，干粗活的料哪干得成细活。”

　　至妍心里一惊，唯恐到手的好事又飞了。

　　白蔻越上前去指着她说道：“夏夫人与小姐说话呢，哪里轮到你来插嘴了。”

　　夏夫人只当没听见问了齐娟的名字又道：“齐娟这个名儿俗气了点，明日叫先生给重起一个吧。”

　　先生望着眼前的小丫头对郭嬷嬷说道：“府里的丫头们名字都别致得很，那我得好好想想，我看小姐少爷身边的丫头名字多从白字辈，不如叫白薇如何？正好跟小姐身边的白芷姑娘凑成一对。”

　　郭嬷嬷瞥见白芷的嘴撅上了天，赔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些从白字辈的丫头都是家生子，老爷夏夫人亲自赏的名，这齐娟丫头是外头买来的，合了小姐的眼缘才叫进二门来的，若也从白字辈怕不太妥当。”

　　先生点点头：“既有这么一说，那容我再想想。话说小姐这个孩子聪明又伶俐，就是性子野了些，失了女子的温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了，莫如叫谦玉，姑娘家不同男儿，这个谦便从‘芊’吧。”

　　说罢在宣纸上写下“芊玉”二字。

　　于是皆大欢喜。

　　芊玉一无所知，至妍便爆发了好为人师的本性，兴头十足的指指点点，下了学还抱着千字文念，唯恐有朝一日芊玉识的字比她多。

　　夏夫人看得很欣慰。

　　“哎呀，你碰我干什么。”芊玉望着沾了墨点的字帖皱着眉头道。

　　“因为你昨天碰了我。”

　　“可我不是故意的。”

　　“哼，你弄坏了我的作业不给我写，我也弄坏你的作业，你这个小混蛋。”

　　“你才是小混蛋。”

　　“你是…”

　　“你是…”

　　无休止的争论结束在“啪”的一声脆响中，至妍看着被大红的手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芊玉见她哭了，拿着戒尺也手足无措起来。

　　然而芊玉虽言语不多，但性子的倔得很，至妍虽一派天真，但自幼锦衣玉食金奴银婢捧大的，自然不知谦让与容忍为何物，不顺其意便使性子，芊玉更是不会隐忍，二人时有针锋相对。

　　郭嬷嬷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夏夫人看到的都是好的，小姐爱念书了，小姐讲礼仪了，这二人私下里闹腾的事也只有她郭嬷嬷来料理，偏小姐不像小姐，丫头不像丫头，没一个省事的。

　　料理多了难免火气上扬：“罢了罢了，小姐莫哭，这丫头真不是伺候主子的料，等我回明了夏夫人再打发她回浣衣所去，小姐以后还是跟白芷姑娘玩吧，到底懂事些，有个丫鬟样，哪里像这个丫头，居然跟主子动起手来，若不是看你年幼不知事早该拉出二门打一顿板子再撵出去。”

　　至妍听了立刻停止哭泣，扯着郭嬷嬷的袖子说道：“郭嬷嬷千万不要告诉夏夫人，她没有打我，是我自己撞了一下。”

　　郭嬷嬷拿过芊玉手中的戒尺说道：“小姐就不用每次帮她开脱了，这丫头也不知好歹，哪里领你的情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故犯。”

　　至妍想了想又道：“上次我也打过她的，扯平了，你别跟夫人说了。”

　　郭嬷嬷哭笑不得，教训道：“小姐，贵为主子不能随便打人，大家有大家的规矩，下人做的不好，你回明夫人，或者告诉管家娘子，自然有人为你做主，怎么能亲自动手打人呢，以后切忌不可随意打骂下人。”

　　至妍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郭嬷嬷又对芊玉道：“你是小姐的伴读丫头，不用你做端茶倒水的事，就更应该好好陪在小姐身边，与小姐一同学礼仪、学知识，小姐是主子，你是丫头，自然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小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也可以回夏夫人，怎么能跟小姐动手呢。尊卑有别，下次再冲撞了小姐我可不依。”

　　二人和好如初，芊玉有些惭愧地低着头对至妍说：“谢谢你帮我，我以后再不打你了。”

　　“恩，我以后也不骂你了。”

　　“好的，如果你敢骂我，我就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