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压海棠gl》闲苔

2、第一章

　　“哎呀，小姐你怎么跟来了，谁带你出的二门。”丫头白芷慌慌张张地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跟着，看来是她独自溜出来的。

　　小女孩得意的笑笑：“我看你穿戴整齐，就知道你要出门，所以跟出来了。”

　　“我去浣衣所看我的姑母，你可跟来干什么。”白芷有些无奈，自打伺候这个不规矩的小姐开始挨了多少训，叹气道：“罢了，先跟我进去吧，碰巧乳母郭嬷嬷也在，让她去说你。”

　　小女孩哪里等她招呼，自己就跑前面去了。

　　夏至妍是家中小女，出生不久父母便在外赴任，只和在京留任的兄长居住，缺少管束，未免失于教化，故而生得比旁人顽劣些。

　　及至今日已年方六岁，父母已告老回京，虽多加教导却难除劣根，再者夏氏夫妇人到中年得此女也多有溺爱。

　　午休之际见贴身侍婢穿戴一新便知她要出门，偷偷随了过来。

　　至妍抢先进了浣衣所，里面一个大水池，一群布衣丫头、婆子洗的洗，涮的涮，并无甚好玩，至妍却也稀奇的紧，郭嬷嬷正与管事媳妇说话，一见至妍大惊到：“我的祖宗，谁领你到这来了，叫老爷夏夫人知道了我可还要不要吃饭了。”

　　白芷随后跟了进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出来的，被我看见的时候都出了二门老远了。郭嬷嬷也别太担心，老爷夏夫人不在家的日子里跟着大少爷连大门都出来，还说这二门呢。”

　　管事媳妇见了白芷立马喜笑颜开：“哟，大姑娘也得闲了，来看姑妈，今儿贵客多，先是郭嬷嬷，再是大姑娘，连小姐也来了，怪道一早就听见喜鹊叫。”

　　忙命婆子摆了好茶和果子，让至妍坐阁子里，三人一旁说着话。

　　至妍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抓了一把果子趁三人不留神溜了出去，外头依旧热火朝天地洗衣晾晒，至妍在水池边玩耍一会儿，不时地朝洗衣的女人们洒点水，捣捣乱，大家也不敢言语什么。

　　玩了一会儿越发无趣了，刚想缠着白芷回去，却看见角落里一个更小的小姑娘正卖力地搓衣服，至妍没有姐妹，只有几个比她大很多的兄长，能进二门当差的丫头也多是十几岁稳重老成的大姑娘，每逢过年过节方能见着远房的表姐妹。

　　这会儿看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童着实欢乐得很，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撩起一道水花，溅得小女孩满头满脸都是。

　　以为她也会像其他的浣衣女一样被溅了水会很高兴得逗自己几句，谁知那女孩儿却恼了：“你干什么，再闹我告诉周妈妈去。”

　　“我们一起玩吧。”至妍却丝毫不觉得对方的不快，犹开心地叫道。

　　“谁和你一起玩，我要洗衣服。”小女孩说完也不搭理她，闷头洗起衣服来。

　　至妍见她不理睬，又撩起水花往她身上浇，小女孩怒了，也撩起水花跟至妍对着来，一会儿也是满头满身是水，从未有人这样陪她玩过，至妍咯咯直笑。

　　好一会儿才住手，二人的衣服都浸湿了，小女孩见至妍罢手也不再撩水，低头洗衣服，至妍休息了一会儿又来了兴致：“我们再玩。”一面说一面又撩起了水花。

　　小女孩不言语，爬上洗衣台，至妍不解，仰头看着她，只见她拎起水桶，在水池里打了半桶水，吃力地举起来，兜头倒下。

　　初夏还是有些微凉，一桶凉水从头淋到脚，至妍冻得一个激灵，半晌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愣了半天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浣衣所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郭嬷嬷也闻声赶了出来，见至妍一身湿淋淋的，衣服、头发都湿漉漉地沾在身上，哭地眼泪、鼻涕一起下，顿时慌了手脚，拿了干衣服裹住至妍，又训斥道：“你们是怎么照看小姐的，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哪个担待得起？”

　　一个媳妇伶俐得很，见状立马走了过来，呵斥道：‘都是齐娟这个不省事的丫头，成天不干正经事不说，今儿还闯下这么大的祸，郭嬷嬷把她带去交给老爷夏夫人，要打要卖自有她去领着。”

　　这个叫齐娟的小女孩却眼中毫无惧色，理直气壮地指着至妍辩解到：“周妈妈，是她先捣乱的。”

　　周妈妈见她还敢顶嘴，狠狠地一个巴掌扇了下来：“好丫头，你还敢顶嘴了，谁捣乱来着，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就是要你的小命你也不能说个不字。”

　　齐娟半边脸颊顿时肿胀起来，满眼都是委屈，泪水在眼眶中转啊转，恨恨地看了至妍一眼，又恨恨地盯了周妈妈一眼。

　　至妍此时也不敢哭了，垂着头不敢言语，从未见过这么凶神恶煞的人，唯恐一个巴掌就轮到了自己，白芷走了过来抱起至妍，对那媳妇说道：“周妈妈你也是，要打要骂什么时候打骂不得，偏拣这个时候，是故意显摆你周妈妈的威风还是在主子面前讨巧？看吓着了小姐。”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不过这丫头也该教训教训了，外头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也这么大的谱，当这是什么地方。”

　　“行了行了，她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知道什么啊，错了你教她改就是的，下这个狠手做什么。”白芷抱了至妍随郭嬷嬷往内院走了。

　　至妍将下巴抵在白芷的肩头，回身望着齐娟，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周妈妈推推搡搡地骂着什么，齐娟满眼委屈，至妍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果子，朝齐娟扔去。

　　果子落地咕噜噜地滚了一段，在离齐娟很远的地方停下了，齐娟低着头，不知道看见了没有，再转一个弯连齐娟也看不见了。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至妍都会想起周妈妈那凶神恶煞的神情，和齐娟委屈的眼神。

　　初夏的凉意刚刚退却，一位白胡子老头进了夏府，成了西席先生，第一天，至妍尚开心地缠着先生问这问那的，过了三天就双手死死掰着门框不肯进门。饶是被丫头们连拉带抱地哄进门，关了窗、落了锁，不多时，书房里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郭嬷嬷救我，白芷姐姐救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先生很是汗颜，不出几日便引愧辞职，仿佛是翻版，接连五位先生也以此模式走出了夏府。

　　愁得夏家老爷夏夫人直上火，夏夫人和声安慰道：“至妍不过是个女儿孩儿家，又不考功名，不爱读书便不爱读书吧，还是多学些妇容、妇德是要紧事。”

　　夏老爷的扇子扇得山响：“我们夏家三代进士及第的书香门第，纵然女孩儿不考功名也该识得几个字，不要做了睁眼的瞎子，叫人笑话了去，再说了，这丫头哪有一丝半点的仪态，比小子还野，这都怨你。”

　　“哎呀，当初也是陪着老爷去赴任的，怎么就怨上了我。”夏夫人赌气放了茶杯：“要不我看这样吧，我家妹妹的小女儿徐氏访烟与至妍是年岁相当，不如请她来一起读书，有个伴怕是好些，他们小门小户的在我们家也多些见识。”

　　当天，一乘小轿伴着徐家父母的叮呤抬了访烟进了夏府。

　　访烟恭恭敬敬地向夏家的老爷夏夫人问了安，夏夫人顿时老泪纵横，搂着访烟直叫心肝：“我家的至妍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访烟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安慰道：“姨母莫要忧心，至妍妹妹尚年幼，待长大懂事了自然比访烟要强得多。”

　　又向至妍道：“妍妹妹，往后你我便一同念书学女红可好？”

　　至妍开心地一笑，拉住她的手道：“好，你若陪我，我便读书。”

　　夏家夫妇相视一笑，眼前又一片光明了。

　　可这笑意还没退却呢，访烟就顶着一脸的墨水哭着跑来了。

　　原来这至妍上课时想着法子联合访烟捉弄先生，谁知访烟非但不配合，还妥妥地在先生面前告了一状。告完状还想着将至妍安抚说教一番，谁知至妍劈头便是一砚台砸了下来。

　　夏老爷气得直哆嗦，夏夫人只得命管家送了访烟回去，又给了颇多礼品以示歉意，至此也不敢再提陪读这茬，没得不得罪亲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