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溢之乱》拈水笑

23、第二十二章 自己是不能诅咒自己的

　　这个人，是为了竟陵七子而来的。

　　他开门见山：“若要放出五子的魂魄，让他们自行回归其体内，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陆倕立刻恭声道：“是何办法？”

　　那个人缓缓的：“唯有夫人舍命。”

　　命还不是那么好舍的。
　　还得按照一定得流程来舍，不然就是白死。

　　那人表示，必须要取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备之地，然后将骆颜初的四肢都用寒铁锁链锁住，头发固定在木板之上，身着红衣，胸口放上一面铜镜，然后用利剑割破她的喉咙，令其血尽气竭而亡。
　　然后必须火葬，入土时间为火葬之后的第二天午时三刻，不能早一秒，也不能晚一秒。
　　骨灰要用铁盒装，四面都镶上八卦镜，然后沉入湖底。
　　按此法做，方能得解。

　　骆颜初在屏风之后听得手脚发软：这诡异的死法跟这鬼畜的葬法，简直像是要咒她永堕阿鼻地狱一般，这人是和她有杀母之仇呢，还是夺子之恨？

　　陆倕却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还很虚心好学的低声问了一句：“一定要用利剑割喉致死么？”

　　骆颜初彻底吓蒙了。

　　这个意思，陆倕不会真的照做吧？
　　虽然她终有一死，她也未必不愿意救他们，但这种死法……也未免太不能让人瞑目了些。

　　她简直是落荒而逃，一路磕磕绊绊的奔出陆府，漫无目的的就顺着大街往城门方向跑。

　　奔出城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天边金色的朝霞滚滚涌来，将片片云彩映得金中透亮，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美艳。
　　骆颜初头发散落，鞋子也跑掉一只，脚底被石头划伤，多处渗血，在抬头看到最后一颗星星的光芒黯淡下去之后，她停住了脚步。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捂着心口，无力的蹲了下去。

　　出城的人还很少，几乎连个能搭上话的人都看不到。
　　骆颜初举目四望，天幕下一片金色的麦浪，麦浪尽头是望不穿的浓绿密林，密林之后就是一片看不透的未知。
　　她有点悲催的想，这还真叫前面是看不到的未来，身后是不敢触及的过往。
　　不知该如何前行，却更不敢后退。

　　脚步停下来，才发现脚心疼的厉害，那些渗出来的血已经一路将她走过的石道上染上了斑驳的红迹。

　　正各种踌躇，却听到了一阵隐隐的马车的声音。
　　她急忙朝声音传来处望过去，就看到一辆马车迎着朝阳徐徐出城，正由远及近，朝她的方向行来。
　　她就急忙踉跄的奔过去，刚想说搭个顺风车，却还没开口，就被人嗖的一声拉进了车里。

　　车里，俨然坐着那个斗篷男人。

　　骆颜初一时惊愕的发不出声音，只能呆呆看着他。

　　这个自己奔走了一夜想要躲开的人……最后竟然还是自己一头撞上的么？

　　那个男人却也不开口，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面镜子，然后在镜子上一抹，镜子立刻乍然射出一道寒光，然后里面渐渐映出一些影像。

　　是天驷。

　　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暗紫色空间里，天驷看似正在被雷电轰击。
　　骆颜初眼看着镜中一道闪电就要劈到天驷的头上，不由毫无用处的惊叫一声：“天驷小心！”

　　寒光蓦然一收，就在这关键时刻，镜中却突然又一片模糊，再次清晰时，骆颜初就只能看到自己失魂落魄苍白凌乱的一张脸。

　　那个人淡淡开口：“一切的因缘都因你而起，也只能因你而终。你原本石胎，天生魔性，本不该得道成仙，世间万物际化，本都没有将你计算其中，而你却偏偏逆天而生，是以由仙入魔，引发诸多事端，你若再不悔改，事态还将继续恶化，唯有顺天消亡，世间才能得以平静。”

　　逆天而生，引发事端。
　　骆颜初眼睛有点湿：“我逆天而生？我这辈子除了贪玩一点，主动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桩桩件件都是逼迫，究竟是我在逆天，还是天在耍我？一点点把我逼到风口浪尖上，到头来却说我是这么多余的一个存在，这样很彰显天的智慧么？”
　　她望着他：“你把自己弄这么神秘，无非在说明你是个高等的存在，是个可以决定我命运的存在，既然如此，你何不自己动手，而非要用这种蹩脚的话来说服我，像是想要我自己先厌弃我自己一样！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这辈子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但我绝对不接受是因为你这种说法！”

　　那个人很淡然的默默看着她，斗篷下面的眼睛隐在阴影里，只显出点点幽光。
　　半响，才缓缓开口：“你总该看到，房宿天驷星君是为了你才会如此。”

　　骆颜初努力擦干自己的眼泪：“你们有本事这样对待天驷……你们狠……你们厉害……就是要让我消亡对不对？”

　　那人叹了口气：“你若同意，也算是积德一件。”

　　骆颜初咬着嘴唇：“天驷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敌人……我确然到现在也不明白，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只要我消亡了，天驷他就会安然无恙？”

　　“我若真有会为某些事而死的念头，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骆颜初现在回想起这句话，发自内心的觉得……当初怎么可以这样诅咒自己。
　　看到那人郑重的点头，她五味杂陈的想，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把迷罗之罚细细盘问一遍，而是容天驷一笔带过，如今想回忆此生可圈可点之处都找不到感动的连接点。

　　是了，究其一生，能让她产生幸福期待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如果这个人都不在了，那这世界还真是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悲哀的是只有这么一个人，幸福的是，竟然有这么一个人。

　　所以若以她的万劫不复，可以换来他的一时安宁——虽然怎么听都不划算，但却也忍不住要这么做。
　　只因一想到他会受伤，就心如刀绞。

　　这辈子，体会的大都是悲凉心酸嫉妒和孤独，却鲜有这样的，感觉心疼。
　　原来心疼，也是幸福的人才配拥有的情绪。

　　……………………

　　对于骆颜初的重新归来，陆倕显然没有预料到。
　　他一脸苍白步履踉跄的迎了上来，握住她的手道：“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骆颜初低低道：“这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么。”
　　你的兄弟会一个个被收拾，还不如让我去死。
　　你心里的天枰，难道不是如此么。

　　陆倕指尖一颤，目有痛苦之色：“我纵然不忍兄弟们惨死，却也更不忍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他顿了顿，却似乎下了决定：“也罢，你说过，若是有人陪你，你也会好受些……那我便陪你死好了。”

　　她的死，需是永远的消亡，他的死，又未尝不是永不存在。
　　生，是短暂的存在，死，却是永恒的泯灭。

　　骆颜初听得心头一动，下一秒却只是抬眼看了看他，淡淡的：“不必了。我不是为你而死。”
　　这仅有的几十年，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她这一生从来不认可为别人而死的价值观，虽然到头来，她也是被自己一直以来所否定的东西给终结了。但陆倕他，或许应该还有稍微好一点的结局吧。
　　命魂终结，气竭而亡。
　　果然最后的最后，还是逃不开这个命数么。

　　………………………………………………

　　玄都玉京的雷，和雷神那里专门用来下雨的雷是不同的。
　　这里天雷是专门用来给神仙渡天劫的。
　　每产生一个天雷，就说明又有一个神仙需要渡劫了。

　　天驷在玉清门已经站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里，他目睹了十几个天雷的诞生。
　　不由感慨，如今能被登上天界户口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天界的门槛这是越来越低了么。

　　玉清门被打开的时候，他都能闻到自己毛发有些发焦的味道。
　　虽然不是为他产生的雷，但这雷电之光热，却也灼烫了他的身体。

　　一个小童在殿门口冲他施了一礼：“星君久等了，天尊有请。”

　　玄都玉京里面，紫云为阁，碧霞为城，黄金铺地，玉石为阶。
　　天驷在那紫云碧霞之中，再次见到了元始天尊。
　　天尊没有刻意着装，但头顶的神光却全然不经意的飘动着，白须白发，满面慈祥，天驷忍不住感慨，这倒是很有上古之神应有的模样。

　　天尊慈祥的笑着：“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天驷洗耳恭听。

　　天尊缓缓道：“一件是我已经将玉清镜修复好了，你现在就可以观看那日的情形。”
　　天驷立刻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
　　天尊却又道：“另一件是，你的未婚妻可能马上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是永世不得超生。

　　九生九世轮回都还嫌不够，竟然是永世不得超生。
　　青君对妤兮，到底是有多恨？

　　天驷当然选择先办第二件。
　　急匆匆赶到洛水湖畔的时候，骆颜初咽喉已经被刺穿。

　　一柄染血的寒剑被丢在岸边，骆颜初的血已经渗进了湖岸的泥土，映着岸边碧绿的水草，一大片刺目的红艳艳，一如他初见她时的凤帷帐。

　　她头发被钉在一块木板上，四肢都被锁链所固定，胸前一面八卦铜镜，隐隐的，正散发着幽光。
　　随着血液的渗入泥土，那幽光一点点的，开始向四肢的锁链延绵而去。
　　这是五行之咒。
　　受诅咒者会魂飞魄散，永无魂魄重聚之日。
　　无魂魄，自然就不能往生。
　　幽光蔓延全身之际，就是骆颜初魂飞魄散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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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突然有个童鞋问我为什么要给男主取天驷这么难听的名字，并且表示之前听有声小说的时候一直以为男主叫天赐。而且依据她的审美观要求我改名字，说天赐好听。对此我只能嘿嘿一笑表示这名字不是我取的，有兴趣的孩子可以去百度一下二十八星宿，这里面的名字都是神话传说中有的……包括东华帝君，也是好几个童鞋问我，为什么你这里面也有个东华？还是那句话，请百度。同理，东华居住的方诸山，玉皇居住的通明宫，元始天尊居住的玄都玉京，等等等等……还有，萧宝卷这个俗气的名字也是他爹取的，因为历史就这么记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