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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九 ...

  •   “擒拿是一种特有的技击法。在技击中一旦出手,使对方有力而无所用,拳、脚、肘、胯、手处处不能行。”我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对他们聚精会神的样子感到满意:“擒拿使人体的各部关节与肌肉的屈伸,超过活动极限或向反方向扭转而造成关节脱落,疼痛难忍。使对方没有还击的余地,以巧劲制服对方……”
      我招手示意竹保到我面前来配合我做示范,这小子自从被我揍了一顿,对我的态度就开始有了变化,总有点忿忿不平的。我当然要充分的给他机会来报仇。看到他摩拳擦掌的样子,笑容情不自禁的浮上了我的嘴角,又被我飞快的压了下去。
      “招法初使的时候,手上刚拿住对方的上肢关节,就要迅速上步进身,绊锁其前脚。因为,对方被拿欲变,必定从脚步变起,绊脚作用在于封闭步法,阻止变化,破坏其下肢力点与支点间的平衡,利于充分发挥擒敌技法之效用。运用周身整体之劲,手脚一齐动作,就能更有效地制服对手。”我一边说一边考虑要不要真的扯落他的关节,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手。
      我的手就抓在他的关节上,竹保当然也明白了我刚才打算对他做什么样的事,看我就这样放开了他,他反而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我后退了两步,让他们开始分组练习。
      焰天国并不是武风盛行的国度,其实农业国家的弊端之一就是文风太盛,而且因为连年少动乱,生活安逸的缘故,象我面前的这些出身世家的贵族子弟,大多也只是学过几套健身强体的普通拳法,兵器方面,虽然都会摆弄几招,但是使出来的大多是些花架子。真要按照特警的标准来训练他们,除了体力之外,身体的协调性、灵活性、以及感觉的敏锐度都有待提高,而且,还必须要增加大量的实战技击……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身后一个清亮的童音喊我:“西夏!”
      不用回头看,我就知道一定是明华。他正从校场的入口朝我这边跑过来,几个月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他就这样张着双臂,一路穿过了校场,直扑进我的怀里。
      我反手搂住他,回来已经几天了,一直没有去看他,此刻看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依恋我,心里还真是有点愧疚。
      明华在我怀里拱了几下,仰起清亮的大眼睛认真的打量着我,嘟起了小嘴:“你太不仗义了,回来也不看我。我本来打算要给你接风的,不接了!”
      我揉揉他的小脑袋:“你不是天天要到书院去读书吗?知道我回来,你又要不好好读书了。”
      明华勾住了我的脖子,不服气的说:“皇上都答应了让你教我拳脚啊。”
      我有点为难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可是上午我在这里,你在上课,下午我要去御书房应差啊。要不这样,下午是马术课,你先跟着他们一起学马术吧。”
      明华皱着小脸,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我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明华指了指身后:“看到他了。他说奉了娘娘的旨意正要去找你。我就跟着来了。”
      明华说的“他”是颤颤微微正在穿过校场的刘公公,他是舞秀身边的人,看到他,我连忙松开了明华迎了上去。
      “西大人好气色啊,”刘公公四十来岁年纪,眉目慈和,远远先笑了起来:“娘娘惦记西大人,要老奴来传个话,请西大人陪娘娘一起用午膳。”
      我连忙答应,一边伸手到怀里打算摸块银子赏他。没想到手伸进怀里却发现怀里空空的,这才想起来自从进了宫,吃住都有国家管,我身上还没有揣过银子。
      刘公公看到我的手伸进了怀里,笑呵呵的说:“西大人千万别跟老奴客气,真要受了西大人的赏,老奴回去怕要挨娘娘的板子了。”说着行了个礼,一颠一颠的走了。
      明华不安分的在我的臂弯里蠕动,抬头一看,我的队员们一个个面容古怪的正往这边偷瞟。看来,我好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严形象又被这个小鬼给破坏了。
      我捏了捏他的小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怎样才能跟这个小鬼板起脸来说话呢?

      雕刻成了荷叶形状的翠玉盘子上盛着一串串鲜红欲滴的水果,光看上一眼,就让人食欲大开。
      舞秀用她白嫩的小手拈起了一粒递到我嘴边,笑盈盈的说:“这可是南丸岛国进贡的颖果。我们这里可没有哦。”
      我老实不客气的一口吞掉,不但形状有些象提子,连味道也有几分相似。
      我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她,她穿着水绿色的春衫,颈子上带着珍珠项链,衬得她肤如凝脂,我笑眯眯的说:“跟你这么一比,我真是没法见人了。难怪你总嫌弃我。”
      舞秀斜了我一眼,唇边却挑起了一丝浅笑。
      “说吧,有什么事,”我问她:“我可刚从校场上下来,一身的臭汗,连衣服还没有换呢。”
      舞秀颇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在这里洗一洗好了。”
      是个诱人的建议,不过……于礼不和。
      舞秀伸手点了我一指头:“想太多了吧?不洗也行,不过,你下午要去御前应差,在我这里用过了午膳再回自己那里去收拾,怕是来不及。”
      我想了想:“行。那你叫人去我房里拿衣服来。苏奉君知道我要换的衣服在哪里。”
      “苏奉君?”舞秀一愣,眉目之间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细看时,却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拍拍手叫来了丫鬟带我进去沐浴。
      苏奉君知道我下午还要去御书房应差,拿来的自然还是盔甲。其实说起这个人,有她在我的生活还真是方便了很多。所有我找不到的袜子啦、腰带啦,她统统都能找到,本领之高强实在令我咋舌。问题就是每次看到她我都感觉如芒在背。反而她的态度要比我镇定得多,每次看到我不自在,都会挂着得体的笑容安慰我:“一旦皇上下令,苏氏一定在西大人的眼前消失。”
      我从脑袋上取下大手巾,把半湿半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束马尾。出来的时候,午膳已经摆好了。寝宫里除了迎夏再没有服侍的人,大概是怕我别扭的意思。
      舞秀正坐在桌子旁边愣神,直到我在她身边坐下了,才猛然警醒。
      “饿了吧?”她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伸手帮我夹菜:“多吃一点。”
      我刚吃了两口,一抬头,却看见她手里呆呆的举着筷子,眼睛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我,好象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东西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可是都饿坏了,”我叹了口气:“你这么一副表情,是不是看我吃的多,心疼了吧。”
      舞秀勉强一笑,微微伸手一摆,迎夏乖乖的退了下去。看这阵势,她还真是有什么心事要单独跟我谈。
      我安慰她说:“你们现在母子平安,一切都很好,不要总这么愁眉苦脸的。”
      舞秀动作优雅的放下筷子,抬起的双眼中却波澜起伏:“皇上……派了苏奉君服侍你?”
      一听她问起苏奉君,我也开始郁闷,夹起一个鸡腿就恶狠狠的咬了下去。
      舞秀的神色变幻莫测,口中喃喃自语:“他竟然派了苏奉君……,看来……都是真的了。”
      看到她眉目之间抑郁之色,知道她也想多了,连忙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安慰她:“姐,你别有什么误会啊。”
      舞秀的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微笑,语气却忽然间冰冷了起来:“没有什么误会,他真的是看中了我的妹子了。”
      我手里的鸡腿当的一声掉在桌面上,我看看鸡腿再看看她,很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心?!我是你妹子,你连我都怀疑?”
      舞秀似乎在看我,目光却又象穿过了我在看别的东西。表情也微微有些恍惚:“春天的时候,他说园子里要多种些花草,问我们都喜欢什么?皇后说喜欢蝴蝶花,我说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是家里的兄妹都喜欢粉钟。他追问我是不是西夏喜欢粉钟?我看到他的书房周围都种了粉钟,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
      我拿起手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就往外走,这样的话我听了心烦,她的样子我看了也心烦。这不象是舞秀。
      “三妹!”背后传来的声音忽然就凄厉了起来:“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对不对?不知道你现在做何打算?”
      我没有转身,因为发现自己的表情和语调都已经难以自控的变得冷淡了起来,我并不想让她看到我这样:“娘娘多心了,西夏跟皇上之间的关系只是君上和臣下,西夏自问没有逾矩之处。”
      舞秀一愣,喃喃说道:“你无心又如何……”
      “娘娘想让西夏怎样?”我淡淡的反问她:“拿着刀杀出宫去吗?”
      她又是一愣,终于察觉了我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似乎冷笑了两声:“我是你的亲姐姐,我们是亲姐妹,无论你跟我要什么……”
      我淡淡的垂下眼睑,不想再跟她做这样无谓的争吵。她也许只是怀孕的原因,变得过分的敏感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却横到了我的面前,唇边浮起一个带着讥嘲的浅笑:“看看我这笨脑子,你根本不用跟我要——只要你一个眼色,他会把任何东西都捧来给你吧?”
      我象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玉佩,给你;他用了二十多年的人,也给你,”舞秀凑了过来,重又浮起了讥嘲的笑容:“记舞潮,你还真是有手段啊。”
      如果换个人这样跟我说话,我想我会忍不住捏死她。
      我握紧了拳头,脑海里忽然又想到了那个忍了好几天的问题。反正已经撕破了窗户纸,不如撕得更彻底些。
      我冷淡的注视着她,声音轻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据说,皇上每天晚上都会来娘娘寝宫探望。所以我猜娘娘那天处理玉簪的事,是有意的吧?”
      惊惧的神色一闪而逝,舞秀凝视着我的目光越发显得陌生了。她象是在炫耀自己的身姿一样在我面前来回踱了几步,仰起头很突兀的笑出声来:“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猜得不错,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要让中宫的那个女人知道,得宠的是我——任何事都有皇上站在我这边。”
      我的心蓦然一阵抽痛。可是那个串通了她演戏的宫女此刻只怕已经在黄泉路上了吧,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
      舞秀收起了妖艳的笑容,眼睛里再度浮起嘲讽的神色:“你还不知道吧,那玉簪真的是皇后娘娘赏的,红儿也的确是她的陪嫁丫鬟,只不过被我收服了。那玉簪,送来之前是用药泡过的,至于到底是什么药,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我不过是小小的回击罢了……”
      我静静的听着她尖锐的声音,从来不知道舞秀高声说话的时候,声音会这么尖锐。象针一样,能一直扎进你的心里去。
      无端的就感到了失落。就好象想要收藏的一粒珍珠,没想到再拿出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变成了土块——除了震惊,更多的就是失望。
      她的五官比任何时候都精致美丽,装扮比任何时候都要华贵,但是我却清楚的知道她和我之间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我知道她已经不再是舞秀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只是宸贵妃。
      我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脸上,想要从那上面找到我熟悉的东西,双脚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慢慢向后退,一步一步的,离开她越来越远。
      耳边传来迎夏的一声惊呼:“三小姐!”
      我转身跑了出去。

      我一直跑到了校场,正午时分的校场上空无一人。火辣辣的太阳把地面晒得泛白,我的头顶上是日渐浓密的绿荫,枝叶的缝隙之间星星点点的跳跃着耀眼的阳光。
      我好象想了很多,又好象什么也没有想。就那么呆呆的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嗡嗡的说话声,我的队员们三三两两的进来了,他们看到了我,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跑到了我的面前列队。
      他们的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皮肤上辐射出只有阳光中才会有的热力,他们的眼睛都清澈得象没有被污染过的泉水,连专注的目光都仿佛是透明的,没有杂质,也没有阴谋。
      我把堵在胸口几乎又要升上来的哽咽压了回去,竭力让自己的声音跟平时一样的平静。我说:“大家坐到树荫里来,我们复习一下教过的手语。”

      特警有一套特殊的手语,多达四五十种。如左手卡住自己脖子,意即“人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意即“犯罪嫌疑人”;拇指和食指成90度伸直,表示手枪,左手摸下巴,意为“男人”,左手举出OK标志,意为“安全”。在执行任务时,有很多特殊的场景都不允许队员们出声,所以,通过手语来互相沟通是十分重要的。
      因为身处的时空不同,很多我都已经做了修改。
      “我希望在你们之间的配合达到了相当的默契之后,可以通过一个眼神明白对方的意思。”说到这里,他们互相之间抛了几个媚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样的爽朗笑声,让我心里的阴霾似乎也散开了不少。我看看天色,奇怪怎么沈沛到现在还不出现?
      “沈统领有没有说他下午来不来上课?”我问他们。
      竹保抢着说:“沈队长去验马。要晚些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眉目英挺,额角带一块斜斜的伤疤。他叫石云,听沈沛说暗器使得很好。他笑微微的说:“西队长,能不能和你切磋一下暗器功夫?”
      我点点头:“你是想跟我比试吧?”
      他的脸微微一红,伸手抓了抓头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周围已经有人哄笑了起来。
      “好,”我说:“你说怎么比?”
      他还没有说话,竹保大喊一声:“我压石云会嬴!”说着还不忘了挑衅的看我一眼。我冲他撇了撇嘴,这小心眼的家伙还指望石云给他报仇呢。
      我说:“那这样,我要嬴了你们每个人做二百个俯地挺身。”
      竹保不服气的一扬脖子:“石云要是嬴了呢。”身旁的竹默大概听他言语放肆,连忙伸手去拉他。
      我冲他笑了笑表示不介意:“石云要是嬴了,我请你们喝酒,地点由你们选。”
      他们听了我的话又开始哄笑,纷纷跑到石云身边去给他加油。就在这一片哄闹中,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远远的,校场外的回廊下,影影绰绰的露出几个人影。最前面的一个,穿着浅金色的长衫。正用折扇挡在眼前,朝这边眺望。
      他是看我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来兴师问罪的吧?可是今天我真的不想看见他,看见他,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心里的恨意——不正是他把舞秀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不管怎么说,这里的一切在我的生活里都只是一场梦而已,会很快就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一切到夏天来临的时候,就彻底结束了。
      我天天数着日子过,我这超级怕热的人,从来都不曾盼过夏天的到来——也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明韶的缘故,夏天也居然这么让人期待。

      竹保他们围拢在我和石云的周围,仰着脖子看着天空,起哄一样又喊了起来:“正好两只鸟,一人一只,打眼睛。”
      石云的镖是很精致的蝴蝶镖,银灿灿的在手里微微一掂就化做了一道银光闪了出去,我也跟在他的后面放出了我的短刀。
      两只可怜的鸟儿从空中直直的坠落下来,竹保他们扑了过去,然后人堆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我还以为是石云嬴了,刚把手拍到石云的肩膀上说了句:“看来你嬴了……”
      竹保就带着这一帮人呼啦一下子把我和石云围了起来,原来镖都打在左眼上,是平手。
      我拍拍石云的肩膀,夸了他一句:“跟刀比,蝴蝶镖更难一些,你的身手不错啊。”
      石云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腼腆的笑了。头还没有转回来,一只熊掌一样的大手也拍上了我的肩膀:“队长,你的暗器也这么厉害。服了你!”
      我回头望着竹保爽朗的笑脸,再看看身边这些笑嘻嘻的队员,心里暖融融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舞秀注定是会变的吧。
    听起来有点遗憾,但是她就象一条上岸的鱼,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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