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不知安息》死者葬仪

15、Scene 3. Burglar

　　Scene 3. Burglar

　　库丘林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小声嘀咕了句：
　　“这东西比军礼服还难受。”
　　可惜他确实不够小声。身边的少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吐出了带着浓厚英伦口音的刻薄评论：
　　“我知道野狗的教养不值得期待，但还是拜托你至少别在进门之前就露出马脚。毕竟就算我再有能力，也没办法让一个笨蛋做好他力所不及的事情。”
　　“哎呀哎呀。”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批评而感到愠怒，库丘林略躬了躬身，深红色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戏谑的光，“居然要让您为我担心，可见是我这个护花使者太不称职了。再怎么样，我也会好好护送小姐您到宴会上的，请尽可放心。”
　　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冷淡地点了点头：
　　“事先说好，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我不会以阿契波尔特家的名义担保你。你只是一位偷盗了请柬、伪装成我从未见过的老友的儿子而混入聚会的陌生人。”
　　“请放心。我和阿其博尔特家没有任何关系。”库丘林毫不紧张。说起来，失手这种事情根本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此时，加长礼车已经驶入麦迪森公司的大门。穿着深红色制服的门童为两人开了门，库丘林下车之后将手伸向阿契波尔特小姐，而对方露出了个“暂时将就罢”的神情，将手搭了上来。看着入口处那块写着“二十周年庆典”的装饰牌，库丘林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这就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能够光明正大地混进麦迪森药业的大楼，恐怕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时间了。

　　时间跳回今天上午。
　　“……这就是为什么我最终还是决定给你打电话。”迪卢木多显得十分内疚，如果他有选择余地的话，他绝对不会将库丘林扯到这件事情中的。
　　“得啦，咱哥俩谁跟谁。”他举手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这种事情，你不叫我我反而会怪你的。有这功夫，你不如赶紧帮我把大楼的平面图调出来。”
　　迪卢木多抓了抓头发重新埋进笔记本后面。库丘林重新转向坐在一边的肯尼斯：“那么我要做的只是把这个东西带出来就好？”
　　“嗯。为了数据安全，那台电脑是和网络彻底断开的，但是原始的实验数据只能从那里找到。”肯尼斯一边说一边画出实验室的内部结构图，“在这儿。我确信他们不会在我刚离开的时候就做出如此之大的改动。这会引起其他人的警觉。”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库丘林确认。
　　肯尼斯短暂地停住了笔。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那张示意图，像是在确认上面是否存在错误——尽管它那么简单明确、不可能存在任何错误。
　　“我的未婚妻。不，索拉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
　　他说了谎。但是这无关紧要，他想，面前的人不需要知道。对于这件事而言，这点并不重要——他刻意忽视了一边迪卢木多短暂投来的视线。
　　他们不需要知道。
　　他想，把所有关于背叛的揣度苦涩地咽下去：现在他已经毫无退路。
　　库丘林当然没注意到这点，因为他不知道索拉·索菲亚利正是麦迪森药业研发部主管的女儿。他接过肯尼斯的画的示意图将内部配置记在脑中。
　　“门口的门禁？”
　　“我的员工卡已经失效了。”肯尼斯说，“不过迪卢木多已经拜托人去着手这件事。”
　　库丘林挑了挑眉，转向一边干活的迪卢木多：“……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吧，大记者？”
　　“我以私人名义拜托的兰斯。”迪卢木多没有抬头。屏幕上一行行字符跳跃过去。
　　“我不怀疑他能弄出来。问题是，他是个条子。”库丘林有点苦恼。
　　“你还是军人呐，大哥。”冷静地指出对方的疏漏，迪卢木多继续敲着键盘，“再说我们是为了揭露黑幕而战。”
　　库丘林不置可否。虽然不至于被说成反社会人格，但他显然没有迪卢木多那么强烈的正义感，就连参军这件事也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正当的战斗理由。自由自在地活着——认真地说，这就是名为库丘林的男人的生存准则，当然，这生活要是危机四伏又激情四射的就最好。这时肯尼斯已经写好另外一张便笺。
　　“这位是今天晚上可以带你混进宴会的阿契波尔特小姐。她是我的远亲，而且她手中有今晚宴会的请帖。你带着这封介绍信去找她，她会替你安排好后续。但是，她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说着，肯尼斯将信和便笺递到了库丘林眼前，“你还有退出的机会。”
　　库丘林懒得回答这种问题就把信拿了过来，看到上面地址就吹了声口哨：“有钱人呐。”
　　肯尼斯没再说什么。他现在只能相信库丘林和迪卢木多两人，就算其中之一看起来不那么可靠也只能如此。说实话，公司的反应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肯尼斯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和枪支和追逐战联系起来。他在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挺直后背，脚腕上的扭伤一涨一涨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不无绝望地认识到这点。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现在这里并没有人发现他的感受。

　　库丘林和阿契波尔特小姐进入庆典会场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被带着和阿契波尔特家的几个生意对手寒暄几句，库丘林就借口为少女取甜食而离开了——这借口引起了一阵善意的低笑，不过在阿契波尔特小姐红着脸咳嗽两声之后就停了下来。
　　拿着点心夹子，库丘林一面慢悠悠地挑选着面前的甜点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厅的构造和人员配置。
　　现在所需只是一个恰当时机。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大厅中的灯暗了下去。一束聚光灯打在了舞台上，西装革履的司仪满脸堆笑地致词：“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麦迪森药业二十周年庆典……”
　　库丘林放下了手中的盘子，在黑暗中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朝大厅门口移动：人们似乎都被妙语如珠的司仪所打动，配合地发出一阵阵的笑声。这简直不能再合适。库丘林溜到门口的时候，一阵掌声迎接了麦迪森董事长的登场——他回头瞥了一眼，注意到对方缺了一只手臂。
　　这可不太常见，他想，微笑着拿着手机走出大门，就像是他不过是个接到紧急商务电话的男人。两个保安甚至没多看他一眼。他自若地走离他们的视线，按下通话键：“迪尔？”
　　“已经准备好了，大哥。”躲在楼外封闭式厢型车里的迪卢木多回复着。留给他的时间并不足够，但是独立记者还是将自己的黑客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那就开始吧。”
　　耳机里传来一阵急如骤雨的键盘声：“——我暂时骇进他们的监视系统中。时间不可能太长，只有十分钟。”
　　“足够了。”库丘林说完切断电话，将上衣甩到肩上，轻盈而迅捷地在走廊上奔跑起来。夜晚的办公楼一片漆黑。他沿着脑中的地图和紧急逃离的荧光标志跑上防火梯，一路冲上研发部所在的七层。一道玻璃门分割了防火通道和实验区，他从衬衫口袋中抽出那张伪造的进门卡一滑。
　　“嗞”地一声，锁滑开了。
　　库丘林在心里吹了声口哨，推门走进实验室。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机器嗡嗡运行的声音，各色的二极管指示灯不停闪烁着。他略用了一点儿时间确定那台机器的位置，按下开机键。老式的机箱嗡嗡地震起来，发出格楞格楞的声音。
　　——快一点儿啊，你这老家伙。
　　他将上衣张开半遮住发亮的屏幕，同时往外看去。黑暗的楼道上没有任何声音。当然，保安不会整日在楼中巡逻。好容易度过开机画面，他迅速将肯尼斯给他的SD盘插入了读卡槽中，然后输入背下来的那一串文件路径：文件夹打开了。他不管里面的文件是什么，一股脑地拖到SD盘盘符下面。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起来。
　　他耐心地等着。城市的夜光从并未完全拉起的百叶窗下流泻进来——一小片微弱的蓝光。这样的等待让他想起在战场上握着枪躲在窗台下面，暗黄色的灯光带着卡车的呼啸从窗外驶过——该等的时候就必须等待。
　　然而时间过去多久了？他思索着迪卢木多造成的短暂故障是否已被解决，计算着自己在董事长演讲结束之前回到会场的可能性。不被发现自然是最好的。
　　这时表示文件拷贝的窗口消失了。他迅速弹出SD卡，按下关机键转身离开。地上的植绒地毯消去了脚步声——他推开门闪进防火梯。
　　目前为止，一切都意外地轻松。
　　库丘林想着，忽然看见楼梯下面闪过手电筒的光。
　　……不。早该知道不会这么轻松地结束的。
　　他返身向上走去。警卫的声音从楼梯下方模糊地响起，他往上爬了几层，心知不是办法，只能寄望警卫会在某层转头回去。
　　“——过来。”
　　一个压低的声音忽然想起。库丘林反射性停住脚，看见九楼的应急门敞开一道缝隙，有个人站在门后看不清面容，手上却比了个军队的手势。
　　「朋友」。
　　他没再犹豫，反身走进应急门。对方拉住他的手腕在走廊上奔跑起来，直到另一道门前——他跟进去了才发现是电梯间。
　　“这边。”
　　对方熟练地推开应急门。这边的防火梯里悄无声息，两人迅速地回到了三层——但是在库丘林想推门进去的时候，对方再次拉住了他。
　　“继续。”
　　他没有问理由。对方并无恶意，这点他多少感觉得出来。对方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或许和他一样并不正当。他们继续往下走一直到了地下车库。白色的荧光灯让库丘林眯起了眼睛，但当他发现眼前之人身份的时候又睁大了。
　　“有烟吗？”
　　今天早晨刚刚见过的白发警官这样问着。他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库丘林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一边将上衣重新穿上，库丘林一边拍了拍裤兜——居然还真有半包，于是摸出来扔了过去。艾米亚接住，像是松了口气，敲出一根后又扔了回来。
　　“没有打火机？”
　　库丘林笑了笑，掏出打火机擦动火轮——并没有递过去的意思。那点火苗在地下车库的穿堂风里晃来晃去的，艾米亚凑过来，用手拢着火才好容易点着了烟。库丘林咽了口口水。
　　是个美人。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你最好也来一根。”艾米亚直起腰，“出来抽烟是个从宴会上消失的好理由。”
　　“看来很熟悉这种事呐，你。”库丘林一边说一边点燃了烟。
　　“唔。”艾米亚模糊地回答了声，藏在烟雾后面的钢色眼睛却在谨慎地打量着库丘林。
　　要看就看。
　　库丘林弯起嘴角，并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尤其是落在对方腰上的时候。
　　“你说你并不认识那名遇害者。”
　　“……你还真是知道如何扫兴啊，警官先生。”库丘林悻悻，“我已经把我知道那点儿事一股脑地交代给你了。”
　　“那我就好奇了。”艾米亚眯起眼睛，“你跑到这里——是在做什么呢？”
　　库丘林将手插在兜里玩着那张小小的SD卡。
　　“这点重要吗？警官先生，如果这真的重要的话——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艾米亚沉默了一会儿。库丘林觉得有点儿无趣，他将抽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这次两人选择了电梯。重新回到会场并没有什么复杂的事情，门口西装笔挺的保安甚至没多看他们一眼。库丘林重新装了一盘子甜点走去找阿契波尔特小姐，终于发现她在跟别人攀谈的时候就自己躲到角落大快朵颐。在这么多人里再次找到艾米亚并不那么容易——他之所以看见他和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年轻女性说着什么，一定是因为对方那头白发太扎眼的缘故。
　　这时手机响了，他看一眼名字按下接听：“喂？”
　　“怎么样，大哥？”
　　“搞定了。”他说着，夹一块乳酪蛋糕入口。
　　对面明显传出了舒口气的声音。
　　“应该没被录下来。我先撤了，大哥你和教授表妹一起走吧。”
　　“唔。我立刻就过去。”
　　他挂断电话再次往人群里看。这次是真找不到艾米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