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闲苔

5、第 5 章

　　宋墨书不敢回家，打发走了书童在城内四处闲逛。

　　正好城隍庙有庙会，香火正热闹，不如先去转转，再想办法应付老娘。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大群人围在那干什么？卖狗皮膏药还是耍把戏？宋墨书体格好，三下两下就扒拉到最里边。

　　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道士正在这摆摊招摇撞骗呢。

　　“逸仙兄，久违了，还记得我？”宋墨书熟络地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摊子。

　　“托兄台吉言，在城隍庙门口寻了这么个营生。”

　　“兄弟我给你照顾生意来啦。给我算算吧。”

　　“排队去。”逸仙眼睛都不抬一下往后边一指。

　　宋墨书回头一看，好家伙，一溜子的老头老太浩浩荡荡几十人，排到了十米开外，也不打听打听，这大街上谁不给我宋大少的面子，欲想收保护费砸摊子吧，可又想到有事求人。

　　好，老子先忍你，要没算好我自然收拾得了你。

　　真他妈的的一群啰嗦的老头老太，哪来那么多屁话问，从上午等到下午，还有人再问，偏那道士也是一路货色，总有废话来应对。早知道早上应该说，在城隍庙门口摆摊连老头老太也骗不到就好了。

　　好容易轮到他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了，周围餐馆里发出诱人的香味，宋墨书强忍着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凑了上去，讨好地问：“逸仙兄饿了没？”

　　“修道之人不食人间烟火。施主想算什么？”逸仙也不理会他的讨好。

　　装，有本事就永远不吃饭，你当真是神仙还要在这摆摊招摇撞骗，想归想，面上还是要堆起了一脸笑意：“是这样的，我前些日子赌钱，输了一枚玉佩，母上大人怒火不止，特来算算要怎样才能躲过此劫。”

　　“你不是要算姻缘的？”逸仙问道。

　　“姻缘待会儿再算，先问问这个。”

　　“可你先问的是姻缘，我算命也有算命的规矩。”

　　“成成成。”宋墨书不耐烦道：“算吧，算吧。”

　　“把手伸出来。”逸仙道，看了片刻摇摇头说道：“兄台手上没有红线。”

　　“有没有搞错啊，我都定亲了，怎么可能没有红线，早知道你不靠谱了。”宋墨书气急败坏。

　　“你既然知道我不靠谱还排这半日队来算命？”

　　宋墨书被噎了一下，四处一看，指着酒坊里的那个小二说：“那他呢。”

　　“他的红线伸向西南方的杜家。”

　　“那他呢。”宋墨书又指着正在诳酒喝的小混混。

　　“他的红线伸向西北方的刘家。”

　　“那他呢。”又指着店前卖糖人的老汉。

　　“他的红线已断。”

　　宋墨书无奈了，那些人都是平日相熟的，也确实被他说中了，又把袖子撩了撩，伸出双手来：“你好好看清楚啊。”

　　“没有就是没有，你把衣服脱光了也看不见。”逸仙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那好，你跟我来。”宋墨书不由分说地拉着逸仙就走。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家蜜糖铺附近，绕道后院，压低了嗓音喊道：“如贻，如贻。”

　　阁楼窗前正有一名女子在绣花，听得呼声朝外一看，不高兴地起身离开了，身上环佩叮当，不一时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宋墨书还来不及说什么，当头一盆水就泼了下来，窗户被重重关上。

　　宋墨书抹了抹脸上的水，问：“你刚看见那姑娘了吧，难道她也没红线？”

　　“她当然有，伸向东南方向的杨家。”逸仙笑着说：“而且红线开始闪光，亲事在即了。”

　　“你个江湖骗子，实话跟你说了吧，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我看你是嫉妒我，不如还俗了吧。”宋墨书不屑地说道。

　　“未婚妻？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若真有红线牵，为什么迟迟不娶过门。”逸仙嘲讽道。

　　“你不是会算嘛，你算啊！”

　　“你能说的情况我为何要算。”逸仙看着是一副世外之人清高的模样，嘴头子也不饶人。

　　“我不娶如贻是因为我上面还有个姐姐，因为六年前一病不起没成亲，长幼有序，我不能越了姐姐先成亲。算姻缘就此打住吧，不跟你计较准不准，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让我回家。”宋墨书说道：“那个玉佩在如贻身上也有一块，你有没有什么隐身术、障眼法能拿到？”

　　“堂堂宋大侠原来也好这偷鸡摸狗之事，看来我真是道法浅显，看不出来啊。”逸仙冷笑道。

　　“权宜之计你懂不懂。我叫你用法术拿，当然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应付了我老娘自然就放回去了，要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你不会就明说嘛，拿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我的嘴。”

　　“可是她脖子上挂的那块？”逸仙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子，在手上掂了掂：“这有何难。”

　　石子在手上掂了几下，摊开手，手上赫然一枚玉佩。

　　宋墨书惊且喜，连忙拿过来一看，果真就是自家的那枚，大小形状分量都不差分毫，宋墨书摩挲了半晌看了又看说：“多谢道兄，兄弟我回家复命去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不忙，不忙。”逸仙又闭目掐指算了一算：“我适才算出兄台有血光之灾，不宜回家，若不想个破解的法子必定要皮开肉绽。”

　　“不好吧。你不要吓我啊，是了，没付你卦资。”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这样总能消灾了吧。”

　　“也是。”逸仙接过那锭银子：“破财免灾。这样吧，贫道给你出个主意，确保你平安无虞。”

　　来到宋家大门外，已经日色渐黄昏了，宋墨书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大门，所幸他住的偏院有个侧门直通街外的。悄悄摸了进去。却迟迟不去正堂，四处东张西望的。

　　逸仙问道：“令堂何处，为何不带我一见？”

　　宋墨书连忙将食指举到嘴边，示意他噤声：“家母素来不喜僧道之流，若你这样走去，只怕我又有血光之灾了。”

　　听得房内有水声，舔破窗户纸一看，姜裴正在洗澡，宋墨书眼珠子一转，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偷偷地将姜裴挂在屏风上准备换洗的衣服扯了下来，找了个空房叫逸仙换上。

　　“喂，你到底好了没有，在里面梳妆打扮呢？”宋墨书催促道。

　　“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身后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有本事偷老娘的东西，没本事担当，我先打死你，过两个月等你爹回来再拆你的骨头。”

　　一边说，一边鸡毛掸子就招呼上了：“娘，你听我说，不是这样，听我解释……”

　　宋姜氏哪里听得进他说什么，只顾着劈头盖脸一顿打。

　　“宋夫人误会了。”一个正气十足的声音冲破这场闹剧。

　　宋姜氏回头一看，一名书生文质彬彬地站在房檐下，清眉净目，淡雅如莲。

　　宋姜氏虽不是什么大贤大德的大家闺秀，生平却最敬重读书人，连忙敛了凶悍的容颜，和气地问道“：先生是何方人士？”

　　““那是我给姐姐请来看病的神医。”宋墨书连忙邀功，趁机站在逸仙身边，以免挨打：“这位先生啊，是上通天文，下懂地理，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包治百病，阎王爷手中都能抢人。”

　　颜逸仙暗地里用脚尖踩了宋墨书一脚才止住宋墨书。

　　“是了，晚生略懂医术，又感令郎一片诚心，故来为令嫒瞧瞧，或许能治好，也算晚生做了件善事。”

　　宋姜氏听逸仙说话有礼谦和，不像宋墨书平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心里已是很开心，又听见他懂医术，能为女儿治病更是殷勤起来：“那真是我家的福气了，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晚生姓颜……”

　　“名字叫逸仙。”宋墨书不等他说完就抢着说。

　　“好好好，颜先生，那先生先用些饭食吧。”宋姜氏一面叫丫头备饭，一面亲自去堂上摆桌。

　　“多什么嘴，你听过俗姓和道号一起叫的嘛？”颜逸仙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卷书卷，卷成一卷轻敲掌心。像风流文人一般书卷气十足。

　　可惜了是个道士，宋墨书说道“哦，是了，你是个道士，不过你穿这身衣服倒真像个书生。对了，那你俗名叫什么？”

　　“你都说我叫颜逸仙了，我还能叫什么？”逸仙懒得理会他，径自走了。

　　宋墨书连忙追了上去讨好地：“颜逸仙也挺好听的。”

　　逸仙并没有吃饭，说道：“无功不受禄，晚生还是先给令嫒看病吧，再说，在下并非行医为生，不过是医治有缘人罢了，并不求赏赐的。对了，令郎恐我不来，特地献了此玉佩求医，我见此物价值不菲，若不是令郎救姐心切，必不会轻易示人的，我又怎能有乘人之危收入囊中之想，现在完璧归赵吧。”

　　说完亮出了那枚玉佩，宋姜氏狠狠地瞪了宋墨书一眼，宋墨书赶紧接过玉佩袖在袖子里，对他娘说：“拿回来了，拿回来了。”

　　宋姜氏越发觉得颜逸仙的形象正直伟岸起来，恭敬地说道：“小女自六年前发病，经常痴痴呆呆自言自语，时好时坏，瞧了多少大夫都不中用，三年前越发严重了，原本是定了亲的，夫家见小女如此便退了亲，医治这么多年也不见好，可怜老妇人我命苦，女儿贴心，偏得了邪病，儿子好好的，偏又是个不争气没出息的货色。”

　　“娘，还是让先生先瞧病吧。”宋墨书咳嗽一声，提醒道。

　　“是，是老妇人多话了，我遣人去请小女来，还是先生移步后院去瞧？”

　　“不必了，晚生看病不用望闻问切，只带我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不必唐突小姐。”颜逸仙说道。

　　宋姜氏觉得这个看病的法子奇怪，但又敬重眼前的读书人，且这个法子无伤大雅也就依了，命宋墨书领着颜逸仙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