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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殊途(一) ...

  •   (三)殊途
      远逸尊上看完了整个行刑过程,而后将华天道尊与单悖共同带回了他的居所。
      在远逸尊上面前单悖丝毫不敢放肆,他知道远逸尊上心疼华天道尊于是小心翼翼的帮忙扶着他,直到华天道尊已经躺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才立在他身前不知如何是好。
      “不必如此,又不是重伤,稍作调息就没事了。”华天连连摆手,却拗不过自己的儿子。
      “弑天,你跟我都出去吧,让他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了。”远逸尊上说道。
      “是。”单悖恭敬的回答,轻手轻脚的随远逸真人出来。
      “弑天,这个鬼号谁给你取的?”刚从华天道尊临时居住的房间出来,远逸真人问道。
      “回尊上,我师父已死,弑天二字是我自己想的。”单悖据实回答,在远逸尊上面前,他只觉得回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
      “你父亲叫华天,你却叫弑天,听起来不像年少轻狂倒像要弑父似的。”
      单悖心中一凛,他叫自己弑天确实是弑华天之意,“机缘巧合,单悖实在想不到。”
      “我也算你的师祖,给你改个鬼号如何?”远逸尊上悠闲的坐在藤椅上,像一个逗着自己小孙子玩耍的老人。
      “得尊上赐名,单悖荣幸之至。”单悖略微舒缓了一些。
      “鬼修虽以凶狠暴戾为主,有时也需一念之仁,”远逸尊上目光悠远,好像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以后,你就叫念仁吧。”
      念仁鬼魇?被别的鬼修听到还不笑死了?不过单悖不敢反对,只好先答应下来,他暗自发誓一旦脱离清微不管叫什么,绝不叫该死的念仁。
      远逸尊上见他战战兢兢的,说道:“不必拘礼。世人只知道修仁善,却不知大道多崎,道、鬼、魔往往殊途同归。我已老了,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屈指可数,有时候也想同与我不同道之人探讨一二。不过今日你父亲需要休息,你也先去看看你的住处吧。”
      单悖如蒙大赦,一溜烟似的跑了出来。他的住处其实就在远逸尊上的厢房,相隔不过十几步远,但能不与那个老怪物面对面,单悖心满意足。

      如此过了三天,单悖极尽可能地掩藏自己跌存在,他在房间里看道修的书,没人给他送连饭都不吃,只有晚上夜深人静时出来走走。
      三天后的下午,夕阳开始给一切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房前湖水波光粼粼,房后是远逸道尊的药田,种着许多稀世灵药,有阵阵药香扑鼻。单悖再也忍不住房间内的烦闷,在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下躺了整整一下午,枕着软软的青草。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惬意的享受自然和阳光,他试图让自己失忆,把所有事情都忘了。
      “嘿、嘿,这位师兄?”
      正躺得舒服,忽然有人在不远处低声叫他。这人是华天的弟子名叫衍黄,筑基后期,已经将近一百五十岁。平时闲来无事他会来帮远逸尊上打理药圃,他修为不高,但种灵药是一绝,连元逸尊上都啧啧称奇。
      “恩。”单悖用鼻子哼出一个音节,他还是不习惯与道修这样相处,除了得罪不起的师祖和父亲,其余人他并不太理会。
      “你过来,帮我看着点,我下去拿坛酒,回头分你一半。师祖的酒……”衍黄明显不介意单悖的态度,说得口水直流。
      单悖当然知道这小子是要去偷酒,化神修士的酒都敢偷,清微弟子都这么无法无天吗?
      见单悖没说话,衍黄继续说道:“没事的,师祖很仁慈,被发现了你只要讨个饶撒个娇就行了。只是你要小心师父,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单悖仍然不动,“我不饮酒,这对我没好处。”
      “这……”衍黄一时语塞,很快他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听说你昨天挨打了!师父的脾气我摸得透透的,要不等我拿酒上来,给你讲讲怎么哄他,保证能少挨七成罚。”
      昨天……单悖有点脸红,他昨天下午去看了一次华天,华天不满他不愿接触道修,结果一言不合……
      如果是灵瞳鬼魇那样的打他不会避讳,也不觉得丢人,可,华天偏偏拿了木棍打手心,还问他疼不疼!弄得他伸着手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这种尴尬,单悖算是怕了。这并非什么大事,单悖也不会记在心上,现在被衍黄提起来,不禁脸上发烧。
      单悖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人,歪戴着帽子,衣服也松松垮垮的,本来挺好看的脸上满是馋样,“投机取巧,不思修炼,难怪修为不高。”
      “你还真是师父的儿子,我算是信了。”衍黄无奈,自己往药田方向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又走了回来,低声对单悖说:“要不我说几件师父的糗事给你听吧,保证独家秘闻,连师兄师姐他们都不知道。”
      单悖被他说的有些烦了,加上对华天的糗事还比较感兴趣,于是答应下来。
      他跟随衍黄走到地窖口,衍黄下去,单悖在上面看着,衍黄带了个铃铛上面有根长长的绳子末端在衍黄手里,一旦有人来单悖拉扯绳子衍黄就立刻上来。
      于是,不出意外地,华天道尊从房间里出来准备看日落,正看见单悖神经兮兮的蹲在那不知在做什么。他用了个隐身术,缓缓走近单悖。
      等单悖发现草地上莫名其妙的多出脚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单悖赶紧拉动手中长线,脸上一阵红,长这么大,师父逼他杀人、作恶,但偷偷摸摸这种小事他绝对没做过。
      “我……”
      “才来两天,就敢动你师祖的东西?”华天皱眉。
      “我……”单悖不知如何辩解,连跪下都不用,因为他本就半跪着。
      “师父!我下去看看师祖的酒好了没有,还差点火候。师祖忙于修炼,我们这些小辈的,多帮着照看照看才是。”衍黄一出来就看见面色阴沉的华天,当下双腿打颤,腿、屁股、后背无一处不疼,壮足了胆子才敢如此嬉皮笑脸的说话。
      “道理全是你的,罚不罚你却在我,回凌云峰面壁半年。”华天冷脸说道。根本不能跟衍黄这众处处歪理的人讲道理。
      “是,师父。”衍黄干干脆脆的答应,“只是,念仁师兄他本不想帮我,是我软磨硬泡,还请……”
      “他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华天问。
      衍黄二话不说,御剑往凌云峰去了。
      单悖垂首,他的好运气,在他杀了师父真正踏上鬼修这条路的时候就用尽了,他该记得的。
      单悖一边想,一边跟着华天走进他休息的房间。
      “为何帮衍黄偷酒?”华天一边走一边问着。
      单悖语塞,因为想听华天糗事这种理由他万万不敢说,只能说道:“想喝。”
      “灵酒对身体有益,你若想喝找我要就是,不必去偷。再说!”华天坐在靠窗一侧的小榻上,薄怒。
      “不过是几瓶酒,想必尊上不会在意。”单悖笑道。
      “尊上的灵酒并非普通酒,很难酿造,有些甚至要等上百年才能酿好,每一坛都是远逸尊上最心爱之物……”不,不对,华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几乎被他的逻辑绕了进去,“偷盗本身就是不该,与尊上在不在意无关。”
      “偷些酒,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莫动气。”单悖淡笑着劝道。
      华天看着单悖,他换了一身纯白的长衫,黑亮的头发散下来,气质儒雅,与普通道修看不出两样。他很像雨芳,每次看见他,雨芳早已模糊的容貌就又能清晰的浮现出来。
      他的想法,从根上就是错的,想要改正需连根拔起。可那些“恶”“残忍”“暴虐”是鬼修的立身之本,他在修行上就再难寸进……
      华天忽然有些慌,他对不起雨芳,单悖是雨芳唯一的孩子,自己又怎能眼看他在道鬼之间挣扎,最终浪费了传承自他母亲(以及父亲,此时被忽略)的天资,庸庸碌碌。
      华天指了指床,“趴到床上去。”
      “你……你又要打我?”单悖惊讶,“既然又要打,干什么不昨天一次打够了?你比师父还喜欢打人。”
      “我何时喜欢打人?我打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并非是我想打你。”华天解释道,“道鬼不同,我也不能以道修准则约束你。不过就算在凡俗世界,偷盗也要受到惩罚,我们就按他们的来。
      “有什么分别?”单悖冷笑,“你修为比我高出许多,想怎么样我都不敢反抗,不需要找个理由。”
      华天的脸更加阴沉了,一根藤条已经出现在他手上,“趴过去。”
      单悖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看那床,好歹比尸鬼宅的软,还有股淡淡的青草香。他走过去,很轻松地,好像只是要上床睡觉。趴在床上,将脸埋入臂弯。
      第一下轻轻落下,打在臀上,没有掺杂灵力,仅仅是一记普通的藤条。
      单悖回头,看了看面色阴沉的华天,有些不解。
      “我与灵瞳不同,我不暴虐更不喜欢打任何人,你做了错事我才会打你,”华天慢慢说道:“错有大小量刑也必然有度,如偷窃,只打几下就是。若你有一日你如灵瞳那般罪大恶极,我也会把你封入绝境,永无翻身之日!”
      又是三下落下,仍然不带灵力,只在皮肤表层炸开,形成火辣却不深邃的疼。
      单悖试图挣扎,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若有若无的灵力压制着动不了,他讥讽地说道:“我师父怎么罪大恶极了?若非有他我早就死了。就算他没杀我娘,我现在也已经老死,难道,等你来找我的坟吗?”
      “满口胡言!灵瞳救你,不过是在利用你,难道这些年,他还对你好了不成?”华天微怒,手下加了几分力气,每一下都打在单悖自然翘起的臀部,精准无误。
      单悖咬紧牙,说不出话来。华天的确量刑有度,他始终没有用灵力,而普通的打,身为鬼魇,哪怕再重也不会怎样。可华天不知道,他身上那些带着鬼气、在灵气充裕的清微无法愈合的伤口正在一道一道被撕裂。
      “他对我不好,我也活到这么大,修成鬼魇。却不像你们这些道修,以我弑师之名要杀我,回头又来告诉我我师父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父亲大人,你是希望我杀他,还是敬畏他?”单悖头冒冷汗。
      华天被问的无语,他有三个徒弟,大的已经三百多岁。三个徒弟无一不敬畏他,除了衍黄偶尔耍赖,每个人做错了事都是战战兢兢,羞愤不已,只要略微点拨便能领悟他的用心。
      而单悖不同,不是他笨,而是他们就像两个球,本就不在一个空间里,偶尔碰一下,也会被对方推出更远。
      “你可以敬畏他,也可以恨他。他是恶人,与你有仇也有恩,你杀了恶人本没错,但杀了恩人仍是忘恩负义!不过那人已死,事情已经过去,从此不必再提,也你也比再想。”华天又打了几下,用了十成力气,“灵瞳的事以后再说,今日偷酒的责罚已经够了。”
      单悖喘息着,这就结束了?都还没有多少血腥味渗出,他竟然忘了道修不会因为看到鲜血而兴奋。
      还在发愣,单悖就觉得自己腰间一凉,几根手指碰到了他的腰,竟然是华天才拉扯他的裤子!
      “你……你做什么?”单悖一下跳起来,又因为疼痛跌了回去。这下原本没裂开的伤口也都裂开了,血迅速蔓延,染红了洁白的长袍。
      华天看在眼里,顿觉十分刺眼,他用灵力制住单悖,将他裤子慢慢拉下来,才发现他身上纵横交错,新伤旧伤无数。把衣服掀起,一路向上知道脖颈,伤口深可及骨,大部分都只是止了血还没有结痂。
      “怎么会这样?”
      单悖目光黯淡下去,“这是师父生前打的,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清微山灵气太充裕,于我有损,所以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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