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之诗》秦燃

34、番外

　　01
　　晨曦从没有完全拉合的银灰色天鹅绒窗帘的缝隙中洒落进室内，在浅棕色的大理石上投射出一层若有似无的斑斓光彩。

　　原本安静的客厅里，一阵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然而，半分钟后，并没有人来接起这个仍在执着不停响着的电话。

　　电话铃似乎和正在卧室沉睡的主人杠上了，在坚持不懈地嚎了两分钟以后，卧室的门总算开了。

　　“喂？哪位？”年轻的男生一边抓着自己凌乱的硬质短发，一边慵懒地打了个哈气，嗓音里的沙哑正向电话那头的人透露着，接电话的这位依然还没睡醒的讯息。

　　“杜！飞！阳！”电话另一头的女声很明显压抑着怒火，所说的三个字，每个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用力。

　　“妈？”一听是自己老妈的声音，杜飞阳瞬间清醒了不少，朗声说道：“您那边儿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我睡得着吗我！你也不想想你给我写的邮件里都是什么内容！还有那照片！”

　　听到电话那头的老妈这么说，杜飞阳想起来昨晚睡前给她发的邮件。大概是说自己谈了恋爱有了非常相爱的恋人，顺带着给老妈附上了和恋人相拥微笑的合照。

　　“照片怎么样？拍的不错吧？大半年不见您儿子，是不是更帅了？！”杜飞阳一手揣进裤兜，一手拿着电话，懒洋洋地靠在墙边，自然勾起的嘴角显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什么不错？！照片里你搂着的那个，是男的吧？而且看上去似乎比你大？！”女声说到这里，很无力地叹了口气，能听出她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宝贝儿子，妈怎么不知道你谈了个男朋友？你上次打电话给我说的爱情烦恼，不会就是这男的带来的吧？”

　　“正确！”杜飞阳吹了声口哨，心情很好地将一条长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靠墙单腿立着，喜滋滋道：“您儿子像是那么花心的人吗？我可绝对是从一而终的啊！”

　　“不是……这不是重点。”杜飞阳老妈握着听筒的手有点发抖，另一手无奈扶额，她深深吐了口气平缓自己的情绪：“我是说，你的恋人，是男人！？这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杜飞阳听着老妈在电话里坚决反对的语气，沉默下来。

　　他知道可能老妈对同性恋这种事是会反对的，这种反对的态度，在她们那一辈也是常态。所以他现在心里很平静，面对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他已不会像两年前那样直接扯开嗓门大吵大闹。相反，他此时选择了沉默。

　　沉默，并不表示认输。很多时候，沉默反而能使对方从主动变成被动，因为你的沉默会让她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小阳？你在听妈妈说话吗？”果然，老妈听杜飞阳半天都没声音，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反而带了些担忧的来劝他：“同性恋这事，我真的接受不了。”

　　杜飞阳撩撩挡在额头的一缕刘海，语气平和：“妈，您那边几点了？”

　　老妈被杜飞阳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得一愣，还是回答了他：“十一点。怎么？”

　　“在美国的自己家里？”

　　老妈越发弄不明白杜飞阳什么意思：“嗯？对啊。怎么了？”

　　杜飞阳轻轻一笑，低下眼帘看着地板，问她：“您护照上的国籍是什么？”

　　老妈这回真有点不放心了，担忧的语气更明显：“美国。儿子，你是不是傻了？”

　　杜飞阳用脸和肩膀夹住听筒，悠闲问道：“在美国，同性恋婚姻是否合法？”

　　杜飞阳老妈听到这个问题，直接一噎，倒了口气，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杜飞阳却好整以暇地空出手，摸过一旁柜子上的手机，给那人发了条消息：秦叶起来了吗有没有想我

　　“所以，妈，您国家都合法的事情，您现在和我说您不接受？这拒绝的，是不是忒没道理了？！”

　　杜飞阳的妈妈：“……”

　　02
　　夏日的流风吹过耳边，带起一股微微的凉意。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伸出繁茂的枝桠，为过路行人遮去大部分烈阳。

　　今天，杜飞阳的心情很好。他歪歪地将鸭舌帽搭在头上，迈着轻松的步子，将两手揣在裤子兜里，吹着口哨走近萧秦叶所居住的小区。

　　前几天他陪着萧秦叶回了一趟老家探望萧秦叶的妈妈，虽然那位女士见了他依然是摆了一副臭脸，可已经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拿着扫帚揍他了，还请他进了门，做了一顿便饭给他们吃。

　　而自己的老妈呢？也被自己早上的那一通电话给堵得一时半会儿没了辙。这算不算搞定了两边长辈？

　　杜飞阳乐滋滋的，刚想朝着前面一条绿树成荫的小路拐弯，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往小区里的便利店走去。

　　大事搞定，怎么的也得慰劳一下自己。自从自己考上大学，和萧秦叶确定恋人关系以后，就没什么机会碰过他。今天他怎么也要将那人给吃到嘴，才能真正心满意足。

　　将刚买的包装精致的杜蕾斯新款的丝滑触感和VE润滑剂往口袋里一揣，杜飞阳将头上的鸭舌帽正了正，迈出去的步子似乎大了不少。

　　“叮咚——叮咚——”

　　门铃响过两声，里面便有人来应门了。

　　萧秦叶看见站在门外的高个儿小伙子，冲着他露出微笑：“你来了，外头热吧？”他带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看样子正在做晚饭。他朝门里侧了侧身体，将杜飞阳让进屋。

　　“热死啦！”杜飞阳痞痞地笑着，进屋换了拖鞋，一把扯过正要回厨房的萧秦叶，将他按在墙上便低头压了过去。

　　“你……”萧秦叶还来不及说话，唇齿便被杜飞阳给堵住了。

　　男孩的吻颇为霸道，先是在他唇上狠狠压了一下，接着便捏着他的下巴、强势地撬开萧秦叶的嘴唇、将温软湿润的舌头探了进去。

　　这个吻来的意外又强劲，萧秦叶不到一会儿就被男孩吻得气喘吁吁，鼻间和呼吸中全是男孩熟悉的气息，室内明明开着空调凉爽如春，可他觉得此刻自己正被夏天的热情环绕其间。

　　他一直都觉得杜飞阳身上有一种夏天的味道，热情洋溢，仿佛能将所有的阴霾都驱尽。

　　一吻结束，萧秦叶将额头轻轻搁在杜飞阳的肩窝，抱着他喘了一会儿，才稳住呼吸说道：“别闹了，菜要糊了。”

　　杜飞阳好似偷了腥的猫，笑得贼兮兮的，搂着萧秦叶又在他脸上亲了两口，一双手在他腰间轻轻磨蹭着：“今晚，我要住在这里。”

　　萧秦叶听懂他的暗示，脸“唰”的一下红透了，憋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简单应他一声：“嗯。”

　　正在这时，门铃又欢快响起。杜飞阳将萧秦叶推进厨房，自己去开门。

　　“老哥！！！我来啦！！”门刚打开，一声开朗的女声便如欢快的小燕子似的飞进萧秦叶耳内。

　　“雯雯啊！快进屋，你自己拿饮料喝吧，我在做饭呢。”萧秦叶笑着在厨房里说，声音被炒菜的声音遮去一半儿。

　　杜飞阳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如轻灵的小母鹿似的跑近客厅，眉峰一挑不满问道：“你今晚……住这里吗？”

　　萧秦雯往沙发上一躺，瞥了这个正居高临下瞪着他的大帅哥一眼：“怎么？面对神助攻的本小姐，你的恩人，你想赶我走？”

　　杜飞阳被她简单一句提醒，突然弄得没了脾气，声音虚了一下：“就问问你呗。”

　　没错，要不是萧秦雯，他跟萧秦叶可能还有得磨，不会像现在这样发展这么顺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唉……杜飞阳不由在心里叹气。

　　“不住，我吃完晚饭就去我爸那儿。老爸买了明天一大早的火车票，明天要和他一起回老家呢！”

　　杜飞阳一听这话，嘴角明显一咧，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德行。”萧秦叶鄙视看了他一眼，打开电视机开始各种换台等吃饭。

　　两人好不容易没有斗嘴，安安静静各玩各的，没想到过了半小时，门铃却再次响起。

　　杜飞阳深深叹了口气，觉得心里特别累。不用猜，他都知道门外头会是谁。

　　他没精打采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一打开，一阵热风扑面而来。

　　“嘿呦！兄弟你也在啊。”薛凯自来熟地挤开他进了门，换了拖鞋就往屋里走：“雯雯，雯雯你在吧？”走到一半才想起什么，又回头喊了一嗓子：“萧老师，我来蹭饭啦！”

　　“嗯！薛凯啊，你休息会儿，饭菜快好了。”萧秦叶一边儿在厨房忙活，一边儿和他打招呼。

　　萧秦雯听见这个爽朗的男声，嘴角偷偷弯了一下，语气却是懒洋洋的：“你找本宫何事？”

　　“哎嘿嘿，我就知道你在。你来你哥家吃饭，怎么不早点通知我。吃完饭我送你去你爸那边儿呗，不然你一小姑娘晚上走夜路我可不放心。”薛凯将书包往沙发边一塞，拖了个小凳坐到萧秦雯旁边看她。

　　“嗯，算你小子识相。本宫今天就容许你晚饭后送我。”

　　“谢谢谢谢。”薛凯看着萧秦雯嘿嘿傻乐。

　　客厅里一下多了两个人，叽叽呱呱的说话声就没个消停，在加上电视机里正播放的选秀节目，时不时的又是拍手又是欢呼声，吵得杜飞阳脑壳疼。

　　好不容易挨过了晚饭，萧秦雯和薛凯两个人又窝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游，一边玩还一边嚷嚷，杜飞阳心里愤怒的火苗被这两人的吵嚷声撩得随时都有越烧越旺的架势。

　　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这两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杜飞阳忍无可忍，一手提着一个人的领子，将他们一起扔出了萧秦叶家的大门。

　　“好你个杜飞阳！才八点你怎么就赶人？！”萧秦叶气得叉腰站在门外，瞪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很是不服气。

　　“就算有薛凯陪着，你太晚回去也不好。赶紧走吧，别赖着了。”杜飞阳掏掏耳朵，斜倚在门边儿抱着胳膊看着她。

　　“我赖我的，妨碍你什么了？你别仗着我哥哥在洗碗看不见，你就欺负我。”

　　“谁欺负谁了？”杜飞阳来了兴致，挑了挑眉毛，看来不说清楚她还真能装傻，那就别怪他脸皮厚了：“我。”杜飞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妨碍我了，知道吗？”

　　萧秦雯不解地看他，薛凯在一旁也莫名其妙抓抓头。

　　杜飞阳站直身体，一手扶上了门，眼睛里闪着幽深不明的光：“我，今晚要和你哥哥做、爱。所以，你们赶紧走。”

　　说完，杜飞阳也不等萧秦雯和薛凯有所反应，“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楼道里此时很安静，只有树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萧秦雯和薛凯愣了数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羞涩的红晕。

　　这该死的杜飞阳！他还真敢说！！

　　你有种！！你厉害！！你够直白！！

　　萧秦雯气哼哼的小声咒骂了一声，扭头妥协地下了楼。

　　薛凯小心翼翼地陪着她，大气不敢喘一声，心里却在叫苦不迭：

　　我说兄弟唉，你当着雯雯的面儿说晚上要干他哥，雯雯等会儿走在路上回过味来，肯定又要拿我撒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