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哟》浮游的蜉蝣

3、楼梯拐角（完）

　　因为各种原因而暂留在人世间的鬼魂，只要不为恶，灵术师都会当它们不存在，即使为恶，如果无人委托，一般灵术师也最多就是警告一下，不会下死手。杀鬼与杀人对灵术师而言是没有区别的，他们不会随便杀人，当然也就不会随便杀鬼。
　　“我不太了解。”黑影的声音更清晰了些，甚至能听出他不好意思，“我刚死不久，只是听学校里其他鬼说他是灵术师，非常厉害，可以轻易让我灰飞烟灭，我有点被吓到了，于是一发现他真能看到我就慌忙避开了他。”
　　哪只鬼这么乱发言，敢败坏她家浅浅的名声，拖出来大刑伺候。慕安乐心道。
　　“不过后来我也发现了，他对我确实没有恶意，虽然看到了但也没理会，”黑影说，“总之，真的很抱歉吓到你，”他对元稳说，“其实我这几天都在想要不要拜托那位灵术师请他替我告诉你我并不故意要吓你的，以后也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正好今天你就找到了一位灵术师，刚刚本来我是想先靠近这位灵术师小姐请她做个中介的，没想到你手中的石头却一下子将我吸到了你面前，甚至还短暂地将我困在了石头里面，又吓到你了，真对不起。”
　　“不……没有，是我太大惊小怪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元稳发现黑影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已经开始渐渐能看到他的面容，是一个少年，有些苍白瘦弱。
　　“如果换了我我也会被吓到的，”少年笑道，“不过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是病死的，死的时候并没有怨念愤恨什么的，倒是为不用再拖累爸妈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却变成鬼徘徊在人世间没能离去。”他看向慕安乐，希望她能有答案。
　　“人死后灵魂都会徘徊在人世间一段时间，只是长短问题而已，你才徘徊了一个多月，很正常啊，”慕安乐理所当然地说，“你没跟这里的其他鬼魂交流吗？”
　　“……其他鬼魂，”少年有点委屈地说，“经常教我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去洗澡堂偷窥……”
　　唔……这校内的鬼魂基本上都是老油条了，的确不能指望他们教新鬼什么正经事。慕安乐揉了揉额头：“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去，我也不知道你会在人世间停留多久，但是既然你会飘到这学校来，可能你生前是想要上大学的吧，等你看够了大学生活大概就能离开转世了，在那之前，我和浅浅可以教你一些做鬼的基本常识，免得你再无意识地吓到人。”
　　“大学……是呢，”少年转头看向一间间教室的门窗，“我死前刚刚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虽然在勉强高考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活不到进入大学的时候了，我还以为能看到通知书就满足了呢，原来我还是想在校园中生活的啊。”
　　“那你就多待一段时间吧。”元稳已经能完全看清少年，再也不觉得害怕，连楼梯的拐角也不再让她感到恐惧。
　　少年对她笑了笑：“谢谢，真的很抱歉吓到你。”
　　元稳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事了，知道是你，以后再碰到也不会害怕了。”
　　“谢谢。”少年笑得眉眼弯弯，“我叫伍冀，不知道会在人世间徘徊多久，以后也可以来找你吗？”
　　“可以啊，”元稳点头，又有些犹豫地说，“只要别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又突然消失就好了。”
　　伍冀少年有些为难：“这个我也保证不了呢……”
　　“可以保证。”慕安乐开口道，“你跟她本来就很有缘分，不然你以为一般人能看到鬼魂吗？元稳的八字并不算轻，不容易撞鬼的，能看到你只能说你们很有缘分，现在她接受了你的存在，将你当做了朋友，那么，她就可以像现在这样清楚的看到你，我可没有帮助她看你，我只帮助了这个决定了要付参观费的家伙。”她反手指了指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余奕。
　　“只要你不排斥，你就可以看到他，”慕安乐对元稳说，“你接受他到什么程度，你就可以有多清楚地看到他。”
　　“接受啊……”余奕捧脸，笑容满面。
　　“看戏请保持职业道德，”慕安乐睨了她一眼，“插话是犯规行为，要罚款哟。”
　　“下不为例。”余奕手指搭在了嘴上，没掩住笑容。
　　元稳瞪了她们俩一眼，伍冀对慕安乐欠了欠身：“就麻烦你教我做鬼的常识了。”
　　“哪里哪里，”慕安乐摆了摆手，“都是等价交换而已，你是要付学费的。”
　　“啊？”伍冀为难道，“可是我没钱。”
　　“谁跟你说学费一定是付钱的？”慕安乐鄙视道，“反正肯定是你能付得起的报酬，不用担心，这学校里九成以上的鬼都曾经是或者现在依然是我们工作室的委托者，他们能付，你当然也能。具体要付什么就看你的学习能力，我们教得越不费事你需要付的报酬就越少，所以，加油吧少年，拿出你的学习能力来。”
　　*
　　三人一鬼向楼下走去，元稳和伍冀走在最前面，说说笑笑的，元稳真的完全不害怕拐角了，倒是伍冀担心她还有心理阴影，主动飘前一点，先给她探路，每一个拐角处都跟元稳说：“没人也没鬼。”
　　“谢谢。”元稳每次都笑着回应道。
　　“好可惜呢，这么好的少年偏偏是鬼，真替元稳绝望。”余奕惆怅道。
　　慕安乐抬手在她眼前一晃：“参观时间结束。”
　　“啊？”余奕哀叫，她看不到伍冀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听到余奕的哀嚎元稳回头询问。
　　“我看不到了，”余奕诉苦，“伍冀少年你还在吗？”
　　元稳和慕安乐都看到伍冀看着余奕，回答着“我在”，但余奕接收不到，伍冀有些失落。
　　“活人有活人的生活，鬼魂有鬼魂的圈子，莫贪心。”慕安乐说道，“你们俩都记住了，”她对元稳和伍冀说，先看向元稳，“你能看到他但你身边的人看不到，你在跟他说话互动的时候得注意别让旁人看到听到，而你，”她转向伍冀，“能与她交流只是因为你们有缘，绝大部分活人都是看不到你的，而能看到你的活人，除了与你有缘的元稳外，大概多少都有灵力，像你这种没力量的新鬼，几乎可以说任何一个灵能力者只要想就都能让你烟消云散，别把与活人相处当作习惯，你学着跟其他鬼相处才是正经的，虽然，很多鬼都不怎么正经。”
　　“……我知道了。”伍冀用力点头，“我是鬼，我会努力做好一个鬼的。”
　　这话怎么连她都觉得听着怪怪的？慕安乐琢磨。
　　*
　　走出教学楼，伍冀突然指着前方说：“就是那个人，我在图书馆遇到的，其他鬼都说他很厉害让我离他越远越好，绝对不可以惹到他。”
　　伍冀说着说着就飘到了元稳的身后，因为那绝对不可以惹的人正向他们这边走来，虽然根本没正眼看伍冀，但伍冀知道他能看到自己。
　　“浅浅你来接我吗？”慕安乐可没管伍冀的心情，她三两步跑进自家老公怀里。
　　温浅均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对元稳和余奕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伍冀。
　　伍冀下意识就立正站好。
　　“决定怎么处理？”温浅均问慕安乐，他指的处理当然是针对伍冀这只鬼，但言语中却丝毫没有回避当事鬼的意思。
　　“教他基本规则，然后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慕安乐说，“我们这次的委托人接受这个朋友了。”
　　“这样的话，”温浅均想了想，“今天时间不早了，就从明天开始吧，明天早上九点在图书馆后面，”他看着伍冀说，“我来教你。”
　　“啊？”
　　“怎么？”温浅均看着伍冀惊吓的样子，挑眉问道。
　　“我，我以为……”伍冀结结巴巴地看看温浅均又看看慕安乐，“是她要教我。”说实在的，他有点怕温浅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鬼们给恐吓到了，虽然同样是灵能力者，甚至他只是听说温浅均有灵力而亲眼看到并亲身感受到慕安乐远强于自己的灵力，但他并不怕慕安乐却畏惧温浅均。
　　温浅均笑得很和蔼：“你误会了。”
　　“在我家，浅浅说了算，”慕安乐转头看着伍冀被吓呆掉的样子笑道，“浅浅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听话会倒霉哟，少年。”
　　伍冀猛烈摇头，突然一顿，又转成剧烈点头：“能得阁下教导，深感荣幸，绝对不敢不听话。”
　　“呃，”元稳看看那相依相偎的一男一女，又看看她的新鬼朋友，“请问……”
　　“放心吧，是好事。”慕安乐笑嘻嘻地打断道，“这次的委托结束了，稍后给你们的名片上会显出你们各自需要付的报酬，你们把报酬放到名片上就可以了。至于名片，你们付过报酬后就会失效，上面的一切字样都会消失，只剩下白纸一片，你们留作纪念也可以，扔掉也可以，如果以后还需要委托我们，那就看缘分了。”
　　“对了，”拉着温浅均一起走了几步后，慕安乐又想起来回头说，“虽然极少有人赖账不过我还是先着重提醒一下，报酬一定要在三天内付完，不然会被诅咒哟。后会有期。”她笑眯眯地对两人一鬼挥挥手，让元稳心里一紧，匆匆拿出了名片看上面列出的报酬。
　　看清后松了口气，又有些被耍的懊恼——只是一百元和一滴血，哪里是会需要威胁诅咒的报酬值啊，虽然，一滴血是有点奇怪，可是元稳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恶意，毕竟如果真是要用血来诅咒之类的，假装一不小心制造点擦伤也很容易弄到，根本没必要故意用古怪的手段提古怪的要求。
　　“血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余奕比元稳更干脆，她需要付的报酬中同样包括了一滴血，她不猜也不推测，直接跑向了和温浅均一起还没走远的慕安乐。
　　“对灵术师来说，自愿献出的血是大补之物。”慕安乐直接回答道。
　　“能不能说这上面没写的东西？”余奕摇了摇名片不满，名片上对每一种报酬都做了简单说明，比如五十元钱——余奕的参观费需要付五十——后面标注的是生活物质基础，而一滴血后面标注的是灵术师的补品，PS：于供血者无害。
　　“要详细解说的话，”慕安乐想了想，“其实每个人都是有灵力的，区别只在于能不能有效利用，灵力源自灵魂，渗透在身体的每一部分，血液中当然也有，当你自愿将你的一滴血给我时，就意味着你同意将这滴血中的灵力送给我，我就可以使用了。而这滴血献出的同时，也就脱离了你，又由于我立契约说不会于供血者有害，所以，这滴血以及其中的力量便独立于你这个原主人，只为我所用，既不能再回到你体内，我也不能用它来伤你。以上，懂了吗？”
　　“好像懂了。”
　　“那就回去找根针扎一下挤一滴血给我吧，记住，是‘一滴’，别挤点血丝在名片上糊弄我，报酬不付完名片就还有效，三天后还不付完我就来亲自动手让你失血，到时候可别喊痛哈。”
　　“喂喂，不是说很少有人赖账吗？”这种张口就来的威胁算什么啊？余奕持怀疑的眼神。
　　“是很少有人三天后都还不付账啊，不过中间耍滑头的也不少，你也可以试试，”慕安乐笑吟吟的，“名片会咬你哟。”
　　啊？所谓‘咬’，是比喻吧……余奕看着慕安乐，不太确定地想，心中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非常识事件，遇到的机会可不多啊，不能错过。